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没钱,男人讨不到老婆,老婆跟人跑了,都是常事。
这不禁让金桔想起,刚来参与扶贫办的时候,娶不到老婆的村民看眼她眼前一亮。那眼神好似让大阳天里冰冷的毒蛇攀上了,他龇牙咧嘴地问:“张主任,你给俺送老婆来哩。”
张主任苛叱道:“你不要乱讲,这是我们扶贫办新来的女同志!”
彼时,屋里兄弟姐妹都走出来,一窝蜂地要将他们包围。
同行的几人见状当即把金桔挡在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老村长拎着棍子来了,抡起棍子朝他们摔摔打打,最后把米和油丢在门口,板着脸骂骂咧咧:“这是我们新来的村书记,你们不要个死脸!老婆打走了,还敢说是政府给你们送老婆?”
老村长有威望,也是那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可上礼拜金桔正好和冯雪走在村路上,讨论着六月新品上新还要增加人手的问题。
金桔说到时候先过来,看下要怎么两手抓,争取在不增加人手的情况下做到分工合理化。
也是这时,迎面撞上了赌博输了钱又喝了酒的陈星,两人看见主动给他让路恨不得离他八尺远。
却没想到,陈星鬼迷心窍竟然朝着金桔冲了上来。
金桔这会儿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如何最大限度的节省开支的同时还能确保不造成品类损耗影响食用口感’的问题上。
她正想说什么,陈星飞快地扑了上来。
意识到陈星的反应。
冯雪咬紧牙关,奋力将金桔一推,避开了两人触碰。
似乎没想到畏畏缩缩逢人就挤着谄媚笑脸的陈星今天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当金桔回过神来闻到大股酒味,就看见陈星抬手就给了冯雪一记耳光。
此刻陈星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透着幽冷地绿光。
金桔目光一定,抡起手边的砖头。
——啪
狠狠地凿在陈星后颈,可喝了酒的人像是没了痛觉,反手一把拽起了她的头发,将人猛猛地往稻谷机砸去。
金桔感觉后脑勺湿湿的,眼前场景逐渐变得模糊。
在冯雪的尖叫下,有人出来了,有人报警了,但人不仅没抓到,在混乱中还用尖锐的利器在冯雪腹部捅了一刀。
金桔依稀记得,那根铁棍是朝着自己来的。
是冯雪,跌跌撞撞抵在她跟前,替她挡住了一棍。
气氛接近零点。
林燊没出声,双手环抱在胸前,看过去的眼神透着冷。
说到这,冯雪一下转过了头,当即关心起了金桔的伤:“小金书记,你脑袋怎么样,包扎了吗,还出血吗?”
瞧着冯雪要来翻她的头,金桔灵活避开了动作,眼神不经意往旁一瞥:“没什么大碍。”
只见林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离开派出所,又把伤口溢血的冯雪带去市医院检查了一遍,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金桔盯着手上递来的挂号纸——
原川人民医院
排加3号
金桔(预约)
就诊科室:神经外科
“看我干什么?看病。”林燊脸色看不出表情,语气也很淡。
金桔捏紧纸张,迟疑着开口:“她说的太夸张了,不是很严重,而且我也擦过药了,不用看医生。”
“擦过药了?”
“嗯。”
“那怎么还在流血?”
虽然昨晚睡觉伤口还泛着疼,但她记得这几天起床都会看看枕头时不时干净有没有出现血渍,这会儿金桔半信半疑地反手摸了下后脑勺。
一不小心,刚好触在伤口上,金桔不禁皱眉很轻地嘶了一声。
还真又渗血了。
见她皱着眉盯着手看。
林燊嘴角一扬,压着锋利的眉骨,笔直地盯着她,兴许是顾忌着场合的不合时宜,刻意将声线压低了几分,冷声中透着尖锐的刻薄:“知道你不待见我,放心,我马上走,不在这儿碍您的眼。但命是您自己的,病总该是要看的吧?”
一口一个您,语言中充斥着刺耳的锐利,仿佛要将人刺满窟窿。
若是放在以前,金桔定是要跟他较出个高下,可现在金桔只觉得累,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
而林燊这几句在此刻也显得小儿科了。
两人对视了眼。
金桔沉默了下,这两年发生的经历了太多复杂又棘手的事件,在这之中压根腾不出空来思考个人情感问题,尤其是在明确自己心意之后,刻意将一些事一些人抛之脑后。
可当那人再次出现时,她还是不免的慌了神,只是片刻间。
再次倾巢而来的工作,又一次掩上了那一丝丝的混乱,亦是此时此刻,才有那么一点能够真正正视眼前到来的人。
偏偏是这样的时刻,是这样的事发事件。
金桔捏紧了纸,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生怕惹恼了他。
“谢谢。”金桔心里闷闷地,硬着头皮继续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真的······”
林燊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顿了顿,金桔也意识到这会儿自己的话在林燊听起来没什么信服力,再三犹豫之下这才说出:“我就是觉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没有再去看······耽误医疗资源的必要了······”
林燊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金桔刻意忽略他的眼神,尽量装作云淡风轻地说:“可能就是刚才路不好走,脑袋不小心磕碰——”
莫名的,在那道眼神的注视下,金桔底气愈发不足,音量越来越低。
安静了两秒。
“编,”林燊嗓音冷淡,“接着编。”
此话一出,金桔眼皮一跳,又说不上话了。
“你不是挺能编吗?”
“······”
没等她编完故事。
下一秒,人被连锅端。
不,是拎起。
金桔第一次知道林燊的力量竟然这样大,半点预兆没有的就这么将她单手拎了起来,这让她不禁想起他们高中迟到的某次。
当天不是金桔值日,但误打误撞被换了卫生区域。
那天早自习,金桔拎着撮箕倒了垃圾,好不容易扫干净的教学楼侧面大树的叶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工具,就听见一阵稀稀索索。
紧接着,方也、郑浩、段旋一行人,下饺子似的。
再抬头一看。
林燊踩在墙头,一手攀着树,要下不下的。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似乎看到了谁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的惊讶。
恰好这时校领导往这边跑,同步在对讲机指挥着人,“那边垃圾场,这边老树上,给我看紧了!”
“让——”林燊话落。
金桔自动避退。
脚步声越来越近,其他几人已然冲进教学楼没了人影,只剩下唰地熟练跳下树梢与金桔面面相觑的林燊。
金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地的落叶,立刻转过头去,习惯性开口:“老——”
话没说完,林燊捂上她的嘴,以同样的粗暴行为将人扯进了体育室,躲过了校领导们的追捕。
在他离开后,剩下金桔对着满地落叶面无表情地崩溃。
这一刻,金桔只想把“谢谢”砸他一脸,让他来把落叶扫干净。
第二节课间,不知是不是他良心发现,竟然摸着扫把下楼把踩了一地的落叶扫了个遍。
时至今日金桔仍旧记得,她当时的诧异与愕然。
以及他意味不明地那声轻哂。
金桔憋红了脸,忍不住牵了牵前襟,当双脚落地的那一刻,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一咳再咳。
缓过来之后,她低声抱怨道:“你对女生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登时间,林燊手一抬。
金桔猛地一退,瞪大的双眼满是警惕,仿佛某种应激反应。
林燊愣了下,像是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语气斯文地说:“原本还想给你演示一下。”
这话听着不禁让人心生畏惧,尤其是方发生的那一幕。
但应对林燊,金桔不得不提高百分之二百的精力还得小心翼翼,否则一个不小心就被他三言两句装进了阴险狡诈的袋子里。
于是,经过再三斟酌,金桔问:“演示什么?”
或许是真的吓到了她,导致这会儿全身神经警备的太明显,林燊眉梢不觉轻扬,慢条斯理地说:“什么叫不温柔。”
金桔看了他一眼,脚下轻轻挪动,心中暗骂他神经病。
“别骂,”林燊脑袋一偏,“到你了。”
“······”沉默了两秒,金桔心虚地摸了下嘴,确定刚才没有出声,“没骂。”
说完,也不管林燊什么表情了,拔脚就往诊室走去。
对医生,金桔没有隐瞒,把近几天的症状事无巨细说了个遍,从第一天自己回宿舍倒过头来用了半瓶酒精倒在伤口清洗,到每天侧躺着睡觉早晚擦伤口。
可伤口还是不干净,加上每天山上地里的跑,汗液比酒精厉害。
“可以用酒精吗?”见医生用氯化钠重新清洁完创面,金桔又看他拿着碘伏和棉签,还有已用棉片时,眉心狠狠一跳。
医生:“酒精对伤口刺激太大。”
拗不过医生,金桔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林燊,然而林燊对此熟视无睹。
“还好创面不大,也没伤在脸上,要是女孩家家这怎么好看。”医生擦着药,苦口婆心提醒她,“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记得先上医院。”
金桔试图讨价还价,想要把碘伏涂抹位置缩小,不想引人注目。
医生年龄跟她妈差不多,训起人来跟说自家小孩儿似的,又语重心长地让她这些天先歇歇别干活了,免得到时候感染又耽误时间。
饶是三寸不烂之舌此时都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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