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碰到硬茬了，租客报了警。”穿着发皱白衬衫的中年男人接过杨暮递过去的水果，又一脸惋惜地说，“可惜没有什么结果，警察口头教育了两句就出来了。”

租房部的中介都知道，这一片有一个变态房东，只招女房客，在房间里放针孔摄像头被人发现了，拘留了几天就出来了，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中介怕惹上麻烦，总是隐晦地提醒女房客，有些没良心的，甚至一句话都不提。当初

杨慕就租了这个房东的房子。

听了男人的话，杨暮没有惊讶，她早就知道她的上一个房东是变态，甚至特意为了这个去租的房子。

中年男人看她没什么反应，也猜到什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吞了下去，只留下句“真正的勇士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就走入太阳的炙烤里，他还赶着带客户去看房子。

杨暮笑着喝下中年男人的鸡汤，接着躺回床上。

刚才那个男人叫杨宝全，跟她同姓，是个中介，听说过她的事迹后很多人都不愿意把房子租给她，怕房子成了凶宅。

是他费力帮她找好了房子，房租实惠，生活方便，还时不时地来关照一下她，熬点现在年轻人都嫌腻的鸡汤，告诉她要热爱生活。

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别的社交。

杨暮自从工作丢了就没有再找，每天就窝在这几十平的地方，等着存款一点点消耗。

蜗居的时间过的很快，天一下子就黑了，外面下班的人陆续回来了，一盏一盏的灯火格外温馨。

“好想死啊…好想死啊…”一种不像是通过空气中的介质传播的声音传到了杨暮的耳中，像是某个人的心声。

耳鸣了？杨暮翻了个身，四仰朝天地蹦起来，走进了不能称的上是厨房的地方。

厨房积了灰，看上去很久没用了，但从摆设看来，主人是个爱下厨并且喜欢整齐的人。

杨暮从冰箱里拿出杨宝全带来的土鸡蛋和小袋面粉，开始行云流水地操作起来。

几个时段过去，一盘烤的金黄诱人的饼干就做好了。

她翻出一次性快餐盒，讲饼干打包好，甚至还掏出了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丝带，把它装饰一番，又拿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上“要天天开心哦”

不像杨宝全，她对别人是说不出“真正的勇士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旧热爱生活”这样的话的。

那个声音不能让她忽略，就像恶魔在她耳边低语，以致于驱使她做了这一连串的动作。

她没有什么胃口，天黑前才啃了块面包，肚子还不饿，饼干做出来也不想吃，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最初的想法去送饼干。

她知道这一层有几个住户，有一对经常吵架的夫妻，生龙活虎的，听了都佩服他们的精力。还有一位女住户，她看到过她出门拿快递，这个饼干就是为她准备的。

杨暮迅速地去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在镜子前徘徊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对面那位女住户的门。

现在是晚上，大概她也没想到有人会来找她，过了一会才打开房门，谨慎地探出了头。

“你好，这是我多烤的饼干，要不要尝尝。”

女生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接过饼干说了声谢谢就把门关上了。

杨暮送完饼干回到房间，一股诡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第二天杨暮难得起的早，出去买个早餐，顺便帮那个女生的垃圾丢了，却突然注意到，昨天送的饼干连同盒子安静地躺在垃圾袋里。

独居女生确实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她拎上垃圾袋准备走，却看到女生隔壁的房门开了。

一个高大瘦长的人影走了出来，杨暮猝不及防地就和人对视上。

他并没有什么神情，刘海还遮住了眉毛，可这一双眼睛她太熟悉了，她照镜子时常常望着这样一双空洞洞的眼睛。

他看到人并没有停留，径直向电梯走去，杨暮也提着垃圾袋进了电梯里。

时间还早，电梯里也没有什么人，可能就是这次难得的早起才碰到了这位邻居，她从搬来就没有见到过的邻居。

从刚才的那个对视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弄错人了，那个哀嚎想死心声的主人不是卡通睡衣女生邻居，而是他。

本来打算买个早餐就回来的杨暮准备去一趟菜市场，买点食材。

中午杨暮一直关注着门口的声音，甚至拿了凳子就坐在门边，也没有听到邻居有开门回家的声音。

他中午不回来午休，杨暮得出结论，又开始等待晚上。

终于，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回来了，杨暮刻意等了一会，才拿起装好的蛋糕，向对面走去。

有了昨天的经历，本来就内向的杨暮在门前犹豫了好一会，才把门敲响。

今天的门开的很快，好像还听到了东西碰撞的声音。

邻居从门缝里低头看她，无声地询问她的来意。

杨暮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吸取昨天的教训，她不希望她看起来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人，“要不要吃蛋糕，我练手多做了几个。”

不知道今天的理由能不能让一个陌生人相信她，并且吃下她做的小蛋糕。

跟昨天一样的谢谢，但声音更低些，像是关在牢狱里好久没有开口过，出狱后说的第一句话。

知道他把蛋糕吃了后，她好像单方面决定养了一条小狗，时不时地就送去一些冻干罐罐，让他中午方便吃的快餐，还有甜点蛋糕。

当然，她养的小狗也会在外面打猎来回馈她的善意，她的门前经常挂着新鲜的水果和可口的餐食。

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靠门口挂些吃的维持着无声的友谊，直到她的房子到期。

“小暮啊，阿姨不是前几天就跟你说这租房到期了，你都说你不续了，今天怎么还没搬出去啊。”房东阿姨的眉毛皱起来，身后跟着一个男生，看起来是新租客。

杨暮有些窘迫，她只是想和邻居告别后再离开，但是她犹犹豫豫的，等到阿姨上门来催也没有迈出那一步。

“阿姨我正打算搬呢，你看行李都收拾好了。”杨暮让房东阿姨探头进来看她放在玄关处的行李箱。

“那你现在收拾收拾吧。”房东看起来松了口气，眼神往后撇了撇，示意杨暮，“你看，阿姨新租客今天也急着入住。”

杨暮把一些还放在外面的日常用品拿袋子装好，手脚麻利地出了门。

她的东西不多，一片漂泊在水面上的浮萍几乎不需要什么东西。

杨暮毕业后带着大学里存着的钱来了这个城市，做了几个月的工作无缘由地把她辞了，她在出租屋里随意活着，已经付不起下个月的房租，手上的钱只够买回家的车票，但是她不想回家。

她缓慢提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对面502住户的门突然开了，是她还不知道名字的邻居朋友。

杨暮本打算像往常一般忽视身边经过的人，但是502号住户挡住了她的视线，高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前路。

“要不要住我的房子，刚好有空位，免费的。”他开口，说完又迅速解释道，“我昨天不小心听见你和你家人打电话，你不想回家但是没钱了。”

杨暮提着行李箱就径直走进了502的房子里。

“我住哪。”杨暮对着眼前只有一室的房子发问。

没料到杨暮的反应，邻居窘迫起来，整张脸都红了，好像在门口说的话是他的头脑一热，没有具体考虑后果。

杨暮提着箱子往门口走去，高大的身影以为她要离开，快速拦在了她的面前，说道：“你住卧室，我住客厅。”

这样的话很难不让人觉得邻居另有所图，但杨暮在门旁换好自己袋子里的拖鞋，就挪着箱子往卧室走去了，还问了他的名字。

江酒不管别人会不会将自己认作变态，听到门口的动静就出了门，他实在难以忘怀昨天晚上绝望的哭腔和前段时间被送的食物，于是他做了人生中最大胆根本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邀请一位陌生的女生住进他的房子，这太匪夷所思了，他还准备了好多的理由都没有用上，可能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直接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他的家里真的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还在问他的厨房是否可以用。

“我的小烤箱还在之前那个房子里。”杨暮定定地看着江酒。

“那你回去…”江酒的话一顿，缓慢开口，“我去帮你拿回来？”

杨暮没想到这个邻居这么贴心，她刚被扫地出门，确实不想面对那个新住户，她怕她泪失禁犯了，反倒让人家尴尬。

江酒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有些事情你知道但是不说出来还有回头路走，一旦把话说出来，就几乎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他毅然打开门，敲响对面的房门。

杨暮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模样，笑出了声。

没过一会儿，江酒回来了，手上拿着烤箱，但表情不太好。

“你以后要小心对面的，那男的脾气很大。”

杨暮接过烤箱，自然忽略了他的话，“我以后给你做饭。”

江酒：这么好。

下一秒，杨暮红着脸开口：“但你可不可以出食材的钱，顺便让我蹭一口”

江酒还没说话，杨暮就快速补充道：“我的厨艺很好，而且我的饭量很小。”

江酒想起之前挂在门前的便餐，他当然知道她的厨艺好，但现在她站在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是眼前的人厨艺好，眼前的人给他送了很多次好吃的，他打开微信二维码，“你加我，我把钱转给你。”

杨暮松了口气，加了对方的微信。

把行李箱放到房间里，这显然是一个独居男生的房间，里面的三件套都是灰色的，一点多余的东西也没有，除了床就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和衣柜。

她拿起睡衣去洗澡，嗷嗷叫地跑出来，卫生间有蟑螂。

每次洗澡前，她都会先观察卫生间是否有蟑螂，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她害怕虫子，其中最害怕的是蟑螂，小时候蟑螂爬到过她的身上，后面还刷到蟑螂爬进人耳里的视频，所以只要见到蟑螂她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她的妈妈爸爸都不理解她，一个蟑螂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最常说的话就是，你怕什么蟑螂啊，人家蟑螂怕你还差不多，他们都觉得她大惊小怪。

后来她住在外面，会常备杀虫剂，租到房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房子进行开荒保洁，确保她的房间不会再出现蟑螂。

江酒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看着杨暮从卫生间里窜出来，随即拿着一只拖鞋定在原地。

“你在干嘛？”江酒走过去。

杨暮惊恐的表情还没有收回，往卫生间的一角指了指，“有蟑螂。”

这个卫生间太小了，她怕没施展开，蟑螂反扑。

犹豫着是否要求助时，一个拖鞋就飞了过去，蟑螂的尸体就躺在了地上。

杨暮目瞪口呆，不需要解释为什么怕蟑螂，不需要开口求助，蟑螂就去了地狱。

上大学的时候，怕室友觉得她装，甚至不惜用不怕蛇和老鼠就怕蟑螂的对比来解释她对蟑螂的恐惧。

而现在，她一句话没说，宿敌就死在面前。

江酒拿回拖鞋就回了他的那一小块地盘－－小沙发，深藏功与名。

太长条的身体显然和沙发不搭，一小节腿都挂在沙发扶手外。

杨暮收回目光，打扫战场，蟑螂死了卵鞘还在，所以要把它扔到外面，不能留在家里。

[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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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