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的余温随着考试的燥热一同过去,迎接十二班的是和秋意同样透心凉的赌约。
“羞答答的玫瑰”一战成名,成为了这场荒谬赌约的唯一赢家。啄木鸟很有先见之明,盛郁着实是只狡猾的狐狸。
先是用激将法燃起沈勘的胜负欲,再故意放水让他成为MVP,自己则坐在幕后赚得盆满钵满。
“你赢了。”盛郁淡淡地看了眼他的同桌,语气不像在夸人,但也算不上反讽,是很平静地在陈述事实。
话虽如此,可沈勘始终觉得自己赢得不光彩——即便那是盛郁下的套。老实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愤怒么?还是不服气?
不管是什么,似乎都有点幼稚。
这样的结局其实没什么不好,他们二人各自做庄,一场博弈里没有输家。
“用你说?老子凭本事拿的MVP。”沈勘哼哼唧唧地说,心里少了几分底气,“不过你还真是条赌狗,居然敢勇闯无人区......”
但凡他没考到第一,面对班里这么多号人,盛郁估计得赔得裤衩子都不剩,这种与全世界背道而驰的勇气沈勘可学不来。
“可能是因为......”盛郁说,“我信任你。”
沈勘怔释一瞬,这种话听上去肉麻得很,他“嘁”了一声,“说得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他向来不喜欢背负过多别人的希冀,那种害怕辜负别人信任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而现在这份信任来自他的死对头,这种感觉立马变得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出来,反正绝不是施压,而且似乎......还不错?
下午几节课评讲试卷,沈勘听着觉得没意思,干脆做起了作业好给晚自习腾时间。至于晚自习干什么......没想好,要是实在无聊那就打扰盛郁写作业好了。
难得他凝神静气,思路通畅地飞起,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几下。
沈勘抬头查看了一下化学老师的方位,确定对方没有要向下游走的趋势才打开手机。
“——沈学弟,考虑得怎么样?我们辩论队入股不亏!”
自从那天在食堂加了祝闻喻,这家伙隔三岔五发一条入伙申请,像是黏牙的传销组织。
沈勘打算无视这条骚扰消息。
“——你室友已经正式入伍了哦~”
句尾的那个波浪号看得沈勘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学长看上去像个中二的死宅,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对他的称呼,都有一种穿越了次元壁、好像他们水禾中学是某部番剧里的高校,校园生活丰富多彩的错觉。
比起这种错觉,更让沈勘觉得错上加错的是,室友,盛郁?辩论?
这俩词儿像一条平行线,哪哪儿都不沾边。
尽管沈勘的努力卓有成效,见证了哑巴逼急了已经能说话的医学奇迹,但打辩论赛好像还是太遥远了,这得积累多少量才能如此达到质的飞跃!
“——我加入。”
回完这条消息,沈勘把手机揣回兜里,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你加了于树的辩论队?”沈勘躲在他用书高高堆起的“堡垒”后面,低声问盛郁。
盛郁挑眉看了眼讲台上热火朝天的化学老师,作沉默状。
啧,麻烦的家伙。沈勘随意撕了张小纸条递过去。
好歹相处这么几天,他已然摸清了这人莫名其妙的小学生原则,上课不能讲话,但他传小纸条,盛郁还是会回的。
就比如现在,盛郁回了个“嗯”。
......
传纸条,但仍旧没法沟通。
前两天于树找盛郁,大致说了一下今年辩论队的现状,总结来说就俩字,没人。
按理来说,水禾这种贯彻学习至上,无社团、无团建、甚至连月假都能严重缩水掉的“三无”学校,搞个官方赛应该很受学生追捧,不至于办得这样萧条。
实际上这辩论队是名存实亡,一年就打一场校内赛,还是占用的课余时间。说得难听些就是“付费上班”,类似于军训那样的取悦校领导罢了。不少人都觉得有这时间和精力,不如去体育馆多打两场球。
于树知道盛郁不善言辞,很善解人意地承诺不管他在赛场上抽到哪方,都由盛郁来当一辩手。
虽是个重要位置,但对盛郁来说还是挺友好的。写稿,然后照着稿子读就是了,后续怎么打都和他无关,听上去似乎比新生致词还要简单点。
盛郁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于树说完后就这么把他拉上了贼船。
作业都在化学课上写完了,本来还怕没事干。现在好了,啄木鸟先前老担心盛郁不合群,一听说他们加入了辩论队,晚自习都给批了假。在她看来成绩固然重要,但和学生的身心发展相比还是后者更关键。
下午上完课,沈勘和盛郁去高二场地打球。其实划给高一的场地在体育馆,但沈勘还是喜欢在露天的地方打球。
能一眼就望到天空,很自在。
他们到的时候于树那几个已经开始打了。这帮人打得很急,连饭都不吃一下课就跑来打球,全靠晚上那顿夜宵维持基本生命体征。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一片打球的人很多,不靠抢根本占不到地儿。
“哟,来了?”于树一个投篮,转头去看姗姗来迟的二人,几个一起打的也纷纷停下来看向他们。
沈勘礼貌地叫了一声“学长”。
这次换人了,寸头没来,换成了死宅祝闻喻,他身后一个是圆眼镜钟航,另外那个沈勘不认识,大概率也是高二的。
“沈学弟,好久不见。”祝闻喻抱着球,朝他笑了笑。
“好巧。”沈勘嘴角抽搐了两下,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他觉得祝闻喻现实中讲话都自带波浪号。
简单寒暄过后,几个人又开始争起球权。
上回祝闻喻只是来凑热闹的,没见识过他的水平,这回真正交手后沈勘才知道他的实力。
祝闻喻个子不高,弹跳能力和韧性却很强,跳起来不比他们几个一米九的矮。加上他重心低,一套动作很灵活,像只风筝满场乱飞。沈勘整场下来都被牵着鼻子走,跟在死宅学长屁股后面转悠。
半场下来累得筋疲力尽,沈勘觉得自己像是刚跑完马拉松,嗓子眼儿冒火地疼。几个人原先商量着打一场点到为止,然后再去活动室介绍辩论赛的相关事宜,现在看来没等到活动室,沈勘就先行变成“百灵鸟”了。
相较于他而言,盛郁打得没那么推进,他跟谁打都这样,基本上都是跟着陪跑,沈勘很少看见他主动投球进攻。
“虚了?”盛郁跟着沈勘退了出来,里面那几号人仍旧打得如火如荼。
沈勘白了他一眼,“滚呐!就你最硬!”
还没打辩论,这家伙就已经开始攻击了,沈勘开始反思是不是他最近的“调教”有点太过火,怎么盛郁现在也跟着他一样犯贱。
“去买水,”沈勘说,“你要么?给你带一瓶。”
盛郁摇摇头,说要一起去。
“也是,”沈勘想起来这老狐狸坑了他大半个月的生活费,现在手里面富得流油,哪里需要他带水,“毕竟我们赌神现在只喝二锅头,哪里看得上我们小老百姓的生命之源。”
盛郁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老实地说了一句,“我不喝酒。”
沈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笑意难得地软下来,“对对对,你是乖宝宝。”
或者是因为叠词的缘故,沈勘这声“乖宝宝”落在盛郁耳朵里竟不带一根刺儿,纯粹得就像是一句原汁原味的夸奖,还夸得盛郁很受用。
说着说着就不吭声了,沈勘没多计较盛郁的沉默。这人就是这样,一生气就不说话,越不说话沈勘越来劲。不过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傍晚黄昏氤氲下的氛围很好,沈勘难得没打破这份缄默。
走出篮球场时,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小跑到二人面前,手里握着一瓶水递到沈勘面前,“同学,你打球的样子很帅,可以认识一下吗?”
她说话声音娇滴滴的,脸羞红得像一朵刚刚绽放的玫瑰花。看得出来,这姑娘大概是第一次主动,业务不大熟练,她在纠结先递水还是先给联系方式时,干脆把纸条塞到沈勘露在外面的口袋里。
沈勘微微弯下腰,没接那姑娘的水,露出他的标准微笑开始“自我介绍”道,“谢谢你,我叫盛郁。”
莫名被点名的盛郁:......
“盛郁?”女生喃喃地重复一遍,“名字真好听。”
这姑娘大概因为沈勘的“平易近人”正上头,哪怕对方说自己叫“张三”也能面不改色地说是个好名字。
沈勘憋着笑,指了指身边的盛郁说,“我兄弟沈勘,名字比我还好听,正愁找不到对象......”
“走了。”
或许是觉得丢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盛郁拉走了,沈勘这个时候才露出他狡黠的笑脸,一双虎牙笑得很有攻击性,“帮你牵线搭桥还不好。”
“是给你自己牵线吧?”盛郁皱着眉,打量着他面前的这朵烈焰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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