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陆茗音雀跃地来到兰苑,见陆茗文一袭白衣立于玉兰花树下,风起,卷着衣袍,带起阵阵玉兰花香,她笑着出声:“好一个翩翩公子!”
陆茗文回头笑看着她:“音儿,又调皮了。”
陆茗音:“今日,我可是得了父亲母亲的同意,允我出门看龙舟竞技。”她凑近轻声道,“我可是和他们说,哥哥欲同往,他们才答应的。”
陆茗文揉了揉她的发:“音儿倒是学会先斩后奏了。也罢,今日为兄亦无公务,索性与你同去。”
揽月阁位临护城河,从揽月阁穿过便至画舫,其为仿船的双层建筑,临水而建。朱红色画舫,船身雕栏玉砌,题着文人墨客的诗画。画舫设雅室数间,窗扉一面临河,微风徐徐,河上风光尽收眼底;其一面向岸,杨柳扶风,美景如画。窗扉其上,纱曼或低垂或束着。好不雅致。
“劳驾,画舫雅室一间”陆茗文温和开口,并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管事。
管事眉开眼笑将银子收进怀内:“客官这边请。”
他领着二人至画舫西侧临河的雅间。
陆茗音从窗外望去,阳光洒在河面波光粼粼,锣鼓声声震天,竞技龙舟蓄势待发,她兴奋道:“哥哥,你快看!”
陆茗文望窗外望去,余光瞥见一男一女推搡搂抱着进入另一艘画舫的雅间。他一眼便认出该女子正是春风楼的牡丹,至于那位男子,看背影很是熟悉。
他对陆茗音道:“哥哥突然想起有件要紧事,你先在此处赏龙舟,我去去便回。”
陆茗音温顺答道:“哥哥就放心去吧。”眼神却依旧看着窗外景物。
陆茗文走出厢房,随手关了门,对随行侍卫道:“保护好小姐!”
片刻后,陆茗文扣响牡丹房门:“牡丹姑娘,在下陆茗文,特来叨扰。”
“大人稍等片刻”牡丹的声音自屋内传来,紧接着一阵响动,而后有窗户被推开的声音。
陆茗文一脚踹开了门,却见牡丹惊慌失措,半露香肩,娇羞道:“不想大人这般心急!竟等不及牡丹更衣。”
陆茗文眼神扫视周遭,发现方才的男子已不在房内,遂收回目光退了出去:“恕在下冒犯,对不住了”
牡丹穿戴整齐,方去开了门。
立于门外的陆茗文跟着步入其内,牡丹径直走到窗边:“奴家看大人这架势,倒不似来找我寻欢作乐的。”
陆茗文温声试探道:“姑娘聪慧,在下适才见着与姑娘一同入内的男子,现下在何处?”
牡丹笑得娇媚:“大人,定是看花了眼。雅间内仅奴家一人,哪来旁的男子?”
“哦”陆茗文本就心存诈她,见她故意隐瞒,加之陈庆翀突然改了口供,怕是为了保护牡丹,只是陈庆翀不知道,牡丹却早已令投他人之怀。
陆茗文正欲再问,画舫突然一阵激烈晃动,随即听到咒骂声传来:“如何行的船,不长眼吗?若是冲撞了贵客,谅你有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船家赶忙从船舱内走了出来,话语中尽是歉意和不安:“小老儿分了神,对不住了各位贵人!”
眼见着斜倚窗边的牡丹身形不稳,吓得花容失色,陆茗文急急近前两步欲伸手去拉,待牡丹稳住,却反推了陆茗文一把,陆茗文反应不及,落入水中。
陆茗文本可施展轻功,却偏又不能在众人跟前暴露。世人皆传他样样精通,却不知他偏就不会凫水。
画舫上,另一间雅室,清寒看着落水的陆茗文:“世子,属下见陆侍郎并不会水,可要营救?”
楚星羡睨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是愈发的像个老妈子了,兴许……陆侍郎觉得水中有趣。”
清寒……
楚星羡眼看着陆茗文又呛了两口水,神色略显苍白,却依旧面色沉静。
这时候陆茗音也看到落水的陆茗文,遂急声呼喊:“来人呀!救命呀,有人落水了。”
楚星羡暗道了声:麻烦!随即纵身一跃,落入水中。
陆府侍卫听到喊声入内,却发现楚世子已入水中相救。
陆茗文方觉得身体沉重,恍惚中感受到有人靠近,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自后背圈住了自己,随后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的怀抱。
陆茗文一看,竟是楚星羡,本提着的心此刻却异常平静:“楚世子,又见面了。多谢世子相救!”
楚星羡口中戏谑道:“陆侍郎怎地如此不济?”
陆茗文扯动嘴角,尴尬一笑:“世子就别调侃在下了。我适才发现……”
话音未落,楚星羡已揽着陆茗文,一个提步轻点水中木柱,从水中飞身而出稳稳落在岸边。
陆茗文转身欲走:“世子,请随我来,春风楼牡丹同一兵部男子出现在画舫。”
楚星羡适时拉住他手腕:“方才入水前,我已命清寒跟踪。”
陆茗文止住脚步,回望他时,眼神不无赞赏:“世子倒是思虑周全。”
陆茗音出了画舫,此时清寒亦赶了回来。
“世子……”
“哥哥……”
清寒近前:“世子,人已不在雅室。不过,我们的人并未见她离开画舫,却未在画舫内寻得她的踪迹。”
楚星羡与陆茗文对视一眼,楚星羡率先开口:“凭空消失?怕是这揽月阁内有乾坤。”
陆茗文:“现下已打草惊蛇,只能命人先盯着。”
这时陆府侍卫带了两套衣裳。
陆茗音看了看陆茗文和楚星羡的着装,取了其中的淡色衣袍,又将另一套深色的那套,递给清寒。
清寒会意接过。楚星羡对着陆茗音笑得如沐春风:“陆家妹子果是个贴心人,在下谢过陆小姐。”
陆茗音:“当是小女子感谢世子救我哥哥才是!”
楚星羡:“小事一桩罢了,陆家妹子无须客气。”他说这话时,眼神却是看着陆茗文。
二人方在雅室更衣完,便听本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的竞技赛,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几道声音惊恐地喊道:“河面有尸体……”
楚星羡出了雅室:“清寒,走!”
陆茗文则对侍卫道:“带小姐先行回府。”
二人先后来到岸边,已有衙差将尸体打捞上来。
陆茗文拿出刑部令牌表明身份,衙差行礼后,恭敬立于一旁,他们凑近一看,竟是牡丹。
陆茗文问道:“怎么回事?”
衙差冲着旁边一人招呼,那位男子近前回话:“启禀大人,适才我等在划船时,发现船桨被东西绊住,我们用力划船,却发现带起了这具女尸。”
楚星羡看着帮在牡丹身上的石头,倾身靠近陆茗文,耳语道:“她是被勒死的。怕是凶手本欲沉尸河底,才在她身上绑了块石头,不料石头不够重,才导致尸体浮在水面之下又未沉入河底。”
陆茗文感觉到一股热气,吹进耳畔,微微痒痒,不动声色拉开了些许距离,定了定心神:“所见略同”,他顿了顿续道:“不过……牡丹之死,反倒是可以确定陈庆翀背后另有主谋。”
楚星羡点了点头:“只是……现下线索已断。”他突地变了神色,“陆侍郎方找到牡丹,她便殒命,显然盯着陆大人的一举一动。如今敌在暗,我在明,陆大人须得小心才是。”
陆茗文定定地看着他,而后嘴角上扬起一抹温和笑意:“多谢世子关心,不过……”他话锋一转,“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世子亦当小心才是。”
楚星羡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暗道:这陆茗文倒是时刻不忘拉自己下水。
他轻哼了声转身便走。
陆茗文恰似知晓他心中所想,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笑意。
陆茗文心知案件陷入僵局,目前也只能从兵部一探究竟,遂派刑部郎中前往兵部调查,可没想到竟吃了个闭门羹。
陆茗文径直来到兵部,见到康尚书便开口道:“康尚书,这兵部的门槛如此之高,连我刑部郎中都进不来了?”
康尚书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强忍着不悦道:“陆侍郎,这话从何说起。我倒没怎么关注这门槛高低,只是……”
他目光冷冷地看向陆茗文,继续道:“我兵部岂是寻常市井之地,即便门槛再低,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陆茗文直接说明来意:“康尚书,陛下已下圣谕,命兵部全力配合我刑部查案。”
康尚书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陆侍郎,这查案之事,自然是得配合,只是,凡事都得讲究个章法不是?况……陆侍郎不是已禀报圣上,两宗命案已了结,如今又来我兵部发难,岂不可笑?”
陆茗文:“非也,陈庆翀死前翻供,且本官亲眼所见,你兵部中人案发时,可是与证人一处,随后证人便被杀害,此等巧合,免不得令人联想。”陆茗文观察着他的反应。
康尚书面无波澜:“哦?未知陆侍郎意指何人?”
陆茗文回想了下那人长相,确认道:“乃是你兵部武库司员外郎!”
康尚书微微皱眉,而后笑道:“陆侍郎,确定是员外郎?前任员外郎一个月之前,因犯了偷盗之事,已被我兵部除名。自他离开兵部后,他的行踪我等一概不知,实在是与我兵部再无干系。员外郎一职至今空缺。”
陆茗文闻言顿了顿,沉声道:“就算是已被除名,可他毕竟曾在兵部任职,在兵部定然留下诸多痕迹。我刑部要查的,正是他在兵部时的种种过往,说不定这其中就藏着破案的关键。”
康尚书脸色有些难看,开口道:“只是兵部事务繁杂,这要查起来,也得有个章程。你总不能让我兵部的人都放下手头的活儿,专门陪着刑部的人瞎折腾吧?”
陆茗文也不气恼:“康尚书,这可不是瞎折腾!这关乎三条人命,如今证据指向兵部,您却诸多推诿。”
康尚书站起身来,涨红了脸:“我也说了,那工匠早已被除名,他在外做了什么事,怎能算到我兵部头上?”
陆茗文目光微冷:“既然如此,那便请康尚书即刻下令,让我刑部之人在兵部好好查一查。若真如康尚书所言,兵部与案件无关,想必也不怕查。”
康尚书心中恼怒,别看陆茗文只是位居侍郎,刑部尚书一职空缺,是以,刑部实权掌握在陆茗文手中,又惮陆茗文背后有皇帝撑腰,一时陷入两难。
他沉默片刻,才道:“罢了罢了,既然陛下有令,我兵部自当配合。但陆侍郎,丑话说在前头,若在我兵部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日后可莫要再来无端纠缠。”
陆茗文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康尚书了。” 说罢,陆茗文转身而去,留下康尚书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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