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探病

在金桔的坚持下,林燊按捺着脾气等到最后,确定全部人员情况之后才离开现场,在谷满的护送下去了医院。

驻村书记的工作一天不能耽误,加上镇南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金桔带着工伤无法继续上阵。

尽管经过她的一再坚持,县里也没有同意,而是派了其他人下去。

而她呢,在还有两个月结束任期的请提下,将前面没有因公未休的天数和探亲假天数相抵扣,期间享受该有的相应的待遇,剩下的二十几天经过组织核实并同意提前结束任期。

这个夏天的涪陵异常闷热。

中午十二点,躁鹃撕开盛夏的序幕,金桔在此起彼伏的尖锐嘶鸣中辗转,憋着一口气从一楼走到三楼。

今天她回涪陵的第16天,也是住院的16天了。

每天躺在病床上骨头躺的骨头都发软了,每天闲下来没事就在这走动,也就这点路程可以运动,还要撑着两根铁锹似的拐杖,架得她整个七荤八素走得乱七八糟。

哪怕是到了眼下的这种境地,金桔没在医院也没有闲下来过,不是逮着机会撑腿运动就是闷着头看考试资料。

不出意外,运动完之后,金桔撞上了迎面来的杨可晨。

金桔讪讪一笑:“妈。”

“你怎么又在这走啊,”杨可晨下了课过来给她送饭,搀着她往病房回去,“医生说适当运动,你不能有事没事就走,万一走出个好歹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万一呀。”金桔小声嘟囔。

回到病房,杨可晨打开饭盒,拿着勺子:“你别跟我犟,我一会儿还有课。”

坐在病床上,金桔老实巴交地听话点头,皱着眉头张口吃饭,含含糊糊地说:“我自己吃就好了,断的是腿不是手。”

“断的是手就有得你妈哭了。”先闻其声未见其人,一道利落自带威慑力地嗓音从门外传来,随着走近才让人看清面目,朝着杨可晨喊了声——

“老二。”

看清来人,杨可晨起身,又惊又喜面带笑容:“大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金桔叫了声“大舅”,撑着拐杖要起身让他拦下了:“我路过。自己家里人不搞这些,坐你的。你也坐,这站着像什么样。”

大舅说完,一脸慈爱看向金桔:“来吧,人回来了提前结束任期的审批也通过了,我想听听你有什么要跟舅舅汇报的。”

“这算是,”金桔迟疑着问,“调研汇报吗?”

见大舅点头,金桔在脑海中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用最精简的话语写了一篇以“加强人才培训赋能乡村新质生产力驱动全面就业发展”为名的申论大作文。

开篇即是——

“系统化人才培训赋能,是实现乡村新质生产力促进就业发展的重中之重。”

强调培训人才的重要性。

再例行采用分论点,层次分明的将内容分为三个分论点,提出问题的同时给出策略,紧扣中心论点。因为是只身扎入大学生村官,其中便没有引用社会热点

最后展望未来。

“开班,返乡扶持,资源整合,创业激励,特聘人才,政府给大家托底,”经典的总分总结构,大舅听完点了点头,继而点评道,“好是好,死板了点。”

金桔赧然:“我感觉到了。”

“嗯,你也感觉到了,那就要改。”大舅笑了笑,话锋当即一转,“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嗯···我手机丢了。”

大舅喝了口杨可晨倒来的水,语气缓缓地说:“手机丢了?从得到消息到镇南受困,到救援队抵达现场,还有你卷进塌陷区,到今天到现在。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沉默半晌,金桔诚实地说:“我觉得,我有也不会打,就像外公说的,我要锻炼自己解决问题以及对事态动向发展的把握和敏锐度。我认为我可以面对,可以解决这些。”

“嗯,在其位谋其职,”大舅又说,“那还有一点,你既然在现场,为什么没有跟到最后,这是在你任期内出的事故,你理应要跟到全场收尾工作完成,作为一名驻村书记,在村长主任不在的情况下,你是对全村情况最熟悉的人,这是最不应该犯的错误。是,救援的过程中你受伤了,舅舅能理解你,别人不能。归根结底还是危机意识不足,我怕就怕在你一问三不知。另外,现场情况那么严重,我以为你会给我打电话。”说到这里,大舅特地在“我以为”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看来不错,长大了,舅舅还是小瞧你了。”

金桔在指点下认识到不足,当即仗着小辈的身份卖了个巧:“我记住了,争取以后让舅舅刮目相看。”

大舅听完笑了笑,起身就要离开,仿佛真的只是为了听一场调研报告而来。

见状,杨可晨嘱咐金桔自己吃饭,她要亲自把大舅送下去,还不忘叮嘱她:“好好吃啊,不能再动了,妈妈一会儿还会上来。”

金桔蔫了:“哦。”

“对了,你外公那套‘敢打敢拼敢为人先’的话,”想到了什么,大舅停下脚步转过身,说话间眉头一皱,还不忘抬手隔空点了她一点,“你得学会变通。”

这个变通指的是思想上的转变。

金桔并不愚昧,一点就明。

以方也打头,携着礼来医院看望金桔的一行人,在门口与杨可晨兄妹俩打了个照面。上一秒还疑惑着瞧见的涪O车牌,省政府的车怎么停在这儿?

下一秒,看见杨可晨跟人出来,另一男人大热天穿着板正的衬衫,胳膊还搭着件夹克。

林燊余光瞥见,方也熟络地凑上去:“杨阿姨,舅舅。”

“你好。”舅舅笑着点头,转头对杨可晨说,“好了,你也上去,别送了。”

方也亲切地挽着杨可晨的手:“好久没见,阿姨越来越年轻啦。”

“哎呀,这小嘴甜的呀,”杨可晨拍了拍他的手,“听你妈妈说最近在忙事业,忙的怎么样了呀?”

“嗐,您听她说的呢,就是瞎忙。”

对于这一套,郑浩一行人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方也是个哄女人的高手,各种好听的哄人的话张口就来。但看两人这么交谈如此亲切,没人上去扫兴。

门推开,金桔一抬眼看见来人眉梢轻扬,有一瞬的愣怔:“你们怎么来了?”

“哎哟,小可——”段旋嘴欠地“怜”字没出口,被人一拍脑袋后立马反应过来还有大人在场,立马生硬地转换语调,“爱的妹妹,听说你住院了,这不是你的方也哥哥告诉拉着我们过来看看你。”

金桔扫了眼方也,舀了一勺的饭顿时吃不下去了:“谢谢啊。”

杨可晨心知有大人在,他们会不自在,告知了保温桶最下层还有大骨汤,叮嘱她吃完饭记得喝,便提前离开了:“对了,今天是我的晚自习,你爸回来了,我让他给你送饭。”

听见这话,金桔抿了抿嘴,闷声应道:“哦,好。”

“那你们聊,阿姨就先走了。”

郑浩盯着那个打着石膏吊着牵引的腿研究片刻:“你这没个三五个月好不了吧?”

“养护加起来差不多。”金桔回答道。

“好了还得去啊?”郑浩砸吧着。

“不用,”金桔摇头,“提前结任了。”

方也回来,一进门就笑着解释:“前段时间让我爸外派出差去了,觉都没睡好一个。今天才来你不会怪我吧?”

“工作重要。”金桔摇头,没怎么在意。

倒是段旋一听,忍不住说到:“你这男朋友做的也不行啊,桔妹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工作呢。”

空气有片刻的静谧。

金桔想说什么:“我不是——”

却被方也的点头赔笑附和段旋的话打断:“段总教训的是,以后女朋友这一块,我指定向段总马首是瞻。”

见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金桔莫名有些不满。

然而段旋听了这话,嘴一撇显然是不吃这套:“跟我有什么好学的,学挨打吗?我老婆那可是下死手。要学也该跟阿燊学。”

“阿燊,”郑浩配合着揽上了林燊的肩,嬉皮笑脸地打趣道,“对了,你的小女朋友呢?怎么没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金桔放下勺,望向他。

他收回眼,依然是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样子,懒洋洋挪开肩上的手。终于说出了进门许久后的第一句话,“不看,她胆小,怕生。”

“啧,”郑浩戏谑道,“上赶着追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个话呢。”

“这不是没追到吗。”

这慢条斯理的一句话,把病房里的人都惊呆了,“什么叫没追到?”

林燊眼皮一撩,要笑不笑地道,“意思是就是——”

“不给追。”

金桔眼皮猛地一跳,尤还记得下了车,他将自己打横打包冲向医院的场景。

那是半个月前,还在原川的时候。

因为腿断没有得到及时医治外加简单包扎过后又在现场连续撑了好几个小时,金桔在抵达医院的时候,脸色苍白唇色发乌。

到了骨科,挂号排队拍片的过程中,金桔能感觉到林燊整个人是焦躁不安的。

金桔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喊了他的名字:“林燊。”

“金桔。”林燊目光下视,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蹲下身,“你对我感觉怎么样?”

金桔突然懵了:“······什么?”

“考虑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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