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祖曾经和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度兰感觉自己的心开始跳动,这种感觉实在久违了,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度兰,你还是太冲动了。如果不是梵卓及时出现,你现在已经死了。”
“可是我没有死,我还站在你面前。”银发青年的手上拿着一把剑,血不断沿着剑身流下。这些血一部分是他自己的,但大部分都是别人的。
始祖的眼神一时间很失望。
“回你的屋,好好反省一下你错在哪了。”
青年薄而锋利的嘴角一下子抿紧了:“我没有错。”
“真实的东西看不见,看见的未必真实。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你明天就动身去科嘉岛,那里的岛主前几日去世了。”
“你要赶我走?”
“度兰,”始祖的脸难得沉下来,“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偏激?”
青年的肩膀紧绷着,他在这次战斗中受了伤,但他没有出声,只是脸色苍白地忍耐着。
“如您所愿。”
青年大踏步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冷冷地算不上告别的话语。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分别竟然是永远的诀别。
度兰说:“老者,你的学生是怎么死的?”
老者目露悲伤:“那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他是为了保护学院的一位学生,不幸淹死的。他真的是一位很善良的孩子。”
度兰问:“他叫什么名字。”
老者摇头:“他说他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去往哪里。他没有名字。他死在大海里,连死后也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度兰说:“他生前肯定会留下一些东西。”
度兰将“格拉默”扔给战士:“转告长老会,强占别人的东西不是一种美德。始祖之躯我会负责找回,这把剑,就让他们再保管一阵。”
维加神殿里,光阴在每一根圆柱和房梁上都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痕迹。
老者说:“您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但我一生都在这个小岛度过,不认识什么大人物,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度兰:“不必挂在心上。”
老者引他进入了一间窄室,窄室两侧都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门房见到他,说:“暴风雨要来了,老师您今晚还是早点回家吧。”
老者点头:“我来找一些资料,找到就走。”
门房上下打量度兰:“老师,这是您新收的徒弟吗?”
老者笑笑:“南,忙你的吧,我带客人转转。”
老者在书房忙活了半天,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两侧的通道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凄厉而苍凉。
度兰耐心地等待着,并未催促。
一会,老者气喘吁吁地捧着一叠牛皮纸放到石桌上,回头对度兰道:“就是这些了。我那位学生酷爱阅读,嗜书如命,这些都是他写的手稿。”
“有劳。”度兰道。
“外面风大,今晚您可以在这过夜。我让南拿被子进来……”
“不用。”度兰拿起手稿,就着烛光阅读。
老者见状,不再说什么,合上门走了。
*
热风拍打着海岛,月光明亮,广场安静却肮脏。
该隐仰头望着圆月,低声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梵卓望着他的侧脸,该隐的侧脸精致而秀气,但鼻梁直挺,冲淡了阴柔之气。
“你受苦了。”
“不用说这些,”该隐说,“你是来救我的?”
“始祖祭出了点意外,本来可以早点来找你。”梵卓顿了顿,“你我之间有特殊联系渠道,你可以早点联系我。”
“我没联系你,可你不是也来了么。”该隐侧过脸看他,笑着说。
该隐很少微笑,梵卓看到他的笑容,愣了片刻,才低声说:“早点来你就不用吃这些苦了。”
该隐移开话题:“始祖祭出什么问题了?要劳烦你出面的,一定不是小事。”
“确实不是小事。始祖之躯不见了,度兰·勒巴森一见棺材是空的,一气之下把圣坛砸了,还绑走了辛摩尔长老,盗走了圣剑。”
“你曾经和我说,度兰深爱始祖。”该隐脸色平静,但语气难掩生硬地说,“发疯闹一场,的确是他的作风。”
梵卓说:“我们都深爱始祖。”
该隐不耐烦地说:“我就不爱。我为什么要爱一个连面都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
月光落在该隐的发顶,他的头发仿佛也变成了流银色。
梵卓说:“如果你见过他,你肯定会喜欢他。”
该隐说:“你这副苦情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说着他仰了仰脖子,那雪白的脖子修长柔韧,像一截完美无瑕的白瓷。
梵卓喉结微动。
远处响起人声。
梵卓替该隐解开了桎梏,该隐松了松僵硬的肩膀和脖子,笑说:“我身上味道很难闻吧?”
“是有点。“
“如果是他,肯定是隔着百米就要开始嫌弃。”
梵卓转身:“走吧。”
该隐却没有动,他望着远处,目光深处有一种淬人心骨的寒意:“我还有点事没办完,你在船上等我。如果中午我还没回来,你就先走。”
*
一晚暴风雨后,次日风平浪静。
蜡烛已经熄灭,书房里光线昏暗。
度兰已经将半人高的手稿全部看完,门房来敲门,说要换班了。
“阁下,这么多书卷想必很难在短短一夜看完。您可以先休息稍许,再过来阅读。”
度兰从书稿中挑出一张陈旧泛黄的纸,说:“我能带走这个吗?”
门房一看,那纸上是一副人像画,走笔随意潇洒,勾勒出一个人坐着笑着与人宴饮的画面。门房有点为难:“这些是神殿所有物,我没有处置权,我必须去问……”
“让他带走吧。”这时,老者进来了,说道,“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不过是念想。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将这些全部带走。”
度兰看了老者一眼,也不客气,说:“谢谢。”
老者说:“你肯定在讶异为何我这么豁达,其实我已经患了绝症,没几个月可活。这些东西与其藏在这里门蒙尘,不如把它给有需要的人。”
度兰也不多说,只是“嗯”了一声,这个冷淡的反应倒是让门房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这人不知是什么身份,傲气的很。
度兰低头看着发黄的卷纸,直升机掀起的旋风和海浪的风声交织着,将他的帽子和黑色风衣同时掀起,露出一头接近白色的银发。
度兰捏着纸张的手指逐渐泛白。
他有种冲动,想把自己,连同这张纸一起扔进海里。
吸血鬼什么都不怕,却很怕火和水。
跳进海里,一了百了。
那个人醒了,但他不知道。现在那个人又不见了,他上哪里找他去?
随随便便就死了,为了一个学生,就这么被淹死了,说来可笑。但他笑不出来。
毕竟那个人的作风一向如此。
“先生,该隐被利维卡一族的人掳走了。”大卫三扒着舱门,对他喊。
度兰听的不认真,他的心思还在那张泛黄易碎的纸上。上面画的人是他,虽然是背影,但自己的背影他一眼就能认出。
大卫三见他不答话,就没再喊了。度兰不可能没听清,他不说话就是没上心的意思。
度兰上了直升机,那张纸被他小心翼翼地折了对折,塞进了风衣的兜里。
“先生,去哪里?”
度兰也在想这个问题。去哪里,他哪里也不想去。要么回伦敦吧,那里至少还有一个能和他说说话的情人。
“回伦敦,该隐他……”度兰说着顿了会,“你刚才说该隐被罗宾·利维卡抓走了?”
“是的。”
“几天了?”
大卫三的语气有点愧疚:“七天了。”
度兰一瞬间想发火,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好该隐。而是七天了,整整七天了,该隐一次也没联系过他!
“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回来。”度兰压着怒气说。
大卫三说:“是!”
到伦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夕阳如血,透过机场巨大的玻璃窗,将里里外外染的通红。
度兰离开公司这么久,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公司的高管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今天回伦敦的消息,一帮人早已在接机大厅等着他。
度兰一回到公司就是接连不断的会议,七八个会议开下来,等他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两天没睡觉,又在白天连续活动了这么久,再强大的吸血鬼也会吃不消。
度兰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面色疲倦。
伦敦市中心彻夜灯火通明,这里是看不到月光的。度兰拿出手机,想给该隐打个电话,拨完号码才想起来该隐现在可能还在罗宾那,因为大卫三一直没有消息。
度兰打了个电话给大卫三,大卫三没接。
度兰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罗宾的叔叔强森·利维卡这儿。
“有何吩咐,”强森说起来话彬彬有礼,“度兰大人?”
度兰一句客套话都没有,非常不客气地说:“你的侄子带走了我的情人,我限他明天这个时候前把人送回我面前。”
“大人,我很乐意为您效劳。但有一点,您恐怕不是很了解我的这位侄子。他啊,从小就喜好特殊,别人喜欢的东西他不喜欢,别人不喜欢的,他却很喜欢。而且,我这位侄子很任性,只要他喜欢的东西,不折手段也要得到。如果得不到,他宁愿毁掉。您的这位情人,如果性子柔顺听话,受的苦可能少些。如果是个性子刚硬要强的,现在恐怕……不是我不想为您效劳,而是得看您的需求。您想想,一个被玩坏了的情人,您还要吗?”
度兰从来没有想过这点。
他了解该隐,该隐性子非常硬,要他臣服罗宾,恐怕他宁愿选择死。
如果该隐真的死了呢?
度兰的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他挂断电话,大步踏出了办公室,甚至连风衣都忘了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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