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路阳准备卖惨的晚饭泡了汤,因为半路途径商城繁华地带,向时州突然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融合菜料理,向时州说他想去尝尝,已经团过了最低限的两人券,原价五百多的套餐,有牛有羊还有虾,现价三百多,他一个人吃不了。
盛路阳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抱着助人为乐的心态,跟着就去了。
他们到的早,天刚擦黑,餐厅里只有零散几桌客人,俩人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刚褪下书包,屁股还没挨上,一个服务生抱着菜单小跑过来找他们确认二人是否是学生。
学生的话,套餐里的酒必须替换成果汁,当然,不点果汁也可以,餐厅方面不单独退费。
盛路阳偏头给向时州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找的这什么破地方,连酒都不让喝?
向时州自动将他忽略,接过菜单,换了两杯鲜榨橙汁和一个提拉米苏。
“我不喝果汁儿!”
等服务员一走,盛路阳拿起手机,蹭地就站起来:“又是牛羊又是虾的,这么硬的菜,喝什么果汁儿啊!等着,哥给你拎两瓶儿老白干过来!”
向时州:“……”
“钱都付了,你想让人家把咱俩赶出去?”
“没事儿,”盛路阳大手一挥,“我藏书包里,待会儿到了饭点儿,人一多,他们忙起来了就顾不上咱们了。”
“我不喝酒。”
“没事儿啊,我喝!”
“我的意思是,你也不能喝。”
盛路阳不乐意了:“凭啥?”
“谁做东谁说了算,”向时州拿起餐刀,隔空朝人比划两下,威胁着,“坐下。”
盛路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沿着沙发出溜下来。
对面,向时州身子一仰,二郎腿一翘,一脸不咸不淡,边玩手机边等上菜。
盛路阳拿过俩人面前的高脚杯,要了杯温水,无聊地沿着杯口互相倒来倒去。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盛路阳暗自腹诽,人家来餐厅,要么是朋友聚会,要么是情侣约会,他俩搁这儿一坐,面对着面,完全就是俩流氓开会,一点情调都没有。
亏得他还收敛了坐姿,对面那位倒开始放荡不羁起来。不过呢,他想,太正经了也不是好事儿,不然整的氛围怪怪的,搞得好像这顿餐是刻意为之。
“你天天在外面吃饭啊?”盛路阳开了个话头,他实在无聊。
他记得前几天在小区门口俩人碰见,晚上**点了,向时州也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显然也是在外面吃的饭。
“不啊,”向时州抬起眼,回道,“有时候也在家里。”
“新家?”盛路阳寻思着他这么问应该不算没礼貌吧,好奇道,“你家人是为了给你转学都搬过来了,还是租的房?”
“我小姨陪我过来的。”
向时州大概知道盛路阳想了解什么,干脆直接说了:“我小姨和她老公是丁克族,没孩子,她不怎么上班,我爸妈工作忙,就委托她来陪读。”
“哦。”盛路阳了然,他差点还以为对方巧合到也跟他一样是留守儿童呢。
“你呢?”向时州关掉手机,反扣到桌面上,也颇有兴致地打听他,“你们家住这边多久了?我听说这小区是近两年新建好的,你家人也为了你读书搬家到这边了?”
“我……我是一个人住在外面。”
不知怎的,又不是相亲,互相聊起家庭情况,盛路阳居然有点紧张。他斟酌着措辞:“我爸妈他们……住在……家里。”
他们各自的家里。
向时州点点头:“挺好的,本来我也不想要人陪着,但我妈怕……嗯,她怕我贪玩,耽误学习,非要找人看着我。”
盛路阳松一口气。
菜很快上齐,盛路阳见那架势,比他预想中要丰盛,而且都是硬菜,真是活见了鬼,他是经验老手了,按道理,一般团购也就一两个真材实料,剩下的都是水分餐,怎么向时州就这么会找,二百多点这么一大桌?
盛路阳让向时州把团购菜品列表截图发他,他要挨个瞅瞅桌上这一片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爹妈都没请他吃过这么豪华的。
向时州不给,低头自顾自搅着汤匙舀汤喝。
“你管是什么东西,吃不就完了。”
盛路阳本来要掏手机自己搜店名找,但掏手机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俩人还没加联系方式。
向时州不想发他截图,难不成是不想加他?
心里有点不爽,盛路阳又把手机放了回去,叫路过服务生递给他张菜单,他自己看。
一共是七道菜,两道汤,法式羊排、板腱牛排、泰式鱿鱼、蒲烧鳗鱼、咖喱蟹、羊肚菌意面、碳烤黑虎虾、冬阴功汤、烩青口贝汤,还有最后会上的两个甜品,一个焦糖松饼,一个气泡舒芙蕾。
剩下拿红酒换的提拉米苏,向时州说待会儿打包回去带给他小姨。
其实还行,盛路阳观察够了,操起刀叉正式开动。
他胃口大,作为一个还在长身体的正常高中男生,他一口就能吃掉半份牛排,还有向时州,他看对方高大健康的体型,还有那天露出来的小臂肌腱,也不像是小鸟胃。俩人加一起,这一顿刚刚好。
他们这是吃饭,不是聚餐也不是约会,主打一个能吃饱。摆盘精致但份量有限的菜品铺整个桌子只是显得多,盛路阳推门进来的时候,见这么奢华富丽的装修,还以为套餐多少会摆盘草丝沙拉或者果盘凑数呢。
不过……
盛路阳塞一大口羊排进嘴里,若有所思地盯着对面人。
如果对方真的是提前订好了单独请他来吃,他肯定不会进来。
但可以确信的是,他知道向时州这个人家里挺有钱,然后向时州自己也挺有钱的。
这个人和人的“有钱”还是很有区别的。比如他,他想吃好喝好就得靠敲诈他爹妈,不时还得卖卖惨维系下家庭亲情,等他们发了他零花钱,他就迫不及待地痛痛快快玩一场,然后坐吃等山空,继续为下一场亲子节目酝酿演技。
向时州,算上今天,他们一共才见过三面,这土豪就请他吃这么贵的餐厅,真当他傻似的。
盛路阳暂时无法判定这人什么来头,但他知道,这是一个他绝对不能错过的可以抱大腿的人。
吃到差不多,菜桌一撤,上了甜点,盛路阳摸出手机,想要加人微信。
“朋友,咱俩交个朋友?”
向时州端杯子喝了口水:“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就加微信?”
盛路阳无语,憋着火:“咱俩加上了,你发我,我不就知道了?”
“不发,”向时州舀一勺松饼进嘴,没有丝毫要掏手机的意思,“自己想办法。”
不加就不加!我还不稀罕攀你这个高枝儿呢!你以为你是谁,还给老子玩欲擒故纵的那一套!!
三秒钟,盛路阳强行按捺住内心噼里啪啦燃烧着的委屈和怒火,揣手机,拎书包,站起来就走。
“谢谢款待,拜拜了!”
身后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人声:
“站住。”
盛路阳两脚不受控制地立刻站住。
但他没回头,因为他是铁骨铮铮不屈不挠的汉子!
可对方说完“站住”之后,就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吃东西,直接就把他晾那儿了。
盛路阳气笑了。
真好啊,真牛逼,他确实是听话地站住了,但他现在走也不是,回头也不是,等来等去,没到向时州再说下一句,反而等到来推门进来聚餐的一家三口经过过道,夫妻俩示意他先往里坐一下,不要挡路。
盛路阳莫名其妙地又坐了回去。
眼下餐厅人满为患,进来的客人,离开的客人,穿梭在过道的客人和疾步路过端菜的服务生……他本来站在那里就碍事。
向时州终于吃完,慢条斯理地扯出纸巾,擦擦嘴,抬眼看向他。
盛路阳翻了个白眼,扔书包到墙角,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抱着双臂,没形状地窝着。
行啊,站住就站住,向时州要走,他就自己走行了呗,反正他就赖在这里了。
他才不和他一起走。
向时州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接过服务生及时送来的打包袋,然后站在人群中,招呼小狗似的,回头冲他招了下手,似笑非笑道:“走了。”
盛路阳一声不吭地拎着书包跟上去。
看在脸的份上……那小子真挺帅的。
帅得叫人眼晕。
俩人结伴走出门,不约而同掏出手机,各自做着人行道上的低头族。
微信消息一大堆,都是些李舜然秦玉他们发来的废话,还有一个他妈约他过几天吃饭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要就他掉出重点班这件事找他麻烦。
盛路阳谁都不想回,手指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胡乱划拉着,余光不停瞟向身旁人,看到对方还随身带着耳机,正在听歌。
纯色的耳机线,蓝白的校服,文艺的少年,干干净净,无忧无虑,还有人喜欢他喜欢得要跳楼,啊,多美好的青春。
一阵风吹过,并不浪漫,盛路阳乍起一身鸡皮疙瘩,扭头朝旁边打了个喷嚏。
其实早就立冬了,只是从气候上,最近才有了真正冬日里冰寒彻骨的冷意。盛路阳招架不住这变化多端的天气,薄厚衣服换来换去,跟得上潮流,但始终跟不上寒流。
向时州见他要感冒,赶紧站得离他远了点,盛路阳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混蛋”,却见对方收起耳机,扯过书包,从里面拿出件团得皱巴巴的黑衬衫递给他。
盛路阳忽然间很感动,但没伸手接。
“你这件衣服多久没洗了?”
“也就四五天,没事儿,”向时州直接扔他怀里,拉上书包拉链,重新戴上耳机,随**代道,“我放课桌抽屉里,一直忘拿回来,正好你今天穿回去帮我洗了,手洗啊,再熨一下。”
“去你的!”盛路阳一把将衣服扔回去:“做你的美梦!”
自己揉得皱巴巴跟烂纸团似的衣服,又不是真丝,还让他用手洗,还,熨~一~下~
缺德玩意儿。
向时州刚接到又给他扔回来,笑起来:“行了,不用洗,你穿吧。”
盛路阳没再扔,因为天气真的很冷,向时州校服里面穿的卫衣,他穿的却是半袖,一路走来,他小臂汗毛都是支棱起来的。
心想着反正回家要洗澡,向时州这种随身带湿巾的人,一看也不是什么脏人,于是没怎么犹豫,把书包夹腿间,三两下脱下外套,套上衬衫,放下卷起的衬衫袖子,系好扣子再把外套穿上。
向时州等在旁边,两手揣着兜,斜着身子靠在路灯杆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对方脱脱穿穿。
脑子里不禁回忆起那个傻帽儿给他写的肉麻得令他想吐的情书里,有那么一段话:
这世上有很多帅哥,我认为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帅得人神共愤,那是令人心生妒忌的容貌,这种人浓烈如毒药,得到即是饮鸩止渴;另一种则帅得花见花开,那是令人见了心境平和的容貌,这种人清冽如甘泉,得到即是重获新生,而你,你是……
向时州认为这话纯纯在放屁。
能说这种片面言论的人,大抵自己不是什么帅哥,才会指摘真正的帅哥。所谓君子和而不同,同类聚在一起,欣赏远胜过挑剔,不管毒药清泉,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妒忌?
“这下好多了。”
盛路阳穿好衣服,身心愉悦起来,偏过头,朝灯杆处的某人笑了一下。
向时州也浅浅笑着回应,他想,这不是浓烈的毒药,这是浓丽的俊美。
盛路阳朝灯杆处走去。
他没觉得穿旧衣服不舒服,没蟑螂也没怪味儿,想着做人要知恩图报,他帮人家手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但有个问题。
“诶,”盛路阳走过去,拔下对方一只耳机,问道,“我洗好了怎么给你还衣服?敲你家门还是去学校找你?”
“在你,”向时州说,“我都行。”
“我去你家吧,方便吗?”盛路阳思量着,“我在学校不喜欢去别人班上乱窜,咱两家离得也近,哪天你小姨出门,我找你玩儿去。”
“没事儿,”向时州一笑,“我小姨在家也没事儿,你还怕这?”
“不怕。”就是有点烦腻了喜欢问东问西的大人,更烦腻他们问完之后发现是悲剧,又出于怜悯或看热闹的心理给予他过度热情的施舍。
他不需要多余的杂碎情绪滋养,他一个人也可以茁壮地成长。他只想要安静,内心的平和。
盛路阳有些心烦意乱,也没想合适不合适,随手将对方的一半耳机戴进自己的左耳。
“想听什么?”向时州挺身站好,配合地掏出手机准备搜歌。
“随便放首轻音乐。”
“好。”
两人走在路上,一左一右,耳机线相连,不时有路人好奇侧目,他俩谁也没管。
“盛路阳。”快走到小区门口,向时州突然开口。
盛路阳正神游着,耳畔传来特别好听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心中一动,偏过头看向身旁人。
“向时州,”身旁人逐字解释,“方向的向,时间的时,九州的州。我父母希望我生命如时间永恒,人生比九州辽阔,所以叫我,时州。”
盛路阳慢慢笑了起来,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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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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