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看，数百米高的瀑布水花冲天而起，宛如爆发的白色火山、核爆生成的蘑菇云，轰隆隆的响声划破长空，犹如晴天里响起的一声闷雷，惊心动魄。

然而，即便如此强大的威力，也没能打穿死亡瀑布厚达1千米的水帘。

“真不愧是死亡瀑布啊，即便这样也看不到里面的洞窟。”萨尼感叹着，在下一波瀑布来临之前，操控发伐往里走。

虽然没能穿透瀑布直达洞窟，但好歹也能前进一点了。

反弹的水花像个巨大的碗将小松三人笼罩其中，因着冲击是从下往上，本该向下流的瀑布有一瞬看着像是倒流一样，有种自然规律被打破的奇幻瑰丽。

而等完全进入瀑布中心，小松才彻底从刚才的震撼中回神。

“萨尼先生！”小松墨色的杏眼闪闪发亮，“刚才那一下太厉害了！不对，是超级漂亮！”

第一次被小松这么直白地夸漂亮，而不再是什么厉害强大之类的，一向自恋的萨尼耳朵微妙的红了起来。

激动之下，萨尼一没控制住力道，让发伐走得更快了。

他像平时那样大笑着掩饰尴尬，但只要一想到小松刚刚那样专注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样，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就会控制不住地狂跳。

阿虏这家伙，平时就是被小松这样注视的吗？

突然有点嫉妒了啊。

没注意到萨尼的神情变化，因为发伐突然加快速度，小松在惯性作用下差点从阿虏背上掉下去，他下意识地抱住身下人的脖子。

直到后背被安抚地拍了拍，他才不好意思地说道：“阿虏先生，没勒疼你吧？”

收回手，阿虏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虽然小松夸萨尼的时候，他心里有些奇怪，感觉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萨尼这一手新招式，连他都被惊到了。

萨尼之前明明还在发呆，转眼就使出了这么厉害的招式，看来他的修行也收获不少。

如阿虏所预料的一样，这宛如野兽面对危机时不经思考的直觉反应，是萨尼这次修行的最大成果。

时间回到萨尼修行时。

三途之路。

来势汹汹的独角兽龙，眨眼便化为刀下亡魂。它大概也想不到，从美食界而来信誓旦旦打算饱餐一顿的它，也会成为它眼中渺小人类猎物嘴里的晚餐。

“可惜了，独角兽龙的肉太硬了，不好吃。”禺卫门嘟囔完，许是没兴趣了，又开始神绪涣散的发呆。

萨尼的心灵却在这一刻被彻底震撼，无法平静下来。

只一个照面，禺卫门就精准而快速地解决了来犯的美食界猛兽。明明他之前还在神游天外……

这宛如野兽完全凭借本能的身体反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喂！”萨尼皱着眉头许久依旧想不通，干脆直接询问本人，“大叔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萨尼的性格实在是不适合说软话，明明是请教的话，说出来硬像是在威胁。

熟悉萨尼的人都知道萨尼是什么性格，也不会在意，而不熟悉的，譬如禺卫门也不会在意，因为他——还在发呆。

再一次被无视到底，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萨尼还是狠狠地怒了。

“飞铲回击！”萨尼原本柔顺垂在脑后的彩色长发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瞬间拧成一股绳，朝着禺卫门而去。

面对萨尼的突然发难，禺卫门却仍是一动不动，宛如一樽石像。但就在发丝即将接触到他的那一刹那，他又能快速地躲开，就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一样。

随后，他又几个瞬移就到了萨尼面前，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却在下一秒将萨尼击飞数米远。

后背狠狠地撞在巨石上，凹进去一个坑。萨尼猛地吐出一口血，他抬起手不在意地擦了擦，不甘愿地又再次冲了过去。

但无论他怎么攻击，看似发呆的禺卫门却总能完美避开。

不知第几次被击飞，萨尼浑身青紫地瘫在地上差点起不来，每动一下，被牵扯到的骨骼和肌肉就叫嚣着刺痛。

“为什么你明明只是在发着呆，但每次都好像能看穿我的攻击一样！”萨尼狠狠擦了一下嘴角的伤，忍不住再次问道，“明明我的发丝是触觉攻击，你应该看不到才对……”

次次都被吊打，自己身上挂了这么多彩，对方却没伤到半根汗毛，这像是老鹰抓小鸡般的抓弄，让自尊心超强且又自恋的萨尼无法接受！

萨尼一瞬不瞬地盯着禺卫门，在他的灼灼目光下，静默良久的禺卫门终于开口说话了（也可能是发完呆终于回神了）。

“你的意识太涣散了。”

他抬眼看向萨尼的彩发，“你的能力是操纵拥有人类五感的发丝，每一根发丝都想当于人类的一条手臂，而你却有数万根，甚至数十万根，这是一个十分强大的技能。”

萨尼没有开口，就目光沉沉地看着禺卫门，等着他接下来的“但是”。

“但是……”禺卫门看了一眼冷静的萨尼，心中暗自点头，还不算太差，“相应的，每一根发丝都耗费了你大量的精力去思考如何应敌，长此以往，大脑迟早会吃不消。”

“人类演变至今，单单操纵两个手臂就已经竭尽全力，而你却一次性操控如此多的发丝，这就导致你的意识不够集中，这些发丝分散了你太多的注意力。”

禺卫门毫不避讳地看向萨尼，直言道：“这样的能力，即便再好，但在危机四伏的美食界，哪怕只要有一丝的破绽，也即刻会被暗中窥视的猛兽生吞活剥了。”

“呵。”萨尼冷哼一声，“还以为你会说出点什么能动摇我的话，没想到仅仅是这个。”

“你的意思是就好比新手用筷子进食，注意力却都在拿筷子上，而不是食物上是吧？”萨尼自信道，“但很可惜我可不是刚刚开始学习使用筷子的小孩子，在操纵发丝的同时，我的注意力可是也有在好好观察对手的！”

“果然如此啊。”禺卫门看起来毫不意外，“特地分散精力去观察敌人，这也是个很外行的行为啊。你的思虑还是过重了，不过，现在也不晚，还能通过不断重复训练去改善……”

“哈？”萨尼青筋爆起，整个人都不爽了。满脑子都是禺卫门说他是“外行”的事情，完全听不进去他后面说的是什么了。

“你说谁是外行啊！？”萨尼一下窜到禺卫门面前，面色凶狠，“20万根发拳！！”

萨尼的头发瞬间全部拧成一团，在空中渐渐幻化出一个白色恶魔的影子——发魔！

发魔攥紧拳头，一拳又一拳打向禺卫门，速度之快打出一个又一个残影。

但就像禺卫门说的，一次性操控这么多发丝，对目前的萨尼来说是个极大的消耗，没多久，萨尼就渐渐露出了疲态。

而反观禺卫门，明明顶着一张发呆的脸和无神的死鱼眼，却总能一次又一次恰到好处地避开萨尼的攻击。

一个急着进攻，渐露疲态，一个不急不缓地躲避，双方差距立显。

萨尼咬咬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再一味地正面进攻，佯攻几下后瞅准机会猛地改变发魔的攻击方向。

“砰！”发魔的拳头从地底钻出，岩石四处飞溅。

一般对敌的时候，人的注意力通常是在面前和后背，很少有注意到脚下的情况，而且他前面的正面攻击也起到了一定的麻痹作用。

萨尼算准了禺卫门没注意到这一点，或者即使注意到了，也无法立刻躲避。

但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睛。

禺卫门不仅躲开了来自地下的攻击，还眨眼瞬移到他面前，仅仅是一拳头，连刀都没出，就把他打趴下了。

疼痛从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萨尼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痛到直不起腰。

“为什么你会知道来自地下的攻击？”

即便每说一个字都痛得直抽气，萨尼也要执着地看向禺卫门：“你刚才，很明显在我的攻击到来之前就躲开了吧！？”

“告诉我！”萨尼几乎是吼出来，“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些，明明我的攻击没有破绽，明明你什么都没有想！”

过激的情绪牵扯到伤口，萨尼说完后就激烈地咳嗽起来。

顶着萨尼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答案的吃人目光，禺卫门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

“直觉。”

“不可能！”几乎是在禺卫门话音消落的同一时间，萨尼的反驳就随之而来，“只靠直觉，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大声辩驳道：“我承认直觉有时候是很好，但那只是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才只能依靠直觉行动，并且偶尔运气好了才能成功罢了。但像你那样一次不落地避开我的攻击，没有经过缜密的思考，没有恰到好处的布局，仅凭所谓的直觉就能完成，你叫我怎么可能相信！”

“没错，就是相信直觉。”

禺卫门睁着死鱼眼，墨色的瞳仁直白地映着那曾经骄傲的四天王此刻狼狈的模样。

“我的所有行动，全都来自于那源自本能的直觉。在与对手战斗的时候，头脑会在瞬间浮现出最合适的应对方式，只需要按照它来做就够了，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用考虑，反正都是徒劳……”

就如同许多在职的专业棋手一样，据说他们在选择下一步时，尤其是事关棋局胜负的关键一步时，往往不是通过思考，而是依靠直觉。

这是因为他们能将外行所没有的脑内神经回路运用自如，而这正是他们经年累月的训练以及长年习得的经验所发展出来的能力。

许是禺卫门的神情过于肯定与理所当然，萨尼苍白着脸，二十多年来形成的战斗观念开始摇摇欲坠。

不管萨尼的精神此刻正在遭受多大的打击，禺卫门仍是睁着死鱼眼，面无表情：“真正的高手过招，从不去思考，而是靠感觉。”

说到这，禺卫门顿了一下，直直看向怔愣住的萨尼，对方那双绿色眼眸里名为“骄傲”的光正在一点点消散。

他继续道：“你，明白了吗？”

萨尼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像是冻结了一般，他张了张嘴，在禺卫门平静如水的视线中，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明白什么？明白了自己是个外行吗？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只是一场笑话吗？

空气安静下来，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石，三途之路恢复了以往的沉寂。

禺卫门又发起了呆，萨尼一身的伤也不管了，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不知想着什么。

“吼——”

不知过了多久，一群长着翅膀的鲨鱼从美食界飞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发出吼声。

萨尼猛地翻身而起，似乎已不见之前倍受打击时低落的样子：“美食界的猛兽又来了，这次是一大群！”

“嗯？”禺卫门从发呆中回神，“能在空中飞翔的鲨鱼吗，这还是第一次见。”

他张口大笑起来，“看来今晚有鱼翅汤喝了。”

萨尼想到了什么，看向禺卫门，问道：“第一次见到的猛兽，用直觉也行吗？”

“当然。”看着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萨尼，禺卫门心中还算满意，虽然人是傲了点，但心志还算抗打。

“直觉这种东西不是天生的，而是通过大量的训练和积累的经验产生的 。我之前就过着整天只有战斗的生活，丰富的战斗经验激发了我在战斗中的直觉，现在不仅是初次见到的生物，就算是水这样的自然之物，以及肉眼看不到的费洛蒙等无形物质，我的直觉也能感应到并发挥作用。”

说完，飞在最前方的那头鲨鱼已经到达三途之路的边界。禺卫门瞬间出刀，猛地跃起，只听闻“唰”地一下，不到一秒，那头张牙舞爪的鲨鱼就从空中坠落。

漫天灰尘中，禺卫门淡定地收起刀继续道：“虽然直觉不是天生的，但不得不承认，就以战斗经验来说，也有像斗狼那样天生拥有直觉的人存在，那样的人是天生的美食猎人……”

萨尼已基本听不进禺卫门在说什么了，他早已被刚刚所见的那一幕震撼到了。

只需一眼，只需一招，就能完美击中初次见面的猛兽的要害，一击毙命，这种事情……

看着被震慑住纷纷掉头往回飞的鲨鱼，以及背对着他的禺卫门，萨尼喃喃出声：“丰富的战斗经验，我目前所缺少的就是这个吗……”

禺卫门一贯的死鱼眼终于露出了点不同的情绪，“三途之路最多的时候，一天内能有数百只猛兽过来。”他回头看向萨尼，像是被压抑许久的疯子，终于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藏在暗处的癫狂，“这对你来说，或许会是个不错的修行。”

在这样的目光中，萨尼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伊甸园中被蛇用苹果引诱的亚当，他听见男人继续说：

“当你停止思考，只依靠直觉本能战斗的时候。”

“你那个能力，应该就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了吧！”

时间回到死亡瀑布。

“直觉吗？那我姑且也来依靠一下吧。”听萨尼说完，阿虏看向自己的双手，“我现在单手最多能使出18发钉拳，双手那就是36发双钉拳！”

他说着，结实有力的臂膀肌肉不断隆起，足足壮大了一圈不止，其上血管因蓄力而明显突起，不难怀疑里面积蓄着怎样的强劲力量。

看着蓄势待发的阿虏，萨尼满是惊骇。

他潜心苦练了相当多时间才堪堪掌握的“依靠本能去战斗”，阿虏却在他的只言片语中就领悟了，这怎么可能……

不，不对！

想到此处，萨尼连忙否认。

那个大叔说过，“直觉”的前提是自身拥有的实力和丰富的战斗经验，阿虏作为美食猎人的战斗经验早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或许早已具备了“依靠本能”的感知力，只是需要一个被点醒的契机罢了。

而如今阿虏已然领悟到了，所以他现在只需要依靠身体本能的行动就可以了！

这样的天赋和悟性……

这一刻，萨尼如同当初在河豚鲸洞穴的可可一样，无比清醒地认识到，阿虏作为美食猎人的天赋有多可怕，以及多么——

令人嫉妒！

阿虏，是天生的美食猎人！

在萨尼愣神的功夫，阿虏的“36连双发钉拳”已全部使出，能量波动形成的巨大风浪差点掀翻发伐。

小松趴在阿虏背上，感受到的冲击力最直观，但他有被好好护着，所以并没有摔下去。

巨大的能量波动维持了2-3秒才结束，小松紧闭的双眼突感一抹亮光闪过。

“快看！阿虏先生！瀑布被贯穿了！”小松惊喜出声，“我看到里面的洞穴了！”

阿虏也看到了，沉沉地“嗯”了一声，垂在身侧的双臂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无力再抬起。

第一次使用“36连双发钉拳”，对他的手臂来说是相当大的负担。

萨尼同样也看到了里面的洞穴，虽然很快就又被瀑布堵上了，但多亏阿虏的这一招力量够足，还有一长段被劈开的水路在，不用提醒，他操控发伐带着他们快速前进。

此时的瀑布外，queen注意到死亡瀑布的悬崖上有什么庞大的身影正在缓缓逼近，它立即长嘶一声发出警告。

萨尼几乎同时收到了讯息，他身躯一震，惊骇间骤然回头。

后方却什么都没有，但萨尼知道queen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发出警告，也不再耽搁，控制发伐加快速度往前走。

萨尼的异常自然瞒不过阿虏和小松，在两人望过来时他也不瞒着，沉着脸说：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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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86章 依靠直觉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