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小顺子来报，安乐郡主已经出宫门了。”素年给在院中发呆的萧轻云披了件外衣：“既然公主放心不下，今日为何不去送行呢？”

“挽挽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萧轻云目光飘渺：“我不去送行，只是怕自己舍不得她罢了。”

“而且，我还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萧轻云拿出手上的东西，“挽挽说让我试一下，素年你说他会喜欢吗？”

素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下大惊，萧轻云手中拿的是一个人形木雕，眉目生动，栩栩如生，但赫然是去岁名动上京的状元郎傅琛明。

“公主，您......”惶然之后，素年定了定神：“公主用心之深，会的。”她家公主已经守礼许多年了，正是慕艾的时候，喜欢上什么人，也不过分吧。

“素年，你说......”

“公主，奴婢自小被父母送进宫，伺候公主之前也受过不少委屈，流过不少泪，每次奴婢都会想，为什么当初奴婢没问问呢？兴许父母就不会把我送走了呢。”素年看向萧轻云：“公主，凡事总要试一试，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萧轻云目光逐渐坚定：“你说的对，纵有万般难，我总要试一试的。”

“郡主，将军府到了，奴婢扶您下车？”马车渐停，苏柳询问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舒瑜晃了晃神，哑声道：“先看着他们把行李搬进去吧。”

然后看向穆南行：“多谢世子相送，安乐还要收拾府邸，多有不便，来日若有机会，再谢过世子。”

“郡主言重了，慎渊在这先祝郡主乔迁大喜，以茶带酒，祝郡主万事顺遂！”

舒瑜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那就借世子吉言了，安乐告辞。”

说完不等侍从放好步梯，一跃而下：“世子慢走！”

穆南行未料她这番动作，起身想扶住她，只有衣角从手中划过，见舒瑜笑眼弯弯，才失笑道：“那慎渊就告辞了。”

他坐回车厢，腰间系着的汉白玉平安扣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如舒瑜所言，虽然舒府久未住人，但下人们也不是吃白饭的，院内佳木葱茏，繁花似锦，高大的木棉树下的兵器架上，长枪短剑分门别类摆放整齐，还有那颗樱桃树，一如往昔。

虽然自十岁起就未回来，一进门，舒瑜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年父亲背着她种下这颗樱桃树的场景。

“小姐，您回来了。”正恍惚间，喑哑哽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忠叔，”舒瑜亲自扶起眼泪纵横的管家：“挽挽回来了，这些年，是挽挽不争气，辛苦您了。”

“小姐好不容易回府，哭哭啼啼像是什么样子，”旁边站着的妇人插嘴道：“小姐，你别理他，快随奴婢进屋吧。”

“徐姑姑。”舒瑜掩下内心酸涩。

“唉！”徐姑姑擦了下眼角：“快进屋，奴婢做了您最爱吃的黄焖鱼翅和荷包里脊。”

“还说我呢，你自己昨天可是紧张的一夜没睡。”忠叔冷哼一声，揭了老伙计的底。

徐姑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看来你今日是不想吃饭了。”

“徐姑姑，我饿了。”眼见两人又要开始日常斗嘴，舒瑜抱住徐姑姑的胳膊，撒娇道：“快带挽挽去吃饭吧！”

徐姑姑享受着舒瑜的亲近，眯起眼睛：“好好好，小姐跟奴婢来。”

忠叔自觉地带着新来的下人去安放行李，舒瑜跟着徐姑姑前方前厅。

“不知道小姐的口味有没有变，奴婢还是照着五年前做的，如果小姐有什么忌口的，再跟奴婢说，奴婢让厨房的人以后注意着。”

“没有，姑姑做什么挽挽都爱吃。”舒瑜吃了口菜，放下筷子：“不过姑姑怎么回事，是与挽挽生分了不成？”

“小姐说的什么傻话？”徐姑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停下给她布菜的动作：“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嗯。”舒瑜满意点头：“对了姑姑，过两日皇后指的管事嬷嬷会来，到时候你看着给安排个住处，别让她接近正院。”

这就是不信任的意思了，徐姑姑心下明白，却仍是忍不住鼻酸：“小姐突然回府，可是受了委屈？”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从前天真纯粹的小姐开始这么防备人了。

“谁敢让我受委屈啊？”舒瑜忍住鼻尖酸涩：“我就是想你们了，也想爹爹了。”

“回来好，回来好，将军也会开心的。”徐姑姑怕她多想，赶紧打断：“对了，苏叶那丫头呢？”

“她去......”

“徐姑姑，我回来啦！”苏叶一进门就听到徐姑姑问自己，小跑着扑进她怀里：“苏叶好想你呀！”

“是想我做的菜了吧！”徐姑姑装作嫌弃地将她推开：“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

气氛融洽，一直到夜幕四合，徐姑姑拉着正说到兴处的忠叔走出正厅，舒瑜去祠堂给父亲上了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徐姑姑想来是怕她不习惯，一应摆设全都是按着双份准备的，舒瑜看着充满少女感的粉色帐幔和闪着暖光的夜明珠，完全是照着自己**岁喜欢的风格布置的，舒瑜虽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说什么。

打发了苏叶去休息，舒瑜拿出藏在盒子里的虎符，打开信封。

“出来吧。”舒瑜朗声道，窗外空无一物，但木棉树忽然摇晃了一下。

舒瑜重生之后打开虎符，看到里面的信才知道，原来父亲一直知道萧元帝疑心病重，所以虽然明面上一直在示弱，但暗地里也在为了她的将来打算，还最后一次上战场前便将虎符留给了她。

幸而她虽然傻，但还没蠢到完全信任萧元帝，早早将虎符拱手让出的地步，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暗卫，舒瑜语气平淡：“你叫什么？”

“回小姐，属下舒六。”

舒府暗卫共十人，依次排开，舒瑜虽有心吐槽父亲取名太过不上心，但也确实没有为他们改名的打算：“你们一直跟着我？”

“皇宫守卫森严，属下们不好随意进出，故只有舒三，舒七在宫中，属下和舒四留守舒府，舒一舒二舒九隐匿在舒家军中，其余人根据小姐行踪而定。”

“父亲的事，你们......”舒瑜顿了顿：“今后我要做的事，可能很难，你们......”

舒六语气坚决：“将军待我等恩重如山，属下们早已做好准备，只等小姐一声令下。”

舒瑜点了点头：“好，通知其他几个人，暂时各自安好，我有事时，自会传召。”

舒瑜刚说完，又一个人影出现：“小姐恕罪，属下学艺不佳，没抓到贼人。”

“贼人？”舒瑜讶然。

舒六解释道：“小姐，这是舒四，人是小姐传唤之时我等发现的，因此舒四前去追人，属下前来回复。”

“你是说，已经有人盯上我了？”舒瑜担忧道：“那人往何处去了？”

舒四回道：“回小姐，东南方向。”

那想来不是宫中之人？舒瑜稍稍松了口气：“既然已经盯上舒府，想必背后之人定不会善罢甘休，自有他露出马脚的时候，你们先下去吧，记得保护好自己的踪迹。”

苏叶推门进来的时候，舒瑜已经看着空空如也的窗外发呆了。

“小姐，苏叶伺候您休息吧？”

舒瑜见她双眼通红，想来是又哭过：“苏柳安顿好了？”

“照着小姐吩咐的安排在前院了。”苏叶不解道：“小姐可是怀疑苏柳有问题？”

舒瑜默然不语，想起前世方欣蕙的话，她一向谨慎，方欣蕙的人绝对进不了凤鸣殿，那她说的石粉是谁做的，能在苏叶眼皮子底下，除了苏柳，舒瑜想不到别人。

既然决定要替父亲报仇，那在这之前，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都必须提早规避。

但是这些事苏叶现在没必要知道，舒瑜打了个哈欠：“没事，只是她近日有些惫懒，让她去前院打磨一下性子，安置吧。”

苏叶没多想，收拾了床铺，舒瑜呼吸逐渐平缓后，熄了摇曳的烛火，轻声走出寝房。

舒瑜睡得安稳，但此刻的东宫却气氛凝重。

萧庭轩看着下首跪着的人，语气阴沉：“你确定右相进了二皇子府？”

“确定无疑。”那人抬起头：“属下亲眼看到二皇子将人送出来。”

萧庭轩不自觉地敲着桌面：“子辰，你怎么看？”

“今日早朝左相提出将空出的户部侍郎一职交予裴然，想来裴家也跟二皇子有所关联。”站在太子身后傅琛明沉吟片刻，道：“但是弄清这些也毫无益处，现下当务之急，务必阻止二皇子的手伸进户部，否则......”

没说完的话才是最让人不安的，萧庭轩低下头，遮住眸间的暗光。

“现在能和裴然势均力敌的，当属现任户部郎中的刘燕。”傅琛明犹豫：“但刘燕其人，臣曾与其共事，为人固执，不是好招揽之人。”

“据孤所知，刘燕这个人最是感恩？”萧庭轩黑眸如墨，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傅琛明点头：“是。”

“孤知道了，今日辛苦子辰了，夜色已深，子辰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萧庭轩看向跪着的人：“萧奇，送傅侍郎回去吧。”

傅琛明也不欲多待，应声请辞：“臣告辞。”

书房归于寂静，萧庭轩望着漆黑的夜色，眼神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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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