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徐,不似深秋携来,吹在身上像是带着凉意的轻纱。
裴循才回到世子府,路上街边流光溢彩,他没忍住还是给江淮漪带了盏花灯。
裴循轻轻推开卧房门。烛灯肆意烧着,屋内如同染了一层黄昏,却不见他想见的身影。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裴循笑着回身。
“阿衡,你喜欢花……”
“世子殿下?”
裴循看清来人,失落道:“怎么是你,阿衡呢?”
“小姐她去找锦桓姑娘了。两个时辰前传信说要留下用膳。”青霜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为何没随她去?”
“小姐让我留在后院照顾温公子,我便没跟着。”
月色皎洁,夜空繁星闪烁,还未等裴循询问,不知为何锦桓忽而出现在澹沁阁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她面色焦急:“殿下,阿漪可有回来?”
“阿衡不是在你那里留下吃了晚饭?她何时离开的?”
锦桓神情瞬间煞白:“殿下,阿漪有危险!”
“怎么回事?”
“一个时辰前我和阿漪吃完晚饭散开,便叫了两人一路护送她回世子府,路上阿漪给了银钱叫他们先回去。我这才发现送她的胭脂还未带走,路上寻她时听人说进了巷子,可我在巷子里并未找到她,便想是不是已经离开回了世子府……
裴循整个人好似站在悬崖之上:“哪条巷子?”
—
夜凉如水,整个京城烛熄无影。
江淮漪失踪的那条巷子附近,十街相通,错综复杂,如此深夜却出现一队又一队兵马。
身甲行走间擦出骇人的声响,街上的有几家住户已经亮起了灯。
整条巷子被火把照明,裴循一身雪白长衣冷冷站在青石瓦墙之中。这是阿衡第一次遇难的地方。
“殿下,附近几条街都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世子妃……”沧影躬身。
“附近十里找不到那就十几里几十里几百里,本世子不信寻不到。”
沧影为难提醒道:“殿下,京兆尹那边还未来得及上报。”
裴循轻咳两声,随之寒风袭来撞到他的身上:“宋大人那边本世子自会说清,你尽管去寻,若京城寻不到,那就去城外寻,你们必须要找到她……”
—
天空翻出鱼肚白,枝头鸟鸣,街上已有行人摆起了摊位。
裴循坐在马车内,唇线紧绷,神色病态,沧影已叫人寻了一夜,他也等了一夜,可传来的都是没有消息的消息。
他好冷好冷,但出来的急,只披了一件裘衣在身上。
轿帘掀开,沧影拿来暖炉让他捧着。他咳的越来越厉害,却死死抓住沧影的袖口。
“阿衡呢?她在哪?”
沧影低下头:“殿下……还未寻到世子妃。”
裴循松开他的袖口,抱着暖炉笑了笑:“无碍,这才不到一日,还有明日后……”
后日就是灯祈节。
他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找。”
—
裴循醒来时,身上的寒意已经消失。视线影影绰绰,他只看得清几个人,有沧影,锦桓,锦仪,还有青霜,但唯独没有他想见到的人。
和那场大雪后的场景一模一样。
他记忆还在,就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昏了过去。因为他太冷太冷了,可昏睡中,他竟然没做那个梦。
“裴兄,你醒了,感觉如何?”
锦仪见他醒来急忙喂了一勺药,可他太虚弱,竟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汤药就这么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锦桓擦了擦药渍,只是看着裴循,什么都没说。
沧影欲言又止,离开了屋内。
过了几个时辰,裴循意识渐渐清醒,视线也清晰起来,他半倚在榻头,这才发现屋内竟有一个人正挑着笑看他,似是轻蔑,似是审视。
“世子殿下真是一往情深啊,表姐失踪后竟成了这幅鬼样子。”
“是你?”裴循攥紧双手,“阿衡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
温淳走到裴循身前,眉头挑起:“殿下,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是阿衡的表弟,怎么会做伤害她的事呢,喜欢都还来不及呢!”
“无耻之徒。”裴循冷笑。
“世子殿下下次骂人不要用这个词,我还挺喜欢的,像是在夸我。”温淳想起什么,“哦对了,阿衡也夸过我,说我是疯子、我觉得她骂的比你好听。”
“阿衡到底在哪?”裴循没有耐心和他多说一句话。
温淳叹了口气:“说了不知道,我温淳可从未撒过谎。”
破空之声自窗外由远而近,一支利箭忽而射向裴循方向,千钧一发之际,温淳挡在他身前死死握住那支箭。
寂静的卧房,只有鲜血滴落的声音,猩红的血弄脏了裴循的身上狐裘,反像是一幅寒梅落雪图。
温淳自嘲的笑了笑:“这身子不如以前了啊,差些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眼裴循,“我说世子殿下,你是不是有些太镇定了,要不是我帮你挡住,现在都该穿上丧服了。”
裴循神色清冷:“我死前唯一的念想就是阿衡,但如今还未寻到,若方才被射中,确实有些不甘。”
温淳从怀里掏出一叶丝巾,擦了擦手:“知道了知道了,知道殿下的爱上表姐了。”
“不过温公子的武功倒是练的炉火纯青,如此速度你竟也能接的住。”
“那是自然。”温淳朝他笑了笑,“毕竟阿衡不会武功,我自是要好好习武才能保护好她。”
裴循一言不发,随后他拿起那只箭观摩一番。通体呈黑,箭矢的的精细度竟比府内还要精益求精。仔细观察上面还有一行字。
灯祈节,景悬寺,江淮漪。
“阿衡在景悬寺。”
温淳拿起箭也看了一眼:“不说我倒是忘了过两日就是灯祈节。不过他胆子真大,竟然选了景悬寺,那日景悬寺祭拜的人可不比上元节差,此人真是有趣。”
裴循看着窗上被箭射穿的孔,眸色阴冷。
灯祈节,阿爹的忌日。
—
昏暗的房间,万澜俱寂,入耳的只有树叶衰落地声音。
手脚被束缚,双眼被轻柔的纱蒙蔽,静的心慌,静的可怕。
门“吱呀”一声像是风被吹开,江淮漪微微倾头听见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来人蹲站在她身前,轻轻笑了一声。
“是你?”
“阿衡把我的声音记得这么清楚,我还未说话就听出来了。”
“我不明白,你接近我,住进世子府,现在又将我囚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江淮漪怒道。
温淳躬身凑近江淮漪的脸,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那自然是……好玩。”
“什么?”
“我就喜欢别人着急又无可奈何的祥子,就想看为了一个人不知所措,自生自灭的样子,就像那日你将我伤了你和裴循的模样,可比那醉枕楼的美人儿跳舞有意思 多了。”
江淮漪的眉在眼纱下蹙起:“所以呢,你现在要做什么?将我吊在高楼之上,在裴循面前活活摔死?”江淮漪冷哼,“可笑,可怜。”
“那阿衡就多可怜可怜我,我倒是望眼欲穿呢。”温淳将她的眉抚平,“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阿衡,表弟当然舍不得摔死。我要玩一个更有趣的游戏,你期待吗?”
江淮漪向后靠在了榻沿懒得和他废话。
温淳也往前两步,弓着身子将她附在双眸的纱缓缓摘下。
视线终于清晰,江淮漪神色并不美好,因为她记忆里从未有像温淳这般无耻之徒,让她无可奈何。
月光下,鲜红的纱在温淳手里摇摇欲坠,温淳将它围在江淮漪的脖间,往前轻轻一拉。
温热呼吸扑倒江淮漪的脸颊,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险:“你要做什么?放开我,不然我定会杀了你!”
“杀了我?”温淳大笑,“阿衡莫不是忘了,那日你为了一人竟孤身去那昏暗的巷口?”
江淮漪钻紧拳头,那日她本想救下巷子里的人,却没想到温淳给她下了套,将她迷晕在此。
“有时我真的想不明白,世上为何还有你这种人。”温淳的手指放在江淮漪的唇,停顿了几秒又收了回去。
他迅速将眼纱围在江淮漪的双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算了,没意思。”
江淮漪听到门关闭的声音,温淳走了。
方才摘下眼纱那一瞬间,江淮漪把房间里的陈设都扫了个遍,可惜并不如她意,这么大屋子,没有烛灯,月光照到的环境空空如也,连一张桌子都没有。
忽而,视线再次清晰,方才温淳给她的戴上的眼纱并不像第一次那么谨慎,她转了个头就掉下来了。
她方才其实在害怕,在这没有人声的地方,威胁她的人就在眼前。她并不了解温淳,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不杀她,若他兴致一来,方才脖间的红纱会不会就是她的催命符。
她想活着,无论任何处境,任何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她都想活着,她想等一切结束,远离京城,和阿娘。
世间万物在沉睡,她透过窗户看到月光,亮的睁不开眼。
—
景悬寺是京城的屈指可数的大寺,此地不仅可求平安,还可求财,求康健,求缘分。
灯祈节每年在这举办,那就要说到百年前的崔氏,崔氏死后,皇帝心如死灰,将她的尸身带回后,想安葬在皇陵,可惜朝中大臣都上了折子,奏不允俘虏进皇陵有损龙颜。
后来其中一大臣举荐民间大师来为崔氏通灵算上一卦。
他问:“可有亲人在世间?”
崔氏附在大师身上,指了指西南方向。
“可有具体家貌?”
“崔氏”身体扭捏,画了一副桃树,又画了一碗面。
之后,崔氏就被葬在了景悬寺,因为这儿有桃树,也有面。
自此,灯祈节的举办地点就被那皇帝设在了此地。
自下而上的石阶高梯,叫人看着望而生畏,却还是有络绎不绝的行人赶着上去。
进了寺内,长道两侧挂满灯彩,池塘内千灯供昼,人群熙攘,几乎每人手里都捏着一支灯笼。整个景象倒是映了那句“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如此景象,裴循更不明白,为何那人要约他在此地。
他坐在附近的亭内,听着来来往往人的碎念,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心烦意乱。
一个时辰过去,一切稀松平常,没有射箭背后之人的举动。也没有江淮漪的身影。
沧影跟在他身后,将他身上的裘衣揽了揽:“殿下,不如我去附近找找,现在人正是最多的时候,他们不会乱来。”
世子府的人在景悬寺伪装,沧影离开自是不会担心裴循会受什么伤害。
见裴循允了,他才冲进人群,就已经没了踪影。
今年来景悬寺祭拜的人,明显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裴兄,原来你在这儿!”
锦仪招招手,在一堆行走的花灯中终于挤出身。
“锦仪?你怎么来了?”裴循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女子,“锦桓?”
“裴兄,可有寻到世子妃?”锦仪探了眼他身后。
“你怎么知道?我并未告知你们阿漪可能会在景悬寺。”
“裴兄,你在说什么?不是你昨日传信说让我们来这儿一同寻世子妃?”
锦桓察觉到裴循的神色即刻反应过来:“殿下,可是有人故意传信给我们来景悬寺?”
裴循看着锦桓,也算是回应了她的回答。
锦桓转移视线,指间轻轻弯曲。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世子妃失踪也涉及到侯府?”锦仪眸色一暗。
“此人不简单……”
裴循见沧影还未归,道:“锦仪,你带着锦桓一同去找阿漪,我们分成两路,有消息就回到此地。”
“殿下,你身子还未好全,不如我陪……。”
裴循来不及回应,身影已融入人海中。
锦仪看向身侧之人:“走吧。”
人海比方才更加汹涌,裴循仔细观察每一道身影,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无数花灯聚集在一起光彩夺目,各形各色的人擦肩交错,裴循眨了眨眼。
身后忽而被人撞到,裴循回过身,熟悉的背影在复杂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他喜道:“阿漪!”
他忙上前去寻,却不曾想远处又看到同样熟悉的身影,随后是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一模一样背影,一模一样的衣衫,一模一样的发簪,都是江淮漪平日里最常见的样子。
裴循停留在原地,那些影子映入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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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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