过完年之后,东安县的瓷器生意总算是起来了。
不过打开生意面的主要还是一开始程松烧出来的半透明瓷器,在那之后,他又陆陆续续烧制出了一批差不多的瓷器。
官府的生意,自然不会出现明面上的猫腻,但“面子”总要过得去,高仪宾能坐在东安县县令的位置上,虽然不算太有本事,但也不笨。
最好的这一批瓷器基本都是以“赠品”的形式送出去。
以这些瓷器作为突破口,东安县的瓷器生意也逐渐做大,也让东安县的百姓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当然,县衙这边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高仪宾还是个想要政绩的官员,瓷器生意做起来赚到的钱,绝大多数又被他投入到了东安县的基础建设当中。
现在各个村子的瓷器烧的多,几乎每天都有运瓷器的车子来回,所以这时候的基础建设主要是两个,一个是道路的修建,一个则是车子的配备。
道路不用太好,但至少平摊,车子不一定非得是马车,牛车也可以。
程松这边,半透明的瓷器市场开拓起来,溪南村这里主要烧制的就是这种瓷器,也让越来越多的村民真的将程松当成了自己人。
不知不觉间,又是几个月过去,东安县的瓷器生意逐渐趋于稳定,这让高仪宾在对待程松和罗珍容时,态度愈加和蔼。
又是一天,县衙里有人过来,特意叫了夫妻俩去衙门里,说是有要是要谈。
自从瓷器生意越做越好,县衙里不是没有人来过,但每次喊的都是程松一个人,这次突然叫上罗珍容,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即便如此,既然县衙里来了人来,哪怕这事再奇怪,他们也得去见人。
这时候正是中午时分,谢家招呼着衙门里的人在家里吃了点,收拾好之后,才坐着村子里的牛车往县城里赶去。
程松跟衙差一起坐在前头,似乎只是随口聊起:“不知道高大人突然传唤,是瓷器出了什么问题吗?”
衙差对他的态度还好,没有隐瞒什么,只摇了摇头:“应当不是,不过大人也没有提究竟是什么事,只说这事很重要,叫我务必请二位去一趟衙门。”
“还好不是瓷器出了问题,”程松松了口气,“这段时间瓷器生意做起来,我反而提心吊胆,生怕出点问题。”
“这事倒不用紧张,”衙差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大人说了,如今这瓷器生意稳定着呢,咱们的瓷器好看又便宜,走出去能卖不少,甚至那些外地的商人都想着要来咱县里拉瓷器,村里人就更不用说了,瓷窑建起来不费事,大家闲在家里也没啥事,这赚的钱就当是多的,就算是给家里的孩子买点零嘴也舍得,也不怕以后生意好不好。”
这年头交通不便,生意的事基本都是村子里流转,能走到县里已经很不错了,眼下有县衙牵头做瓷器生意,对百姓来说可是省心不少。
而且这生意做起来还真是多赚的,对村民来说,除了农忙时期,时间是最不值钱的,现在能用时间换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哪怕到时候这生意真不赚钱了,现在赚的这些他们也能满足。
程松套了会儿话,见衙差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知道他应该确实不知道,笑着将话题岔开,开始说起别的事。
而后程松看了眼坐在后头的罗珍容,见她沉思,也知道她应该猜到些什么。
能让高仪宾重视的人不多,瓷器是一桩,至于另一桩,自然是眼下在京城的那位驸马爷了。
原先程松还没出现的时候,高仪宾对罗珍容就很重视,只不过那时候的重视主要是怕她恼怒之下去京城闹事,到时候影响到东安县。
而程松出现之后,高仪宾对罗珍容的重视又多了一件。
谢富贵的事,原本只要交罗珍容一个人就可以,这会儿特意叫夫妻俩一起过去,也跟程松这段时间的突出表现有些关系。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到了县城。
从高仪宾计划修路开始,这最先修的路就是从县城通往溪南村的路,这会儿再从溪南村到县城,不仅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因为道路平坦,颠簸都少了许多,比之前可舒服多了。
县城里不能再坐马车,几人一路走到县衙,守在门外的人显然知道他们要来,叫人通报的同时,就带着两人进了县衙。
罗珍容和程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如果是瓷器的事,应该不至于叫高仪宾这样重视,现在这样,除了谢富贵的事,再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果然,两人刚走进去,高仪宾就迎了上来,开口就压低了声音:“进去说进去说。”
进了里头,高仪宾叹了一声道:“我也知道你们这段时间正忙着,本来不打算打扰你们,只是京城里的消息传来慢,估摸着再有个两天,驸马爷就要带着公主回东安县了。”
疑惑都没有问出口,就得到了答案,两人面上倒是没有诧异。
高仪宾说完,就看两人的表情变化。
“大人不必担心,等公主和驸马来,自然会知道我已经成亲了,”罗珍容说着,看了眼高仪宾,见他的眼中还有些担心,侧过头主动握住了程松的手,“大人,我与夫君的感情很好,与驸马爷早已是过去,自然不会打搅公主和驸马的感情。”
程松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
这大概是自从他们成亲之后,少有的亲密时候。
罗珍容察觉到身旁人的审视,手指微动,她想要解释眼下的情况,可高仪宾就站在两人面前,她实在是不好开口。
就在罗珍容的手逐渐松开的时候,与她触碰的那只手反手将她握住,且开了口:“大人,驸马与公主成亲,便叫人送了和离书过来,想必是公主不愿意驸马爷曾经婚配一事,若是公主和驸马来东安县,恐怕要劳烦大人在县城里为公主准备住处,若是去了溪南村,即便娘子与我已成亲,恐怕公主还是会不满。”
“对对,就是这个,”高仪宾一拍脑袋,“我就是怕出现这样的事,公主的脾性……不是,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不能得罪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万一公主见到罗娘子,无故发怒,反倒是对罗娘子不好。”
说完之后,高仪宾又叹气:“在县城里为公主备住处倒不是不可以,可我就怕……怕万一公主要去溪南村呢?”
“既然如此,可否请高大人为娘子立女户?”程松问道,“娘子待驸马爷的母亲如同亲母,这自然是好事,但恐怕公主不满,若是娘子单独立女主,我入赘,我们便是单独的一户,又已经成亲,即便公主问起来,应当也不会再苛责。”
罗珍容很少表达自己的意见,这时候也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在这年代并不是没有立女户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很少见,如果立女户可以得到官府的认可,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成为独立的存在,而不是一直依附着谢家。
她确实将莫红梅看成亲娘,这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但在外人看来,她的行为有点像是因为谢富贵才把莫红梅当成亲娘。
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去解释就可以解释通的。
可她立了女户将莫红梅接过去照顾,跟她一直住在谢家照顾莫红梅是两码事,至少在她看来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大人,虽然立了女户,但我依然会好好照顾娘,”罗珍容深吸一口气,鼓起了莫大的勇气,“驸马和公主回来,我们若还在谢家住着,就算是话说的再好,恐怕也不能叫公主安心。”
“这也可以,那房子?”高仪宾试探着询问。
罗珍容和程松对视一眼,见程松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点了点头:“大人,族里还有些空着的房子,可以暂时住一住,我们的东西不多,搬过去住也不麻烦,但总归不会再跟公主驸马在一个屋檐下,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另外起一个房子。”
高仪宾担心谢富贵和公主回来不高兴,影响到东安县,谢氏族里的人又何尝不担心这件事,所以在这件事上,罗珍容笃定只要她提出要求,族里一定会点头答应腾出一个空屋子给他们住。
高仪宾想了想,也觉得这样的法子比较好,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就叫两人委屈了,毕竟这段时间程松帮了他不少:“到时候房屋落成,本官一定为你们添彩头。”
这时候高仪宾用了“本官”这样的自称,也代表他对这件事的看重,说是“一定”,那自然是一定有的。
夫妻俩很快道了谢,又寒暄几句之后,才离开衙门。
走出衙门,罗珍容松了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后怕地拍了拍胸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说公主真的会愿意留在县城吗?”
程松微笑:“不管会不会,到时咱们尽量不见公主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见?没准我想见见呢?”罗珍容转了个身,面对着程松好奇询问。
“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连高大人都不愿意多见,哪里会愿意见公主?”
话音落下,在罗珍容略带愕然的眼神注视下,程松的笑容更深了。
“好吧,确实是这个原因,”罗珍容回过身,“不过悄悄见一见还是可以的,我有点想看看真正的公主长什么样子。”
“到时候我带你悄悄地看?”程松问道。
罗珍容转头,眼中满是兴奋:“真的?”
程松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并没有在意谢富贵跟公主的事,而是真的只想见见公主长什么样,点了点头:“当然,到时候若是公主在县城,我带你来县城看,若是公主去了溪南村,我们先避着,然后我带你找个好地方,咱们悄悄地看。”
罗珍容连连点头,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激动之色:“嗯嗯嗯。”
程松失笑,心里却想着公主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他们因为公主的事牵了手,也因为公主的事,两人牵着的手到现在还没有松开。
这样大的事,得叫娘子亲自发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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