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娜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第三次去看守所会见赵洋。

早起之时，张律师还喃喃自语，今天还是有些阴沉啊！谁知当她驾车快到看守所的时候，天已放晴，在太阳的照耀下突然炎热起来。

当她离开座驾的时候，身上已经有点微微的出汗，她心想若不是出门早，恐怕穿着现在这身衣裳还会觉得更热一些。

恰巧今天会见的人比较多，会见室暂时人满为患，张娜与赵洋被安排在讯问室见面。

张娜来到讯问室，发现铁窗另外一侧的赵洋，并没有像昨天一样来得很快，过了大概十分钟，看起来精神状态不佳的他才慢慢走到了张娜对面，并且坐了下来。

“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没有休息好么？”张娜发现今天赵洋的状态好像还没有昨天好，脸色发灰，眼睛无神，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赵洋坐稳后，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我昨天想了很多以前发生的事情，感觉像一场梦一样，搅扰得我心里很乱。”赵洋眼睛毫无生气地望着铁窗对面的张律师。

“上回，你和我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你能说说最近的一些事情么？给你印象最深的，我希望你说实话。”

“张律师，我是一直和你说实话啊。”赵洋的眼神仍然很清澈，这让张娜分不清他是故作镇定还是实话实说。

“可是，我昨天会见你之后，我遇到了一个人，算是我的一个证人吧，我询问了他相关问题，发现你俩所说的话，有的地方有很大的出入。”

“张律师你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么？我和你发誓，我所说的都是真话，实话，没有撒谎的。”赵洋是显然有些着急了，在他的眼里能帮助他的只有张律师了，除此之外别无他人，别无他法。

“应该是有的地方是真话，有的地方是有假话吧？其实你真话假话对我无所谓，我赚的法律援助补助费一笔也不会少。不过，对你的影响却是十分巨大的。你说假话，我没有办法帮助你，明白么。律师对执业活动中知悉的委托人有关情况和信息，要予以保密的。所以基于此，你要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给我。”

虽然张娜说得很诚恳，但是从赵洋的表情来看，他似乎还是有所隐瞒，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些事情你不说，警方也会自己侦查的，另外你也和警方打过交道，知道警方的侦查能力。另外，咱们国家有累犯制度，就是被判处刑罚的人，在刑罚执行完毕或者赦免以后，在法定期限内又犯罪的情形。当然你不构成累犯的情形，因为累犯是必须前后罪都必须年满十八周岁，但是你想想，虽然你前罪不满十八周岁，可是，若你再次被法院宣判有罪，会不会加重你的刑罚？想必你自己一定很清楚吧。再有，警方把你予以刑事拘留一定是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对吧。所以你刻意隐瞒是没有用的，你和我说了，我才会在合法的范围内去帮助你，你明白么？”

赵洋一直在紧张地喘着粗气，越来越急促，不停地观望着讯问室的四周，当他发现有录音录象设备时，他担心地说着：“我，我只知道我了解的一些事情，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那个，我在这说是不是会被公安知道啊……”

“这你放心，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不会被监听的，这里的监视设备和录音设备都是关了的。”张娜一看有赵洋的口风变松了，她也开始紧张起来了，因为她也不确定对面的赵洋是否和曲悠然事件有关，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赵洋的辩护人，一定要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另外，在被采取强制措施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或者正在服刑的罪犯，如实供述司法还未掌握的本人其他罪行的行为，属于准自首，可以从轻处罚。如果因你的如实供述，避免特别严重后果发生的，可以减轻处罚。退一万步讲，如果你新的罪行已经被司法机关通过这几天的侦查掌握了，你也构成坦白，这都是属于法定量刑情节的。”

赵洋使劲咽了咽吐沫，硕大的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着，嘴唇微微张开，不过旋即又要闭上了。

“张律师，我是真害怕啊，我要是说了，就怕，就怕，能活着从监狱里面出去，但是出去之后却活不成了！”赵洋在几经周折之后，终于开口讲话了，从他恐惧的眼神中，张娜顿时感觉这个问题可能严重了，和姜帅预料的差不多，很可能赵洋受过某些人或者某些组织的威胁，要不就是某些人或者某些组织对他形成了无形的威胁，使得他不敢说实话。

姜帅昨晚曾经对娜姐说，既然赵洋涉嫌持有或者运输毒品，再结合于震威集团的过往，那么很有可能赵洋还是涉嫌毒品犯罪，而且很有可能是公安目前没有掌握相关证据或者没有掌握充足证据的情况。

“咱们先不说别的，只有你所犯的罪行不是十分严重，你才能顺利地尽早出狱是吧，如果你的罪行特别严重，足以判死刑，哪怕是死缓或者是无期，你觉得你的人生还有意义了么？很多人可能在监狱里已经去世了啊，你还有条件重获新生了么？再说，你所恐惧的某些人，是不是比你罪行还要严重呢，如果你揭发他们，防止他们更严重的罪行发生，是有利于人民的，是有利于国定的，也是有利于你的。如果那些主犯被处以极刑，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就不用我再说了吧？即使他们不被判死刑立即执行，谁出狱不是想好好的，他们出狱想再整你，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人都是应该活好当下，不是么？”在此情况，姜帅把几乎可能遇到的情况都和娜姐说了，张律师这次算是有备而来。

“我想吸一支烟！”赵洋面色凝重地说了一句话，然后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一支烟，松一口气，能让他轻松不少。

张娜示意了下讯问室外的警察，警察笑了笑说：“又来蹭烟了！”说完掏出一根香烟，点好后，递给了赵洋。

赵洋深深地吸了一口，仰起了头把烟圈吐向空中，然后慢慢地把头又低了下来，望着对面的张律师，他说：“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可以把我做过的事情说出来。但是，但是，我知道事情也确实是有限的，就怕说出来，我到时候得罪了人，还不能达到什么立功自首的标准，那我不是白说了么？”

“那好，我再重复一遍法律规定，如果被采取强制措施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或者正在服刑的罪犯，如实供述司法机关还没有掌握的本人其他罪行的行为属于准自首，什么是司法机关没有掌握的，你自己可以衡量一下，第一，如果该罪行已被通缉，一般应以该司法机关是否在通缉令发布范围内作出判断，不在通缉令发布范围的，应认定为还未掌握。第二，该罪行没有录入全国公安信息网络在逃人员信息数据库的视为未掌握；第三，该罪行未被通缉，也未录入全国公安信息网络在逃人员信息数据库的，如果司法机关实际上也未掌握的，那么也视为未掌握的。”

张律师是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如果赵洋表达的意愿不是那么地强烈，那么她就会多说一些有利于犯罪嫌疑人的法律规定，鼓励他把实情尽量地说出来。

“我知道我说的很多，你现在难以很快地理解，但是不管是不是公安机关已经掌握的，只要你有一颗认罪的心，那么法院都会为你的量刑加以考虑的……”

“那好，我说，但是我现在真不知道从哪说起，现在我的脑子真的很乱！”赵洋又开始纠结，这让张娜心理有点儿着急。

“对了，还有一条法律规定就是，提供侦破其他案件的重要线索，阻止他人的犯罪活动，只要这个犯罪嫌疑人可能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的，就属于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即使你不被免除处罚，减轻处罚也是很好的啊，你觉得呢？”

“好吧，那我说吧。这件事说来也不是太久，自从姜哲欠了赌债之后，他是到处想堵住这个窟窿眼，我也是好心好意的劝他，只要有机会赚他一笔不好么？一天晚上，姜哲又到我那借钱，天色不早了，他就睡到了我那。姜哲当时闲的无聊，把一个U盘插到电脑上。我们点开之后，里面有很多女模特性感的照片，而且里面有很多车展的照片。我见这个女孩子身材很好，长的也漂亮，就随口问一句，这女孩是谁多大了。如果能把这样的女孩子整来，一晚上能赚很多钱。当时我认识很多富家公子哥，他们出的多。只要能把这个女孩儿约出来，大头儿都给你，女孩第一次都可以给你。但是，姜哲当时没有做声，只说只有过一面之缘，不好约。我便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后来，姜哲赌博欠了我们十多万，谁也不愿意把钱再借给他了。他当时心态恐怕也不太好，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入了。突然有一天晚上，他和我说这车模可以来我们夜总会，我们就开始动手了。”

赵洋说，等到他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为了控制女孩儿，姜哲为她注射了一定剂量的□□。

他俩看见女孩时候都觉得非常漂亮性感，所以姜哲在注射完□□之后第一时间对女孩儿进行了侮辱，而后姜哲又鼓励自己去那件事，并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赵洋说，自己在旁边看得是热血沸腾，实在忍不住了才……

赵洋是憋红了脸一点儿一点儿说出了自己的恶行，但是，他对面的张娜恐怕脸色更不好看。因为她实在怀疑这个女孩就是曲悠然，她一直在要求自己控制住情绪，为了取证，为了律师的底线，她一直强忍着，但是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住了。

赵洋正说到一半，张娜突然示意赵洋停止，她用几乎颤抖的手拿起手机，把曲悠然脸部特写让赵洋比对之时，突然，铁窗对面的男青年脸色铁青，不知道他是对之前罪恶的恐惧，还是他猜出对面的律师和这个死去的女孩有种不同寻常的关系，一副极其吃惊的表情已经清楚地写在他的脸上。

不过，他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手机上的这个女孩儿就是刚才他口中的女孩儿。赵洋正想说些什么，他眼前的张律师突然起身收拾东西，悲愤的脸上颤抖的嘴唇让人看的很是清晰，似乎已经毫不介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张娜突然停止收拾东西，一张愤恨的脸对着几乎不知所措的赵洋，她低声问道：“你信佛么？”

“啊？”赵洋并不知道张律师要说表达什么。

“我觉得我帮不了你了，你还是让佛祖拯救你吧！”说完，张娜带好自己所有的东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讯问室，只剩下惊呆了的犯罪嫌疑人。

但是，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后，赵洋还是收到一条好消息，虽然张律师单方面终止了代理关系，但是有一笔律师费要交到赵洋手中，只要他提供银行卡号，二十四小时之内肯定为他汇款，并告知他好自为之。

当然，这笔钱赵洋最后还是收到了的，只是是否用来请辩护律师，姜帅和张娜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