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我想办法替你开好了,就说你前阵子开始精神状态就不太好,学习压力太大导致的轻微狂躁,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乱发脾气,已经在吃药治疗了。之前没有这么严重,今天只是因为回到车祸现场出现了应激反应,所以才误伤到我,医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来前看你家里人也都信了……好了,这么大个人,哭什么。说起来,我还想给你赔两个不是呢。”
许知峰哭得更大声了:“真的对不起啊吴道长,你帮我驱鬼,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刺伤了你,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这么活啊!”
吴漾嘴角抽了抽,这小孩说话真奇怪,听着像他俩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一样。
但眼见许知峰嗓门越来越大,嚎得他脸上为数不多打着纱布补丁的胶带边缘微微翘起,吴漾叹了口气:“你吴道长是谁,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伤出事,行了别哭了,再哭我现在就走了。”
原本上气不接下气的许知峰听完这话立刻收住哭声,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又把气强行压在胸腔,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脸憋的通红,模样滑稽又可怜。
吴漾看笑了,摇了摇头。
许知峰感觉他明明没比自己大多少,但这个神情分明像是一个看小孩儿胡闹的长辈。
“不对啊,”缓过气来的许知峰思考了下先前无样的话,有些不解,“道长为什么要给我赔不是?”
还是两个?
“我在见到那棵树的时候就猜到它们当时是为了附身过去才操控你发生车祸。但是悬铃没有那些鬼东西想的功效,它们发现得太晚,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家伙,一旦附着上去短时间里没办法再次转移。除了那几个悄悄跟着你躲去医院捣乱的,剩下几只鬼肯定都还在树上。
“你身上的水精元先前就碎了彻底,如今对它们的吸引力可比悬铃大太多了,早晚是要想办法转移到你身上的——当然在它们找着机会前我先下手也行,只是那样动静肯定会大许多。这条街道虽然谈不上多热闹,但陆陆续续一直有来往的人,附近居民楼也不少,事后给目击者清洗记忆实在是个大工程,倒不如暂借你的身体一用来得简单。”
“你会怪我吗?”吴漾温和地看着许知峰说,“虽然有把握在不伤害到你的情况下解决它们,但没来得及提前与你商量、询问你是否介意,是我工作的疏漏,你……”
许知峰连连摇头,难得打断了吴漾的话:“我当然是百分之一百相信您的决定,我再没见过比吴道长更厉害的道士了,您做事完全没必要和我商量的。”
吴漾弯了弯唇角,他说这些话当然只是面子工程,许知峰的意见怎么都左右不了他,但场面话还是要说到位的。
“可是他们上了我的身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呀?既然一切都在您的计划里,道长为什么又会被‘我’所伤?”许知峰更困惑了,“不对啊,我身上根本没有刀具,它们是从哪里突然摸出一把刀来的?”
“短刀是我在挡住你小陈老师视线后悄悄扔到悬铃边上,故意叫它们发现的。”
“……啊?”
“像我这样级别的道士,肤发骨血皆是法器,普通鬼怪轻易伤不得我——我比其他道士还要特殊些,被下了个罕见的禁制,要是没有施法者的允许,就连我自己也不能伤自己分毫。但若是这些厉鬼凝集全身精气,借你这个凡人的手,再用嵌了灵石的利刃施以攻击,倒是有机会逼得我见血。”
许知峰大脑彻底宕机。
他组织了好久语句,才说:“您是说您的计划里就包括……自残?”
吴漾大笑:“说得我怪非主流的。简而言之,我需要些我自己的血,但我本人取不到,就顺势借许小少爷的手一用。这是我要给你赔的第二个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给你带来了额外的困扰,非常抱歉。作为补偿,我会给你留两个甲级符篆护身,这次的委托费也全免,这样可以吗?”
许知峰原本还有些好奇吴漾取自己的血有什么用,可完全被他后面的话分散走注意力,结巴道:“甲、甲级!”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今的玄门规模和数百年前无法比拟,哪怕是法器、阵法、符篆这样的主流派别,将正经世家门派的弟子姓名一一誊录下来,恐怕还没一个旅游景点的导览册子有份量。像许知峰这样的凡夫俗子,能接触到个别丁级的术法都算是额头高的了。
市面上流通的那些保佑平安的符篆、小法器,大多连号都不够格排。哪怕这样,都有的是人要出高价购买。
而他那花了好大代价买下,救了他一命的坠子,也堪堪是个丙级法器。
甲级?他连做梦都没敢肖想过。
“要是不够的话,我还可以……”
“够了够了!”许知峰连忙打断他。
吴漾挑眉,这孩子怕不真是个傻的,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把握机会,多问他压榨点好东西?
哪知许知峰转了转眼珠,捏住吴漾衣角:“大师,我不要别的什么,要不您把和小陈老师住址给我——不用具体的,小区楼栋就行,我想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嘿嘿。”
噢,原来不傻,是合计有更好的补偿要拿。
见吴漾不说话,许知峰以为自己提的要求有些过分,惹得对方不快,急得抬高了声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真的很喜欢你们,发生了这些事心里又有些不定,待在离你们近的地方更有安全感!大师要是不想看到我,我绝对不来吵您,出行遇到了我都绕开您走,绝对不叫您心烦。”
“要是您有事需要我,我随喊随到,千万别嫌麻烦……哎呀,说实话吧,我真的很钦佩道长,也很喜欢玄门,要是能有机会恨不得给您当个小弟,给您端茶送水敲背捶腿,什么都……”
他越说越荒唐,吴漾听不下去,伸出食指和拇指,将许知峰喋喋不休的双唇上下捏了起来。
陈述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神情微妙、看着有些头疼的吴漾,以及他手下满眼敬慕的……一只鸭子。
“嘶。”吴漾瞥见陈述推门而入,正想抬手和他打招呼,却好像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倒吸了口冷气,才又说,“你来了?”
陈述抬眼看了看吴漾肩膀上的伤口:“嗯。”
他怎么记得陈述受伤的,是他用手捏住许知峰嘴的那边肩膀。
另一只手与他打招呼,也会扯到伤口吗?
他只是多打量了两眼,吴漾就意识到了不对。
哎呀,装错边了。
“我转你的钱够付医药费吗?怎么感觉去了好长时间,遇到麻烦了?”吴漾岔开话题道。
“够,找了会儿路。”
两个小时以前陈述陪着吴漾和许知峰来到医院,因为路上就打电话喊来了游老师,由她陪着神智恢复如常、一直在哭哭啼啼的许知峰,陈述就陪着吴漾去别的科室看病。
拍片看了看没伤到骨头,陈述松了口气,安静等着吴漾缝针,随后排队去打破伤风。
打完以后吴漾被留在观察室休息,便让陈述替他缴一下医药费。
“加个微信,我把钱转你,大概算了算是这个数,不够再和我说。”
陈述看着吴漾递来的二维码,理智告诉他最好别加。
那仿佛不是一张点面结合的图形,而是一连串可能随之而来的麻烦事。
可就在他犹豫的片刻,吴漾收回手机:“我可真会得寸进尺,陈老师陪着我到这里已经是非常负责了,我感谢还来不及,居然还指挥起你做事来,真是……你别介意啊,我这人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过脑子,等回去了我请你……”
“滴”的一声打断了吴漾的话,陈述已经扫完二维码,加上了吴漾好友,然后从他手上拿过那些付费单,转身离开。
走在路上的时候,陈述手机疯狂震动着。他还当是学校里有什么急事,结果掏出来一看,是吴漾发来的一堆表情。从你好、谢谢到再见,一次性让他摁了个遍,于是各种头顶上贴着符咒的妖魔鬼怪,齐刷刷冲着陈述卖着萌。
陈述和那些表情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回,默默关掉了屏幕。
他忍不住有些怀疑,刚刚吴漾那自责又懊悔的神情言语,都是故意装出来的。因为确认自己在那样的情形下,不论心里怎么想,都不会再拒绝加他的微信。
吴漾消停了好一会儿,等陈述在机器上缴完费,开始排队领药的时候,才收到了他的新消息。
[许小少爷那边好像忙活差不多了,我这儿没啥事,先去看看他。你等下直接到住院部来找我们就好。]
末了又是一个抛媚眼的僵尸表情。
陈述面无表情地关掉了对话框,开始在四处找有没有去住院部的标识。
他长这么大都没看过病,这短短几天竟然把两个不同的医院跑完。而且两次都是他一个人忙上忙下的,以至于对看病的整个流程,和医院各个科室、楼栋的分布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取完药后,没过几分钟,陈述就找到了吴漾发给他的具体楼层和病房号。
病房的门并没有敞开着,所以陈述本想敲敲门再进去。可才走到门口,他就听到了吴漾和许知峰在说话,于是敲门的手抬在空中,又轻轻放下。
这两人既然关起门来说话,应该是不希望被人偷听去或者打断的。所以陈述打算走出去一段距离,等他们交流完再进去。
……可挡不住许知峰自带扩音器的嗓门,陈述想不听都不行。
他话又密又嘹亮,陈述一个迟疑,许知峰叭叭地已经说完好几串话。
好在不是什么有营养、不方便被人探知的东西,大多都是他对玄学之说多么向往,对吴漾无比钦佩,希望能在他身边多留一段时间的期望。
说实话,吴漾所展露出来的那些手法技巧,足够让许知峰五体投地。无意间会听到这样的对话,陈述并不意外。
他正转身打算退出去两步,就在这时,房间里终于传来了另一个低沉和缓的声音。
“也不是不行,但你要额外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不在的时候,多照顾着些你小陈老师。他这人傻呵呵的,什么都能凑合,真叫人不放心。”
陈述听着许知峰和吴漾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耳边却始终回响着刚才在病房外无意听到的话。
“又发呆。”吴漾在陈述面前晃了晃手,打趣道,“还没缓过神来?应激可不是小事,你看看我们许少爷的前车之鉴。要不要陪你看看心理医生,提前预防着?我可不想再挨一刀了。”
“……我没事。”陈述没理会吴漾,看了眼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你这样抬着胳膊,伤口是不痛了吗?”
“痛啊,强忍着逗陈老师开心呢。”吴漾撤回笑意,突然垂下眼,看着无辜又可怜,“可陈老师语气好冷淡呀,这话问的,怎么感觉是在质疑我前面都是在装柔弱来搏你同情吧?”
说着,他上前一步走到陈述面前,微微附身,直视着陈述双眼继续道:“故意让陈老师可怜我,难道会有什么额外的奖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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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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