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晴日,整日的煎熬,盛路阳晚上心绪比中午还不佳,放学没打车,徒步走回来的。
作为亚洲晕车王,他非必要不打车,尤其冬日出租车都开着暖气,他想透气都要被司机委婉提示最好别,幸亏家离学校不算远,打车路途短,四五分钟就到,但即便如此,每当下车后他依旧胸闷气短,回家倒沙发上得待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劲儿来。
盛路阳打小就知道这是家族遗传,没办法的事,吃药也没用。他妈晕车更厉害,坚决不坐公交是她妈活在世上最后的倔强,他早已安息的姥爷也是如此。据说老爷子死前是去自然风景区旅游,途中心脏病复发,就是坐出租走崎岖山道被强行颠出来的。
盛路阳难以想象,如果出远门旅游不坐公交也不坐出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的晚年生活该是何等的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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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路阳站在门口按密码锁。
密码是自己设置的,前四位生日,后两位充分表达出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盛路阳琢磨着,就算他老了以后不能出远门,起码也能躺在金山银山上潇洒快活。
正推门进去,楼道响起高跟鞋踩过地板“哒哒哒”的声音。
盛路阳转过头,见小姨戴着副大框墨镜,臂弯里挎着个爱马仕,肩披一身富贵雪貂,裙子是条长款暗纹的旗袍。她扭着腰肢,步履婀娜,踩着六七厘米的细长高跟鞋朝这边走来。
盛路阳不禁嘴角泛起笑容。
怪不得向时州那么酷,这一家子人都挺酷的。
楼道里就俩人,小姨自然也看见了他,不过她戴着墨镜没认出来是他。盛路阳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正进家的脚步突然退出来两步。
“哎呀!”
小姨一声惊喜地轻呼,摘下墨镜,小碎步朝他跑来。
盛路阳状似不经意地朝她偏过头去。
“小帅哥?”她走近,仰着头看他,一脸笑容:“原来你就住我们斜对面啊!哈哈哈我说呢,昨天那么大雪,怎么还专门找我们时州串门呢!”
盛路阳低头问好:“小姨好。”
“好好好,”小姨仰得后颈难受,她自动往后站了点,笑道,“放学啦?爸妈还没下班呢吧?来我们家坐会儿吧,时州待会儿就回来了。”
“不用了小姨,”盛路阳笑着推辞,“我作业还没写呢,快考试了,等考完试我再去找他玩儿。”
“哎呀你俩一起写呗,”小姨热情道,“我们时州新转校还没交什么朋友,难得有个邻居是同学,平时上下学的,你俩一起做个伴儿多好啊!”
盛路阳干笑两声,不自觉将心中想法吐露出来:“我之前也这样想,但我俩还挺不巧,上下学路上从来没遇到过。”
“哎呀,时州平时出门早,回来也晚,也不知道那孩子成天都干嘛去了,”小姨笑说,“你俩约定个时间不就好了!”
盛路阳笑着摇摇头。
“算了。”
“这么高的大男生还挺害羞呢,”小姨哈哈一笑,爽利地拍拍他肩膀,“没关系!回头小姨跟他说,让他来找你!”
“真不用……”盛路阳立刻有点慌。万一向时州以为自己强迫他怎么办?
向时州那么随心所欲的人,肯定很烦每天固定时间陪一个不甚相熟的同学——甚至还不是同班同学,一起上下学。
“小姨,我们其实不太熟。”
“哦,”小姨尴尬一笑,“哈哈哈是我误会了,那好吧!”
寒暄几句,盛路阳知道小姨原来是去和昨天在健身房新认识的姐妹逛街吃饭去了,但他没跟她说自己一个人住的事儿,不然就凭对方的热情程度,今晚高低要给他拉自己家去吃顿饭。
“那我先走了,”小姨没再坚持,冲他摆手,“你有空来玩儿啊!”
“嗯。”
盛路阳目送小姨进家。
他对小姨还挺有好感的,他很少对才见过一两次面的人就有好感。
向时州某些地方跟小姨很像,盛路阳就有点好奇,向时州的父母是否也如小姨一般活泼热情。但……那人随性是真随性,他也能察觉到对方骨子里掩饰不住一股子端庄严肃的劲儿。
如果家里是做生意的,养出的孩子按理该圆滑点儿才对吧?
盛路阳甩甩脑袋,自嘲一笑,推门进家。
向时州什么性格关他什么事儿,他们两个连朋友都算不上,他真的不能再让这个人名占据他整个脑袋了。
“什么‘算了’?”
后背冷不丁响起一道熟悉人声,盛路阳神经一紧,鸡皮疙瘩瞬间就炸满了全身。
“妈呀,你走路都没声儿啊!”
盛路阳愤愤回过头,却没料对方离他仅是咫尺之距。
一刹那,很快,又似乎很漫长,二人额前发梢挑起的前刺就这么交叉擦过。
向时州呼吸一紧,立刻攥紧了拳,全身上下紧绷起来。
盛路阳腿一软,扶着敞开的大门往后歪了歪身子。
“你、你,”盛路阳被这一下惊得大脑差点被抽成真空,“你站这么近干什么?”
向时州轻蹙起眉,往后退了两步:“我以为你要走进去。”
“你管我进去还是出来,”盛路阳声调高了些,呵斥道,“你这也太近了吧!”
向时州默然盯了他一会儿,又往后退了几步,低头道歉。
“对不起。”
“你别……你也别……”盛路阳有点语无伦次,不懂怎么自己就慌张无措起来。
“你进来吧。”
盛路阳不知道该再说什么,突然想起他冰箱里还有两根大香蕉,今天向时州总没来得及刷牙吧?待会儿他把存货大香蕉都给他吃,俩人先平复下心情再说。
向时州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依然站在原地,抬眼问他:
“你刚才说什么‘算了’?”
盛路阳没好气一笑:“你偷听没听完整啊?”
气氛一松,向时州也笑起来:“我也想,但电梯上来的太慢了,我小姨现在知道你也住这儿了?”
“嗯,”盛路阳点头,“她说你还没交到新朋友,让我和你一起作伴上下学,我就说算了。”
“哦……”脚步准备要走,却实在忍不住问,“为什么?”
“怕你嫌烦呗,”盛路阳拎着书包,吊儿郎当地倚在门口,“你这么自由,闲云野鹤似的,是吧?”
“你还挺懂我。”
“怎么说也是邻居呢。”
“有时候还挺无聊的。”
“听歌也无聊么?”
“光听也腻了。”
“行,那以后咱俩一块儿走。”
盛路阳若无其事地做下决定,没敢抬头。
“你一般几点走?”他掏出手机,准备重新定闹铃,“到时候我先出来等着你。”
向时州看他一眼,缓慢开口。
“六点十分。”
“哟,那巧了,我也差不多时间,”盛路阳笑得眉眼弯起来,“真是见鬼了,都快俩月了,咱们居然没在路上碰见过。”
“确实巧。”
不需要改时间,盛路阳又把手机揣回去。他看一眼向时州,对方也在注视着他。
那人脸上没有明显的笑意,只是面容舒展,狭长的眼尾扬起,嘴唇也微微翘着,能看出心情不错。
向时州眼眸深邃,仿佛暗蕴秋波,目光到处,却如春风回暖,吹得人心池荡漾。当他视线投过来,会给人一种被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的错觉,但下一秒再仔细看,他又一副再平淡不过的表情。
一颗心轻飘飘地荡漾起来,盛路阳紧了紧呼吸,他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他让身站进屋里,再次邀请道:“进来玩会儿?”
“不进了,”向时州要离开了,冲他挥了下手,“明天见。”
盛路阳故作轻松地一笑:“好。”
又一次目送人推门进家,那人甚至都没有回头,盛路阳站在原地,望着那户门看了好久,不明白自己还想再奢求什么。
一个回头?一个笑?还是就非要将人家拽进自己家陪他一会儿?陪他一会儿又能怎样呢?反正两个人谁也不活泼,即便凑在了一起也没话可聊。
上次向时州要拿他两个玩具,他好像一个都没给他。
盛路阳深呼吸两口气,扶着门背转过身,使劲儿揉了揉心口滞涩住的那个位置。
他现在后悔了还不行吗?
回家,关门,灯也没开,甩书包扔到一边,脸朝下,像条被浪潮摔进沙滩水洼里的鱼一样,猛地一下扑腾进沙发里。
一片漆黑中,盛路阳缓缓闭上了眼。
他下巴垫着手背,伸出一截指弯含进嘴里,漫长的寂静中,他紧蹙着眉,呼吸越来越急促,无法自控地用力吸吮、咬磨着自己,直至满手遍布着沾了口水的齿印,疼也无所谓。
盛路阳喘|息不停,浑身像着火一样难受,连嗓音也喑哑起来。他在沙发内侧蜷缩成一团,额头冒出了汗,脸色越涨越烫。一想到刚才他们头发交叉接触,连鼻尖也轻擦而过……他嗅到那人脸庞上散发出冷香的气息,脑海中便加混乱不堪。
他紧闭着眼,万分羞耻于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可那愧意很快又被荒诞不经的幻想和yu念所淹没,他恨不得将自己整个拳头都吞咽下去。他低吼着,整个身体陷入一片虚无,随时要溺水般漂浮在深海的浪潮中颠簸,他眩晕得反胃,但又对那极乐的迷幻依恋不舍。
他忘我的陶醉其中,谁也无法代替他结束。
最后,仿佛连时间都止息了,他疲惫不堪地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仰脸望着头顶不见尽头的深渊,神志慢慢恢复清醒。
盛路阳,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不管是秦玉还是谁,千万别被他们带偏了。
他在心里警告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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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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