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的前一刻，成玥在想被丧尸咬会有多痛。
小时候切苹果的时候切掉了小半边手指，那个时候疼得她在床上哭爹喊娘，跪在床上求老天爷能不能让她别那么痛，另一边切掉的指头只摇摇欲坠地搭在了切口上，中间仅靠一丝皮连接着，所以后来哪怕愈合也长得很畸形。
可是这次呢，他们咬下她的身体，她的头颅，应该长不回去了吧？
那到时候，她会不会也变得和汪滨一样，执念不散，就死守着901的门口，将姐姐也困死在里面呢？
吧嗒吧嗒，成玥颚下流淌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望向纪如琼……
纪如琼正一脸的震惊，满眼全是莫名其妙。
成玥：？
定睛一看，身后乌泱泱的影子早就散了，她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
呃，所以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怎么不知道？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但是对上纪如琼满是询问和不解的表情，成玥讪讪地抹了一把脸，别开了脸。
太丢人了，还没死呢就哭得死去活来的。
那边撞墙哥还在愤世嫉俗，成玥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跟在纪如琼的后面。
见她终于成功归队，纪如琼也没有再看。两个人踮起脚，做贼似的身影一前一后，在楼道中缓慢移动着。
终于成功与撞墙哥擦肩，两人马上就要步入二楼了。
丧尸却猛地身体顿住，成玥呼吸一紧。
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她和纪如琼前后对视，心中惊疑不定。
“啊啊啊嗬哼吼……”
成玥：……
纪如琼：……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墙边更加疯狂的身影，摇摇头不再看他，前后摆脱了这令人痛苦的楼道。
面前巍然紧闭的大门，“801”这个门牌仿佛在彰显她们的成功。
担心周围的死角还隐藏着看不见的丧尸，纪如琼模仿着撞墙哥的频率，“砰砰”几声，对着门杵了好一会。
成玥沉默的看着她。
纪如琼都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喃喃道：“怎么还不开门？”
话音落地的后一秒，纪邵面无表情地站在门里。
纪如琼一个闪身钻进屋里：“起开。”
成玥跟了进去，打量地看着站在一旁一头哑火的纪邵。昨夜光线太暗，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看清他的脸。
只见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清隽。深褐色的眸子，隐隐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可小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修长高大的身材，宛如青松般，挺拔却不粗犷。
不愧和纪如琼是一家子，基因强大无匹，就是脸色不太好。
可惜了，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当下这个环境，病秧子可不吃香。
成玥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感叹命运的无情。
纪邵像是才注意到她的打量一般，对她点了点头。
成玥挑了挑眉，不像昨晚一样嫌弃了，错身的瞬间，他突然出声道：“说好的。”
成玥顿住了，看向他。
“放心吧，不会忘的。”他轻轻笑着，清透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嘶哑，却又释然。
他应该是高兴的吧，看见平安归来的纪如琼，行吧，虽然是个饼，看在纪如琼的份上，“信你一次。”
成玥先他一步转过身，路过纪如琼，随意打了个招呼：“我先回去了。”
“好。”纪如琼抬头冲她笑了一下。
兄妹俩的闲谈落在了成玥的身后。
“你搞什么？磨磨蹭蹭的，半天才开门。”
“好意思说，你就你那动静，比丧尸还像丧尸。”
“是吗？”纪如琼骄傲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丝的不自信。
“……”
成苑早就听见了楼下的说话声，在九层的窗口等着了。
太阳正当空，成玥朝她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鼻子有点酸，就从这里到便利店的短短一路，她与死亡擦肩而过了好几次……差一点点，她就回不来了……
当脚踩在九楼的地板上，成玥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呼——”她长舒出一口气，浑身包袱一丢，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成苑接过她的大包，放到了一旁，随即坐在窗边，居高临下，笑道：“是不是一夜没休息啊？”
成玥翻了个身，成苑的脚很肿，“我睡了呀，睡了整整五个小时，反倒是你，你才没睡吧？”
“我肯定睡了呀，你也不想想，我这个时候不睡觉撑得住吗？”
成玥没说话，只笑了笑，她赌没睡，只是躺地上望着成苑。
成苑也不避，直直地看回来，过了好那么一会，成玥嘴角勾起的弧度一撇，“真睡了？”
“不然呢？”
成玥：……好吧，错付了。
“骗你的，怎么睡得着呢？昨晚你们闹出动静那么大，我心都快被你吓跳出来了。”成苑嗔怪白了地上的人一眼。
成玥无奈地叹息，将这一路上的波折都一一告诉她。
成苑嘴巴张开了就没闭上过，眉心微蹙，双眸含愁地看着她，“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你运气差还是该说你命大，每一程都能出事，每一次出事都能找到生路，”说着说着她突然又笑开了，“成玥，你真的很棒，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勇敢，从小到大，最害怕看鬼片的那个人就是你。但我一直以来好像都错了，胆子从来都不能用来衡量一个人的勇气，你真的很勇敢，成玥，是我错了。”
成玥躺在地上傻笑着，“你别搞那么正式，说的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成苑却摇摇头，“得多说些，说一句少一句，我怕哪天甚至都来不及说。”
“鬼话，你别说了，晦气。”
“行行行，不说不说。”
成苑坐在窗边拉起妹妹，看了看她这一身过夜的装束，眉心跳动了几下，指着窗边的几个桶，“昨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接了好几桶，喝是喝不了，刚好你回来能用这几桶水好好洗洗。”
成玥惊喜不已，两大桶满满的雨水，另一桶过了半，连忙转头比心：“爱你，我去趟卫生间，你可以看看包，我带回来了很多东西哦。”
她冲成苑挑挑眉，提着水就离开了。
外面太阳刚露头没多久，云朵也半黑不白的，欲掩不掩地，时不时挡在阳光前面，照进洗手间的光线格外刺眼。天气算不得好，但是也好在水温不会太冷。
成玥褪下身上黏糊不已的雨衣，那些血肉血筋暴露在空气中太久了，有的已经全然干涸成一片，和衣服粘连在一起。
“撕拉——”她暴力地扯开，将脏兮兮的雨衣丢在一旁，有些嫌弃的看着身上的污浊。
行吧，纪邵还算有涵养的，这副糟心样子搁她自己都受不了。
成玥正准备去拿点干净衣物换上，还没走出门，成苑的手已经伸了进来，“刚跑那么快，衣服都不记得拿。”
成玥嫌恶地扫了扫自己身上：“没办法，真有点受不了。”
成苑把衣服递给她，也没走开，“我刚刚数了一下，16瓶矿泉水，8包方便面，13袋面包，又重又响的，你就那么背回来了？”
她很惊讶，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成玥的坚强与厉害。
成玥却不觉得有什么，“都说了我力气也大了不少，还不信？”说着还冲她眨了眨眼。
成苑了然，“得，看来是以前爱偷懒，啥都我拿。”
成玥没说话，手下不停地洗刷着身上，企图忙混过关。
血水顺着她的腿不断留下，成苑突然出声：“我接水的时候，看到八层也一直有个人影盯着门口，那个是不是就是纪如琼她哥？”
她点了点头，看来纪邵也是一晚上没睡，他们兄妹俩感情好像也挺好的。
“人怎么样？”成苑若有所思。
“人品的话不好说，但是个聪明人，至少比纪如琼聪明。”成玥思索道。
“他说下次他出去找到的补给分你一半？”
成玥点头，“嗯，说是这么说，其实带着纪如琼也没亏，甚至她还帮了不少忙呢，相当于白得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呗。”
“有这么好心？”
成玥擦干手上的水，“这种事，只能说看良心，实现了那确实是他人不错，没实现，我本来也是要出去的，说到底我也没亏什么。”
“行吧，”成苑接过她的脏衣服，翻了翻，“全是血污，丢了吧。”
成玥本来也是打算的，洗这些脏衣服还废水，非常时期，自个都缺水呢，哪儿来的水匀出来洗衣服？
成苑转过身出去了。
成玥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纠结，刚刚跟她复述路上经历的时候，略去了一段，景诚死的那天晚上丧尸闯入的真相。
不知道怎么说，烦死了，偏偏所有事情发生的时机都巧得不可思议。
成玥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
傍晚的天依旧黑压压的，成玥躺在床上，思绪乱飞。
成苑坐在衣柜前，一件件清出来一些旧时的衣服，嘴里一件件比较：“这个你应该能穿……这个腰太大了点……”
成玥来的时候带的都是夏季的衣服，现在温度降得莫名其妙，有些不够穿了。
她叫成苑歇会儿，后者嘴里应着“知道知道”，手下动作就没停过。
她叹口气，随她去，累了自己会歇，只是心底始终被压着，有一口气吐不出来的感觉。
忙捣一下午，成玥都不知道怎么跟她开这个口。景诚的死其实她并不想提，但她觉得姐姐有权利知道真相。
“姐……成玥姐……在吗？”窗边吹来轻柔的呼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