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死啊…我好想死啊。”熟悉的心声像之前那样传进杨暮的脑海里，杨暮下意识向四周看去，周围一片空旷，几乎没有人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

江酒明明不在这里啊，这个声音是谁的？

一瞬间，杨暮感觉她的四肢，她的心脏，她的一切都被这个心声冻住了，原来从最开始，想死的人就一直是她，只是她而已，没有那个跟她一起在深渊里挣扎的人，全是她的幻想。

杨暮站了很久，移动着脚步向前走去，一个黑影从背后窜了出来，把她往后面拉。

“你不要命了，就算不在乎我，也还有洋葱啊，洋葱它还小呢，要是没了妈妈可怎么办，就没有人给它铲屎铲尿，没人给它煮小虾仁了。”江酒抱着小猫，一脸凶样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捧把水洗下脸，我出来没带纸，鼻涕都风干了。”杨暮看着突然窜出来的江酒，“平时你都抢着铲屎，怎么就没了我不行。”

“你说什么。”江酒凑到她的面前，大有一种她要是敢再说一遍就抱着小猫和她一起跳了的意思。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心有灵犀懂不懂。”

“滚。”

杨暮想要抱猫，江酒一把将杨暮的手打掉，“你也配抱洋葱！”

杨暮眼睛红着，眼泪又要往下掉，江酒迅速把猫塞到她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你怎么可以不接我的电话，就算是我说错了话，你也不能…”

“对不起，我把情绪都发泄在你身上了，明明你只是好意。”杨暮开始说出今天早上就想对江酒讲，却一直拖到现在的话，“我今天发工资了，明天就去找房子搬出去，你有喜欢的人了，就应该和别的异性保持一点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有喜欢的人？”江酒结结巴巴地说。

“你那天和同事一起出来我都看到了，你一脸害羞的样子。”

“拜托，你那天看到的同事她是女同好不好，她只是和友善，回答一些我比较困惑的问题，我们才一起走出来的，”江酒松了口气，“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要搬走的？”

杨暮：“那为什么她出现以后你半夜都不偷偷哭了。”

“我什么时候半夜偷偷哭了。”

“就在换新床那天，洋葱打翻了你床边的垃圾桶，里面都是纸。”

“那是我鼻炎好吗，换季的夜里我就会流鼻涕，可能也是因为被子太薄了。”江酒飞快解释，随机又笑道，“你怎么这么关注我，连我垃圾桶里面的纸变少了都知道。”

“！”

“回家吧，我饿了”

“你别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你突然说搬家，很容易让我以为是我今天的话导致的，不过还好你说出来了，我还有解释的机会。”

杨暮感受到迟来的羞耻感，“别说了。”

“就要说，谁叫你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江酒看着她，表情是不复以往的认真，“为什么你对我说的话反应那么大。”

杨暮顿了顿，还是说道：“我尝试过，你说的我都尝试过，我网罗了好多岗位，一个个约面试然后去面试，大部分职位都要求热情开朗，沟通能力强，可我还是去了，但好像面试官都能看出来，我不是他们想要的人。我一点都不想和人交流沟通，就连装也装不出来，后来我一想到面试就全身无力，想要躺着，永远躺着，想象着自己是一块石头。

我之前得了新冠，接连发烧了好几天，这给我带来强大的后遗症，我的记忆力和专注力都大幅下降，那时候还在上大学，我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我的大脑，很长时间都活在恐惧和害怕中。

每天还要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合群，大学各种各样的小组活动都能把我摧残一遍，等我终于毕业了，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小组活动。

你能相信吗，就连奶茶店的工作，都是我耗费心力得来的，但毕竟奶茶店只需要体力劳动，我还能干着。

你问我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听说过无能狂怒吗，我对你生气的原因可能就是源于我的无能，你的话让我再次意识到人生是无望的。

如果我真是一个石头就好了，可以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山上。”

“对不起…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是工作的原因，所以我想，找到能实现你价值的工作，你会高兴一点。

但如果这样你感到痛苦，你可以一直在我这里住下去，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喜欢别人，你可以一直住下去。”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这听起来真像表白。

杨暮把猫让江酒抱着，江酒刚想问她怎么不抱洋葱了，腰间就环上了一双手臂。

“你…干嘛。”江酒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杨暮理直气壮：“抱你啊。”

“你怎么抱我？”

“反正你又不会喜欢别人，让我抱抱怎么了。”

“嗯，也对。”

“对个屁啊。”杨暮拍他的头，“反正你也不会喜欢别人了，干脆喜欢我好了，做我的男朋友。”

高大人影抱着猫窜出去老远，杨暮被他落在后面，“你小心点车啊，不做我男朋友也行啊。”

江酒迅速回头，跑到她面前站定，“那怎么行，说出来的话怎么可以收回去。”

他牵起杨暮的手，嘴角扬起：“跟我回家吧，我的女朋友。”

桥上的灯光已经亮起，映照在江边上是不一样的波光，两个人从桥面走过，影子被拖的很长。

回到家时，看着他们吵架没有收拾的碗筷，杨暮觉得好像过去了好久，明明是离家出走的，回来却多出了个男朋友，好没有真实感。

她紧了紧手上牵着的手，觉得还不够，干脆抱了上去，“之前我被洋葱辣到，你怎么就以为我在哭，还过来抱我。”

江酒正高兴女朋友的主动拥抱，就听到女朋友突然的发问，他谨慎回答：“你不会觉得我想占你便宜吧。”

“没有，我当时占你便宜呢，我好喜欢那个拥抱，可惜你没抱一会就松了。”

“真的吗？”江酒抱的更紧了，话里带着惊喜的笑意，“那这次抱久一点。”

这次两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中间的空隙彻底消失了，哪里还见得当初的分界线。

江酒看着沉迷手机的杨暮，直接将脑袋凑到她的面前，“明明才确定关系，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还玩的下去手机。”

杨暮揉了揉江酒的脑袋，“你在我旁边，我哪里玩的下去，这一页小说我整整看了十分钟！”

江酒满意地笑了，“为什么一开始，你会和我分享你做的蛋糕？”

杨暮：“因为我觉得你是跟我一样的人，第一次看见你时，我的心里就升起一股难言的亲昵，后来的每个夜晚，我反复地思索原因，只得出了一个结论，你跟我是同样的人。

你的存在就像鱼游过水一般无痕，不会让我的内心紧绷着，总而言之，你是我的安全领域。”

江酒摸了摸杨暮的头发，像是在安抚她，“你也是，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特别自在。”

杨暮看着江酒紧张又正式的表情，笑着说：“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幻想出了一个跟我一样的人。”

江酒坐起身，“怎么会，我就是那个和你一样的人。”

“你都有朋友，我没有。”杨暮指着被收起的折叠床，“喏，这还是你给你的朋友准备的呢。”

江酒第一次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折叠床不是给他朋友用的，但是他要怎么说那是为了她买的。

“干嘛这么严肃，有朋友也挺好的啊”

江酒突然掀开自己的刘海，“这个伤疤，是我晕倒的时候撞的。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租房工作，每天两点一线，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加班也没有关系，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但是你出现以后，我每天都在期待回家。其实我根本没有朋友，不然也不会晕倒了一天都没人知道，还是我自己第二天爬起来去医院缝了针。”

杨暮看着江酒额头上的伤疤，仿佛已经看到那个满脸干涸血迹的江酒，愣怔地看着镜子里的伤痕，艰难地请假后独自去了医院。

她以为她听到江酒没有朋友时会感到开心，他终于是她一个人的了，可现在她只感觉到难过。

江酒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轻轻地谈了谈她的额头，“现在知道我是和你一样的人了吧。”

杨暮哭的更凶了，报复一般地把眼泪全擦在江酒的衣服上，“你让我哭的。”

·

自从江酒放弃让她辞职找别的工作，告诉她只要她幸福怎么样都可以后，杨暮反而想要去尝试一些别的工作。

有时候富裕的人是会比穷苦的人更容易成事的，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后顾之忧，行动力反而强悍不会畏首畏尾。

就像从前的她，心总是漂浮不定，没有想要改变的动力，沉不下心去做别的事，可江酒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后，她反而想要去做更多的尝试。

她去面试了摄影师的助理，学习了剪辑，尝试做起了自媒体的账号，在江酒始终如一日的支持下，终于有了些许收获。

杨暮将奶茶店的工作辞了后，工作更加自由了，每天都可以在江酒午休的时间，给他送上一份爱心午餐，然后两人在长椅上一起吃饭，她永远不会忘记江酒第一次下楼看见她拎着午餐盒时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说像是天上的银河也一点都不夸张，很幸福的是，她每天都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