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渐渐驶出小镇，纪如琼看着越发偏僻的路向，这时候才想起来问：“哥，咱们回家啊，跟着他们走干嘛？”

“先看看这个基地情况怎么样啊，不然等我们回去把爸妈接上了之后去哪儿呢？”纪邵随口答道 。

“那也没必要一定就要来这里啊，万一还有离咱家更近的基地呢？”

纪如琼还是不太理解，这里离家那边可算不得近，非要费一大番功夫翻山越岭地过来吗？

“万一没有呢？万一有咱们找不到呢？万一有咱们找到了但是那边的负责人不是好人呢？”纪邵三连发问，让纪如琼瞬间脑袋蒙了圈。

纪如琼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得无奈消停了下来：“好吧。”

成玥眼神微动，扫了一眼一脸正经的纪邵，他面上一派平静，仿佛刚刚说的全是心里所想。

表情管理满分。

周边越走越偏，仿佛刚才路过的小镇只是一场梦。

镇子多多少少有些人存在过的证明，比如丧尸就是，而这周边，瞧着跟他们来时的荒山野岭也差不太多。

眼看着路况越来越陡，纪如琼不由得猜测道：“不会是在山上吧？”

“有可能，山边人少，地势估计也是他们那个小基地没有沦陷的原因之一。”纪邵顺着她的猜想道。

成玥一直没有说话。

果然，过了不久，前边车上一人探出头来，声音洪亮：“兄弟，马上就要到了啊！”

最终，祁安志带领他们停在了印刻着“安山军事基地”六个大字的门前停了下来。

成玥打开车门，这边不是纪如琼所猜测的山中，算得上是丘陵，海拔算不上很高。

纪如琼跟着下车，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打量着面前的这座小型基地。

军事基地，管制森严，从建筑风格上就能看出来。围墙高耸，看起来好像还不错，挺安全的。

不远处还有车辆的进出，成玥猜测他们应该也是像祁安志一样的小分队，都有自己的任务在身上。

门前守卫的士兵抬手冲祁安志敬了个军礼。

祁安志回礼之后看向纪邵：“怎么样？还可以吧，至少比你们这在街上乱窜来的安全。”

纪邵笑笑，纪如琼惊讶地从自家哥哥脸上看到了抱歉的意味：“不好意思祁班长，我骗了您，其实我并不是毫无目的地在外面乱转，我有要去的地方。”

“哦？”祁安志一听，眸色更深了些。

“我要回去接我爸妈，两个老人在家里，我不放心，所以很抱歉，另外想把我同行的两位伙伴留在基地这边，麻烦您了。”纪邵恳求道。

“哥！”纪如琼震惊地睁大了眼。

成玥脸色平静，早在车上她就已经看出了纪邵的打算。

“好啊你！感情刚才说的什么观察情况全是唬我的是吧，就是为了把我骗到这里。”

“我不留，你要留你自己留，我要回去！”纪如琼固执地看着纪邵，眼神坚定。

“你留在这里比跟我回去安全，我答应你，接上了爸妈马上到这边跟你汇合，行不行？”

“不行。”纪如琼丝毫没有被说动，执拗地摇着头。

“为什么不行？”

“哥，你总是这样，”纪如琼忽地移开目光，嘴角下撇：“你总是不相信我可以保护自己，正如第一次你也不想让我出去一样。”

“但是结果呢，结果就是我和成玥姐大丰收，我们固执勇敢地穿过了一拨又一拨尸群，分毫未伤地回到了你身边。”

“你昨天还口口声声地说着相信我，相信我有自己的思量和判断。”

纪邵冷漠地看着她，“我保护不好你。”

纪如琼笑开：“没关系，你说过的这不重要，保护我不是你的责任。”

“但尊重我是。”

纪邵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眼底满是挣扎，他明白纪如琼的意思，尊重她的意愿，带她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

成玥静静看着二人争执不下，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她突然想起了那晚和纪如琼以前出门之前，也是这样隔岸观火，不过那天的心境可比现在浮躁多了。

纪邵拗不过纪如琼的，她知道，第一次没压过她，第二次也照样不会。

成玥移开目光，看向怀中的小孩，连自己都羡慕他，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像只小猪。

她眼里氤氲着温柔的笑意，隔着布料轻轻拍了拍小九的后背，睡吧睡吧。

“你该相信我的，那是我们的爸妈，纪邵和纪如琼是同一个纪，不对吗？”纪如琼声音轻柔，语气中蕴含的力量与决心却不可小觑。

纪邵移开目光，不想看到她滚烫灼热的双眼。

纪如琼却做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决定，她拔开腿就往车上钻，打开车门，在副驾驶坐下，扣紧安全带，关门。

一溜动作，一气呵成。

纪如琼支起手臂，得意地望向纪邵。

后者无奈地看着她，索性不再理她。

这是默认了的意思。

纪邵转过身，对着成玥了然的目光，欲言又止。

最后也只是轻轻弯起唇角，笑意淡若清风：“那么你呢？不会也这么叛逆吧？”

“当然不，”成玥罕见地歪了歪头，语气难得有几分俏皮：“我可是个成熟的大人。”

纪邵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是他所希望的那样，此刻的心头却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头。

他们站在角落处，几人的争执不能在大门口挡着人家基地的正常运转。

凉风带着周边的沙石裹住纪邵，他垂下眼眸目光静静地停驻在成玥身上，“挺好的，你在这里会更安全，我也不必担心。”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声音不行往日那边干净舒朗，而带着几分难言的涩然。

纪如琼刚刚得意的神色已经变得失落，是哦，她忘了，还有成玥姐呢。

她把车窗摇下去，下巴枕在车窗沿上，静静地盯着不远处对望的二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周身萦绕的氛围让自己有些想哭。

成玥笑意晏晏，嘴角勾起的笑意都恰到好处：“你也……保重，一路都要平安，我们都会平安。”

我们都要平安，成玥再一次在心里默念。

无论再不再见。

其实她明白，今日一别，或许就是再也不见了，她只是和他们有过一段奇特缘分的伙伴罢了。

一来一去，路途的危险不必多说，成玥并不贪心，遇见纪邵和纪如琼本身就很幸运了。

纪如琼将成玥的背包拿了下来，见她双手抱着孩子不方便，连忙跑到不远处找到祁安志：“祁班长，我姐姐手上抱着小孩不太方便再拿包了，能不能麻烦你……”

祁安志爽朗一笑：“没问题。”

她又从自己和纪邵的背包中拿出了接近三分之二的食物和水，只给自己喝哥哥留下了一笑部分：“成玥姐，你不要担心，等我和哥哥找到我爸妈之后，我们一定会回来接你的，你一定要等着我们。”

纪邵的包更大，她把东西都塞在哥哥的背包里了。

成玥点点头：“嗯。”

随即叮嘱道：“你也要小心，在路上遇到的危险尽量避开，不要正面迎上，能不下车就不下车，不要轻易相信别人，遇到拿捏不准的先和纪邵商量着来……”

“最后，一路平安。”

她看着面前的活泼明媚小姑娘，纪如琼湿润的眼里全是不舍。

成玥还是没忍住，抱住了她：“不要哭呀，你是大孩子了，你看，小九要离开如姨姨了，他都不哭。”

“噗嗤，”纪如琼一下子破涕为笑：“他懂什么呀，他连话都不会说。”

纪如琼轻轻点了一下小九的鼻子。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他的脸，据说刚出生的小孩都很脆弱，连亲一下都有染上病菌的可能，所以这些天她都没敢对他伸出魔爪。

“臭小九，我要走了，还不哭给我看？”纪如琼假装着凶神恶煞的样子。

“呵呵呵呵……”小九丝毫不怕，反而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纪邵突然说：“我抱抱吧，出生这么多天，我也算他的叔叔了，还从来没有抱过他呢。”

成玥一愣，抬手将孩子递给他。

小九丝毫不怕生，哪怕面前的是个怪蜀黍，一双乌黑的眼睛也炯炯有神，像是会说话一般。

“挺好的，这小子胆子还挺大。”纪邵笑着夸道。

“叫九时对吗？”纪邵眼神望向成玥，问道。

“你是失忆了吗？前些天刚取的名。”纪如琼本来因为别离还很失落的心境被面前这一大一小全给搅散了，嫌弃地看着纪邵。

“对，还是如琼的主意。”成玥的声音依旧温柔。

纪邵点点头没再说话。

“拜拜，成玥姐，我们走啦，你一定要等我们啊！”纪如琼大声喊道，胳膊在车窗外不停晃动。

纪邵透过副驾驶的车窗看着正与纪如琼激动道别的成玥，无声地心底说道：再见。

成玥透过对面人沉静的双眼，嘴角咧开：“再见。”

“再见了成玥姐！”车子宛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只留下了纪如琼澎湃的道别声。

纪邵看着前方绵延不尽的道路，脑海里是小九的模样，明亮如葡萄的双眼中满溢的是对世界的好奇与憧憬，哪怕对上纪如琼的“恐吓”也只是无畏的傻笑。

有诗人说，借我瞻前与顾后，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素淡的事故和明白的愚，借我可预知的险。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说这已是冬天。①

①：出自樊小纯《借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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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睽别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