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体疯狂扭动,想要挣脱捆绑,宽大的胶带都被拧成了一股,狠狠嵌进了手腕上的肉里,两人毫不在意,还在使劲挣扎。
谁都不敢上前,这对父母情绪已经不稳定了,谁都怕自己上前之后要吃亏。
终于,手上的桎梏被磨断,他们疯了似的冲到已经断了气的林清嘉面前,将站着的林志勇一把推开:“滚!我儿子不想看到你,滚开!”
老林跪在地上,声音泣血:“是爸爸不好,没在你身边保护好你……”
通红的双眼看着林清嘉因为失血而渐渐变得苍白的脸,老林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林清嘉脸上的鲜血被晕开,在脸颊处铺展开来,像是纸人苍白的脸被打上的腮红,十分惊悚。
老林这才满意地移开手,含泪笑道:“这就对了,这样脸就不会太白,刚刚那样不好看,不像你……”
众人看着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的老夫妻俩,眉头突突地跳,成玥和纪邵对视一眼,两人无声地同时护着纪如琼慢慢向后转移。
唐璐见状也慢慢退开。
老林周围像是逐渐形成一个真空地带,除了还在冷冷看着这一家人情深的林志勇。
盛文晗刚刚拽了几下他的衣角,没拉动,就没再勉强。
“没事啊,爸爸给你报仇,方向哈,别走太快,爸爸待会就来找你……”
老林嘴上念念有词,猛地一转头,他早已将林清嘉脸上的剪刀拔下,此时看见旁边站着的林志勇,二话不说就要往他大腿上扎。
老林年纪大了,林志勇眉头都没跳一下,一脚将他踹开。
他就没想放过这对夫妻,林志勇冷冷一笑,随后向廖红霞走去。
老林狠狠摔在了地上,却一声都没吭,他忍着伤痛再度爬了起来,捡起手边恶剪刀,又用力的朝着林志勇扎去。
然后又被林志勇踹在地上。
又从地上爬起来,摔在地上,爬起来,摔下……
纪如琼看着慢慢移开了眼睛。
老林是很惨,但这都是咎由自取,纵容林清嘉谋杀同学,配合他杀人取肉,故意加深道路拥堵,设伏毁坏过路车辆……哪一桩都不值得被原谅。
终于,“扑通”一声,老林最后一次摔在地上,他动弹了两下,身后的背脊骨已经完全碎裂了,躺在怔愣了半天,突然猛地哭出声来:“儿啊!爸爸对不起你啊儿!爸爸没有用,杀不了他们啊唔唔唔……”
一把年纪,在地上哭得老泪纵横,倘若是不认识的人,肯定要觉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了。
但林志勇不觉得,倘若这样就算可怜了,那他的霁年呢?一片好心喂了狗,死了之后连尸首都留不下,他死的时候该有多痛啊!
明明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呢?
林志勇抹了把泪,眼中的恨意更剧烈了,他抬起腿向老林走去。
地上的人还在哭喊:“爸爸没有用,对不起你啊……你走慢点,别太快了,爸爸追不上咯……”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老林毫不犹豫地将剪刀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林志勇脚步一顿,他看着地上老林死不瞑目的样子,哼了一声:“便宜你了!”死得这么痛快!
那些被他分尸的人,还不知道是不是被活生生疼死的!
廖红霞察觉到身后的老林失了气息,转过头,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像是完全没看到林志勇这个人一般,撞到他身上之后又从地上爬起来,绕过他到老林面前。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将老林的尸首安置在林清嘉左边,而自己则在林清嘉右边躺了下来。
随后用手在自己头上比划着,找准位置后,将刚刚从老林手上掰下来的匕首送入自己的右眼眶。
鲜血一阵顾涌,她却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随后抓住身旁儿子的手,安详地说道:“别怕哈嘉嘉,爸爸妈妈都来陪你了,等等我们……”
成玥想起了五金店老板和他的妻儿,那么可爱的小孩只能冻死在冰冷的雨夜,作恶多端的人死后都能沉眠在父母怀中,多讽刺。
林志勇一脚一个,将老林和廖红霞的尸首全部踢开,大声怒斥:“你们这样的人,死了也不配团聚,只能下十八层地狱!”随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里。
成玥看着车间里摇得欢快的肉条,胃里一阵翻涌,拍了拍旁边的纪邵:“那些东西,得处理了。”
纪邵神色复杂地看向生产车间,点了点头。
这些不能留,万一后来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那得算谁的罪过?更恐怖的是他们吃完之后知道了真相,那心理阴影得多大?
反正无论如何,都得把那东西给清理了。
纪如琼瑟瑟发抖:“我们要用手去碰那些东西吗?”
成玥沉默了一会,要真用手接触她心里也有些毛毛的,思索着说道:“化工厂里应该会有手套,找找吧!”
纪如琼顿时让她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不用手好多了,至于其他的……比如生理性不适,她能克服!
唐璐听着走上前来:“那些……是不是要处理掉,我也一起吧。”
于慕馨见唐璐主动走上前去,原地扭捏了一会还是跟着过去了,声音却比蚊子还小:“那我,我、我也去。”
成玥惊讶地看了看她,和纪如琼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纪邵找到一旁还在发愣的盛文晗:“杨霁年是林志勇什么人?”
盛文晗本来对纪邵主动找上他还不理解,听他的问题回忆道:“他好像说过,有个姐姐,他去找姐姐姐夫的时候没见着人在家,然后他们的儿子也不见踪影,杨霁年可能是他侄子。”
原来如此,纪邵松开了眉头,那他暴怒确实情有可原,不过……纪邵眼珠子一转,接着问道:“他现在在干嘛?”
林志勇离开的时候盛文晗跟过去看了眼,他去了后面就钻进了房间里,再没出来过。
盛文晗猜测道:“要么是在为自己亲人的遭遇伤心生气,要么是在emo自己真真正正地杀了人。”
纪邵一愣:“他以前……”
盛文晗一听就明白了意思:“林志勇以前没杀过人,他这个人一看挺像混黑的,但实际上就是品行有些问题,胆子也小,不敢干那种大奸大恶的事。”
纪邵睨他一眼:“你还挺了解他的。”
盛文晗腼腆一笑:“不然怎么敢跟在他身后呢?”其实摸准了林志勇的脉,他比自己还好使唤,一个免费又没脑子的武力,不用白不用。
“刚好,”纪邵拍了拍他的肩:“去把他叫出来,我们一块儿把那些东西给处理了,不要留着祸害后人。”
盛文晗一听卡了壳:“啊?”
纪邵划了划拳头,给他打气:“加油,我相信你。”拍了拍衣袖就留下盛文晗一个人苦恼。
虽然但是,他也不想在那个脑子缺根筋的生气的时候还去招惹他啊!
……
“来了来了,凳子搬过来了。”
纪如琼一手一个,将凳子递给两边的成玥和纪邵。
成玥把凳子放在用来支撑着悬挂着肉条的栏杆的机器旁,看了一眼对面的的纪邵,双手用力,就从顶端将栏杆取了下来。
纪如琼看着深红色的已经被被风干了的东西,咽了咽口水,飞快地眨着眼睛。
成玥看她搁原地呆了半天,也明白这个冲击有点大,劝道:“要不你放着吧,我们来就行了。”
说着将地上于慕馨从仓库里抱过来的手套带上,抱起地上成堆的红色就往桶里塞。
见成玥已经付出了行动,纪如琼握紧双拳,虚空地锤了一下,心底暗暗打气:加油!
她也不是怕,毕竟自己也算是丧尸堆里出来的人了,那么抽象的东西都杀过了,面前的这些东西其实还真算不得什么。
但是偏偏,这些都是曾经和自己流着同样鲜血的同胞,她实在有些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总觉得有点渗得慌。
纪如琼深吸一口气,弯腰抱起一堆就往旁边放着的桶里扎,心底不停欺骗着自己:稻草而已,稻草而已,这些都是稻草!
只要自己信息相信,那么它们也就是染过色的稻草罢了。
我塞,我塞,我狠狠塞,把这些稻草全部塞进桶里!
这么想着,纪如琼越干越起劲,成玥张大着嘴看着身边已经塞满了一桶又一桶的小姑娘,再回头看看自己,虽然她觉得纪如琼到最后大概率还是会克服的,但还是有那么一刻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摸鱼了。
于慕馨看着面前忙上忙下的唐璐,脸色有些难看:“一定要干吗?能不能做些别的,我在仓库里找到了好多手套,还有防护服,你要吗?我都拿过来给你好不好?”
唐璐被她烦得没有办法,“随你自己呗,又没有人要求你干!”
服了,干得了干,干不了滚去和小孩一桌,真是麻烦!
偏偏于慕馨听着这个语气就觉得唐璐肯定是对自己不满了,肯定觉得她又麻烦又胆小,不行,她不想让唐璐这么看自己!
她在原地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沉重地戴上手套,冲了!
……
“林哥?林哥?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盛文晗那和早上如出一辙的幽灵叫唤声,林志勇抹了把泪,拿起旁边的作业纸擤了个超大声的鼻涕,“噗——”
林志勇揉了揉鼻头,都搓红了。
“咳,咳,咳,”斟酌了一番,选择了一个最正常的声线:“滚开,别来惹我!”
外面的声音沉寂了下来,正当林志勇要重新开始陷入悲伤气愤交织的漩涡中时,盛文晗的声音又幽幽响起:“纪哥他们在清理车间里的那些东西,决定把那些东西烧掉。”
“他跟我说,历史上的火葬,有种意义是通达天神,获得平静。”①
“林哥,我们一起去吧,如果我们能够把困在这里的灵魂安然送走,说不定,他们在那个世界里,如果遇上了霁年,也会愿意拉他一把的。”
林志勇一听到“霁年”这两个字,像是被按下了某种开关,瞬间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己。
霁年多好的孩子呀,他为什么要遭遇这些呢?
姐夫家里条件不错,而自己又不太出息,所以姐姐和姐夫其实都不太瞧得上自己。
但是霁年没有,每次都“舅舅”,“舅舅”地,叫得可好听了,逢年过节的电话绝对少不了他的,也没少给自己的孩子买礼物,什么习题册、文具盒买得可多了。
臭小孩不太喜欢,林志勇还教训过他呢!
但是怎么一个月的功夫,霁年就没了呢?
林志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手头边那些垫床铺的草稿纸都被他擦完了,粗糙黝黑的脸上全是泪痕。
盛文晗在外面等了好一会,里面不停地传来男人心酸的哭喊声。
他叹了口气,正当自己抬腿就要离开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志勇抽抽噎噎地,慢悠悠地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擤鼻涕还不忘威胁小弟:“不准呃、不准说呃、说出去!不呃、不然有你好呃、果子吃!”
殊不知小弟都快把自己老底揭干净了。
盛文晗忍下眼底的笑意,还是做出了那副低声下气的样子:“放心吧林哥!”
①:李锦山先生曾认为,火葬人群主要是长老、巫师等人群。且火葬意义包含有诅咒或通达天神的意义。《荀子??大略》记载:“氐、羌之民,其虏也,不忧其系累,而忧其不焚也。”这段记载也表明氐羌的民众死后是必须要火葬的,如果不进行火葬,他们死后是无法得到平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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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叵测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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