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琼……”纪邵拔腿就要朝着纪如琼跑过去。
“滚啊!”纪如琼目眦欲裂,一旁的丧尸还在对纪邵虎视眈眈,她不得不继续骂道:“我叫你滚你听不明白吗?”
纪如琼撕心裂肺地喊着:“滚!”
纪邵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甩开开趴在自己身上啃咬的丧尸,拖着踉踉跄跄的脚步,脚尖所指的方向距离纪邵越来越远,使出最后几分力气喊道:“我在这里,来啊,来找我啊,都过来啊!”
纪邵拔出捅进丧尸脑中的匕首,大手一挥剔除阻碍着自己脚步的血腥怪物,转过头去对上的只有纪如琼一双含泪的眼。
纪如琼已经没有再多余的力气了。
她立在台阶之上,背靠着身后冰冷的大门,眼眸深处尽是痛处,她最后扬起一个笑容,勾起的唇角一片艳红的血色:“走吧……求你了,哥哥。”
那本该是他们最心向往之的地方,那里面该有爸爸,有妈妈。妈妈最喜欢客厅拐角处的钢琴,自己最喜欢她房间书架上那一排排的周边收藏,而哥哥还是喜欢窝在房间里摆弄着那台冷冰冰的望远镜,只有爸爸,一点待不住,老喜欢开车去郊外水库钓鱼。但是没关系,那里还有他们一家人一岁一增的照片墙,满墙都是他们。
而现在,她的身下是成群的丧尸一层接着一层,全部都堆叠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身躯之上,尸潮涌动,一颗颗血腥的獠牙已经渗入她体内,纪如琼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被丧尸推搡挤开的地方尽是鲜红的血肉。
纪邵双手紧握成拳,他发狠地将丧尸摔到地上,匕首一刀一刀地刺进丧尸的脑中,喷溅了满脸的血污。
纪邵一脚踢开地上那滩了无生气的烂肉,红着双眼钻进了驾驶座,顶着满脸的血污看了眼门口已经被尸堆淹没得再没有一丝踪迹的人,疯狂地开车顶开后方阻挠车辆行驶的丧尸。
纪如琼已经站不住了,她顺着身后的门渐渐滑落到地上。
好疼啊,不知道身上还有哪一块肉是完好的,恐怕没有吧,否则怎么会这么疼呢?纪如琼想。
也很重,感觉有很多丧尸在自己身上到处爬,好烦,怎么都变成丧尸了还有人爱抓脸的啊。不知道哪个不讲公德的,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还专门盯着她眼睛抓,她都快看不清东西了,万一等会看不清哥哥逃没逃出去就不好了。
纪如琼闭上了眼睛。
恍惚之中,她好像听到了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
纪如琼挣扎着睁开颤颤巍巍的眼左眼,右眼已经被抓瞎了,疼得看不清,左眼上还耷拉着一点模糊的血肉,估计是被抓下来的眼皮,不过没关系,至少这只还能隐隐约约能看见些轮廓。
她费力拨开面前挡住视线的丧尸衣服,每只怪物都瘦得不像样子,幸好他们的衣摆都很宽,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拨开一条缝隙。
庞大的白色车型渐渐消失在眼前。
太好了。
哥哥,你说你保护不好我,没关系的,因为我可以保护你呀,只要我们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就是很好的结局了,从小到大所有的事都是你顶在面前,但是长大就不一样的,你看,从前那个瓶盖都拧不开的我也可以勇敢地推开即将砸向你的危险,哪怕是以我为代价。
不要悲伤哥哥,你看我们多么相像,拼尽全力只为能让对方活下去,我们拥有一样的意志,我们即为一体,我们永不分离。
纪如琼开心地笑了起来,悬着的手臂垂落到地面,惊起一地尘土。
……
纪邵驶过一条又一条的拐巷小路,车子终于行驶到一望无余的大路上之后,眼中包含的滚烫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看不见妹妹了,哪怕是家门口消失在视野中的最后一秒,他还是没能看见她。
纪邵疯狂地叫出声来,他再也没有妹妹了,也没有父母了,什么都没有了。
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在路上耽误那么久,所以代价就是一回来就只能对着抱在一起的父母的尸体吗?
他为什么要带纪如琼一起回来?
倘若他按照预想的那样,将她留在安山基地,这样哪怕他没能想到汽车底盘下藏着丧尸,纪如琼也不会死,这样死的就是自己了。
如琼就能好好地活在安山,哪怕再没有哥哥的保护也没有关系,她会和成玥一起,好好地在基地军人的保护之下,见证末世的来临与毁灭,然后还能像从前一样安全地生活下去,勇敢地活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活下来呢?
SUV像一只迷路的大雁,孤独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大路上,车辆内部的呜咽声持续了很久很久,远远胜过猛兽断亲的悲鸣。
……
成玥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嗓音破碎,断断续续地:“宁治云……不,不要……”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好似能隔空触碰到不远处,被丧尸咬着还在叫自己快跑的军人。
“成玥……”快走啊,快走……
成玥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力,拽着自己跟随着自己往后山疯跑。
李春文怒气冲冲地骂道:“失心疯了吧你,这时候不跑还在原地磨叽啥呢?”
她骂骂咧咧地训了成玥两句,见她总算回过神来了,才甩手将她松开,带着自己的孩子向前跑去。
成玥被宁治云的惨状惊得话都说不完整,整个胸腔里堵得不像话,早上还活蹦乱跳跟自己打哈哈的战士此刻就快成了丧尸的嘴下亡魂。
在一声声泣血的“成玥”中,她并没有丧失理智。
成玥只是为自己的伙伴感到难过,马上就收敛起情绪,紧跟着大部队的步伐了,下一秒却突然被李春文拉着往后跑。
她在为宁治云难过之余不免感到惊讶,一直以来看自己不顺眼的李春文居然会伸出手拉自己一把,虽然她不是特别需要,但依然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感动。
这个基地里遇到的人都如同幻梦一般,爽朗大方的祁安志,幽默风趣的宁治云,热心待人的胡大姐,善解人意的沈霜,乃至身边这位有些刻薄但仍然保持善良的李春文,她可比当初的老林自然多了。
成玥将怀中的小九往上一颠,小孩以为成玥在跟他玩,全然感受不到现在情况的紧张,张开嘴咯咯地笑着。
成玥心头一酸,她飞快地抹了一把脸,脚下一步也不敢停,跟着前面逃命的众人往深山老林里钻。
宁治云没有力气了,他看着愣神的成玥被人拉走,还充满生机的身影一寸寸消失在眼前,忍不住地笑开了。
蓦地被丧尸甩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使他喉头又喷出一口血来,洒在本就黝黑的脸上,更添了一层悲壮。
宁治云慢慢地感觉身上的温度渐渐冷却,直至冷的彻骨,他蜷曲着身体,逐渐抱紧了自己。
突然间,有人踢了自己一脚,他艰难转过头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勾起了一抹笑,眼角却有泪流了下来:“班长……”
祁安志咳出一口血来,笑着应道:“来,该上路了。”
跟这些恶心的家伙也打过不少交道了,知道头才是他们的致命点。
祁安志可不想死了还要变成那个样子去祸害别人,他生是Z国的兵,便一辈子都是Z国的兵。
Z国的兵是用来保护人民的,而不是朝着人民露出爪牙的,那可不行。
“行,咱俩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死在朝夕相处的战友手里,值了。
“砰——”
“砰——”
两道冰冷的枪声同时响起,地上并肩躺着的二人在沉睡的前一秒都在想:不愧是我的战友,就是有默契。
不久之后。
一天之前还欢声笑语,人间烟火尽染的安山军事基地此时再也找不出一个活人。
训练场、宿舍楼、仓库、食堂,每一个之前遍布人影的地方都成了丧尸的狂欢宴会。
基地各处充斥着活死人的身影,有丧尸的肠子被拖得老远,不小心被身后的同伴踩住还会被绊一跤,待它茫然地转过头后,仍旧无所觉,就更加茫然地在基地四处乱转了起来。
地上满是人的尸体断肢,有的人躺下了之后又再度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路过自己生前认识的人身边也是对面不相识。
但仔细看去,这些漫无目的四处晃荡的身影里,没有一道是身着那抹神圣的迷彩绿的,他们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基地各处,像是睡着了一般。
……
成玥一边疯狂在山林里逃窜一边脑袋不停地转,为什么会突然有那么多的丧尸攻上山来?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一切都毫无预兆。
她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天上的余地砸在头顶,成玥似有所感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人”字形的鸟群正在低空中扑腾,似是在寻找避雨场所。
成玥脑海中闪过地下停车场那只奇怪地丧尸,恍然惊觉,是尸潮!
大雁南飞已经昭示着温度的急剧下降,丧尸畏寒,北方的尸群集体南迁,安山基地刚好撞上。
成玥被这个荒谬的事实气笑了,她抄起工兵铲就砸进面前丧尸的脑子里,笑着笑着却有眼泪流了出来。
那些已经栖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