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那边却传来了一连串怪异的扑嗵声。
成玥眉心紧紧凑在一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什么鬼动静……
突地灵光一闪，丧尸坠楼！
纪如琼的手机铃声还在响，失去目标的丧尸再度被吸引，无视矮墙的阻拦，直接朝着声源处扑过去。
脑中那道光出现得宛如闪电一般，只一溜烟的功夫便消失不见，却让成玥成功捕捉到真相。
正是铃声的存在，搅乱了他们的判断。
她攥紧工兵铲的力道这才缓缓放松，但是注意力却仍不敢懈怠，一心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纪如琼悄悄伸出脑袋，眼前的景象让她受到了冲击，震惊地睁大了双眸。
纪如琼低下头，对成玥几乎不可闻地说道：“天台被挤爆了，很多丧尸都直接从三楼往楼下扑，还有的马上就要被挤出隔壁的围墙。”
成玥心头一紧，立马跟着伸出头去看。
好家伙，不过一个便利店面积的天台，容纳了百来个丧尸，她不由想到了之前养过的保温箱里的小麦苗。
两个巴掌那么宽的盒子，四四方方的，里面却装了一簇又一簇紧紧环拥在一块的麦苗，郁郁葱葱，生机澎湃。
这些丧尸也一样。
狠狠地挤在一起，挤不下去也还往外挤，一个个地趴在矮墙边，向濒临垂危的人对长生不老药那般灼热的渴望，全部向地下也同样被尸潮埋没了手机伸出手。
越挤越乱，越挤越多。
刚才还被便利店四周挡住的景象，此刻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她面前。
这一切，诡异而又惊悚，一双双宛如古堡旁最树梢上的枯枝般的手，透着绝望的黑暗，叫成玥不寒而栗。
又有丧尸被挤出了尸群，里面不断地有丧尸从阁楼涌出，外层的丧尸只能一步步往旁边退，退到无路可退，下半身被牢牢地挤在其他丧尸和墙的缝隙里，上半身却被尸群挤出了边缘围墙外，悬在店铺与店铺的夹缝中，随后其他丧尸顺着这样一个自然形成的尸梯，滑出尸群，从三楼重重地摔向地面。
好机会，根本没有丧尸能动。
成玥立马招呼纪如琼：“走！”
纪如琼一面跟上她的脚步还一面感叹：“我的天！好出人意料的发展！他们居然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成玥看不清她的神情，不过听着语气就能想象到她的眉飞色舞，想着刚才的一幕，不由说道：“那还真得感谢你的手机。”
“嘿你别说，”好像戳中了兴奋点，纪如琼立马滔滔不绝起来，“那牌子的还真好用，我高中的手机放了那么久还能开机，而且还耐摔，我下一次一定还换他家的。”
高中的手机，成玥恍然大悟，问道：“那这是不久前刚开机的？”
她点点头：“当时翻吃的全家到处翻了个遍，然后食物没找到多少倒是把它翻出来了，这不，还真派上了用场。”她朝着成玥得意地昂了昂头。
成玥轻笑了一声，决定挫挫她的气焰：“那不还是英勇献身了？”
闻言，纪如琼果真丧气地低头：“唉，也是我蠢，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
成玥看着她失望的侧脸，内心疑惑不已，连忙追问道：“想到什么？”
她一脸怔然地抬起了头：“你不知道……”
话没说完，纪如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震惊地看着成玥，眼神里的怜惜、愧疚、同情不断翻腾，最终还是颤抖地张开了双唇：“就是，你们家、发生变故的那天晚上。”
几次停顿，像是不忍对她提起这件事。
成玥的确不想再提起，但是比起不断地悔恨和无能狂怒，她更想知道那晚的真相，知道究竟是谁打开的单元门，带来了整栋楼的灾难。
“所以那天发生了什么？”成玥保持面上的平静，心下恨意与悔意翻涌。
纪如琼一边偷偷看成玥观察她的脸色，一边不停地往前走：“那天你们九楼的动静很大，各种咒骂声和摔打碎裂的声音不带歇地一直响，很多人都凑出来看到底怎么回事，楼下也围积了很多丧尸。二楼有一户外国人在住，他们将头伸出窗外去看，本来看看没事，但是偏偏要一直挑衅咒骂丧尸，结果丧尸也是像刚才那样，不断地想使劲向上爬，最后居然也形成了小型的山包，直接闯进了那户人家家里，然后就……”
单元门早在爆发初期就被锁上了，所以整栋楼的人在那段时间其实就相当于与外界隔离了。他们的危机意识仅限于眼中，而没有记在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所剩无几。当时汪滨一家在九层所造成的动静并不小，有的不在临窗的家庭，他们可能都没有多注意自家的声音，尸群确定了目标方向，整栋楼就是炼狱。
纪如琼摇摇头，叹气道：“当时的情况很乱，应该是有人慌不择路，无处可逃，更是直接将单元门打开了，不然我更是找不到说法去解释一楼的门户大开了。”
原来如此，原来那天就是丧尸会爬楼引起的祸端。
成玥眯了眯眼，“二楼的那户是外国人吗？”
“嗯，不知道到底是哪国的，反正当时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外国人，难怪这么虎，但是这一虎，几乎要了一整栋的人的命。
成玥烦躁地别开脸，即将走下天台的前一刻，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尸群。
现在就会爬楼了，那么以后还会干什么呢？她心头升起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地方不能再多待下去了。
……
路过五金店楼下客厅的时候，地上的三人便一如她们走的时候。
床单铺上身，还做有缘人，希望他们依旧有缘，至少下辈子能是。
翻过卫生间的透风窗，便又重新回到了厄瑞波斯的世界，一片寂寥的黑暗延伸至远方，洋溢着人类的孤寂和丧尸的生机。
但是雨渐渐变得小了起来，东方的浓墨重彩也转淡了。
天快亮了。
就着繁茂的枝叶的遮挡，二人快步地穿过排连得紧密的树林，眨眼功夫，成玥已经蹲在了来时的垃圾桶后。
纪如琼看了看依旧寂静的十六栋，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快走。
在脱离十六栋危险范围的最后一刻，成玥听见了清晰的摩擦碰撞声，忍不住回头。
雨已经停了，头顶的层云边缘也泛着丝丝的白，门前的几道黑影蛄蛹着从室内蹒跚着钻出来，开启觅食的一天。
成玥和纪如琼对视一眼，眼中的警惕与冷冽毕现，身形一动，将自己隐藏在路边的矮树丛背后，朝着来时的方向前行。
地下停车场张着一张看不清内里的大嘴，趴伏在五栋旁边。
已经有零星的丧尸在外游荡了，她们避开了他们的行动轨迹，紧贴着墙壁，模仿着他们的步伐与频率，一步步地接近着黑洞洞的入口。
“嗬嗬……”
潮湿润滑的斜坡之上，却迎面走来一只歪歪斜斜的丧尸，一双手臂扭曲无力地耷拉在两边，脚下沉重无比。
成玥走在纪如琼前方，悄无声息地减小了行走的步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聪明，两拨人有惊无险地擦过了身，错肩的那一瞬间，成玥的心提到了顶点。
在彻底看不见他的背影之后，她回过头来勘察四周。
空寂一片，随即迅速带着纪如琼略过一片又一片的车辆停放区，找到了可供她们暂避的厕所。
成玥刚走进去，等着纪如琼进来就要马上关门了，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怎么回事？她刚刚不在自己身后吗？
成玥带着愈发强烈的不安缓缓将头伸了出去，只见不远处，纪如琼维持着一副拖拽下躺着的那只丧尸的动作，僵立在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而一辆车的距离之外，一只丧尸正带着他们走路独有的腔调，停停走走，磨叽前行。
只一眼成玥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待到那只丧尸终于走出了安全范围之外，她赶紧跑过去和纪如琼一起，两人合力将地下已经了无生气的丧尸抬进屋里。
厕所门轻轻地一声，又被关上，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成玥靠在墙上，看着旁边不顾形象直接坐在盥洗台上直喘气的纪如琼，“你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嘛，我们俩一块去，总比你一个人把他拖回来安全多了吧，你看你拖得，那么大动静。”
“啊？”纪如琼一脸不解，“我们走之前不就说好了我去弄只死的回来吗？”
这话一出，成苑有点沉默了，确实她们走之前是这么说好了，但是她也没说让纪如琼一个人全权负责啊，嘴硬道：“那你叫我，我们俩一块去，我给你放个哨也事倍功半一些啊。”
纪如琼把她的篮球头盔卸了下来，随意地摆摆手：“没事，有丧尸来我也听得到，隔着车呢，再说了，说好我做的我还总把你拉上算个什么事啊，没关系的。”
成玥看着她这一幅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心里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纪如琼是不太细心，但是她很乖，真的很乖，叫她做什么她就会好好地去想怎么将它完成，也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一路上从来没有给自己拖过后腿。
成玥一时竟为她功利的心思感到有些不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