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该隐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上面没有署名,没有主题,正文只有一行字:你还记得“夜之手”——加利耶·塞特吗?
他的记忆只恢复了一些,连不半都不到。但加利耶·塞特这个名字,却像一把钉子直接嵌进该隐混沌不堪的记忆,从中攥出一丝清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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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城市时期,身负黑暗诅咒的塞特族,认为自己起源于夜与黑暗之神,并以此为傲。塞特族势力庞大,人口众多,族中只有男子能继承氏族力量。
李各那个时候也不叫李各,他有族人给他的起的名字:加利耶。
加利耶只是塞特一族庞大家族里默默无闻的旁系分支所出的幼子。他的父亲早逝,母亲出生低微,加利耶很小就备受欺凌,过着和奴仆无异的生活。
尽管桀骜不驯,塞特族的几大家族首领都对氏族宣誓效忠,加利耶这一支也不例外。
那时,始祖宣布要在血族几大氏族里挑选孩子亲自教导。
几大氏族都觉得这是氏族的头等大事和无上荣光,被始祖看中,意味着和圣殿建立紧密的联系,这是所有血族氏族都梦寐以求的事。
珠玉在前,最早蒙始祖教导的两个孩子,一位是梵卓族长的儿子梵卓,另一位则来历不明,备受争议的度兰。因为和氏族的关系,梵卓和度兰直接被称为圣殿太子,是所有人见了都恭恭敬敬称一声“殿下”的人物。
塞特作为大族,自然获得了一个名额。但究竟选谁,成为整个塞特族最头疼的问题。因为塞特族优秀的孩子实在太多,光组长就有七个儿子。没有人想到加利耶。
所以当始祖亲口说,加利耶是被选中的孩子时,整个塞特族都惊呆了。
始祖的养子,这是何等无上的光荣!
加利耶总是沉默的像影子一般,听到这个消息后,加利耶首次在人们面前表示出了愕然的情绪。
——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加利耶一直没有问,始祖也没有说。
出于一种植根于骨子深处的执拗和自卑,加利耶觉得自己不配提出这个问题。而在始祖看来,李各必须自己提出问题,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出困住他内心的牢笼。
始祖选了最不起眼的加利耶,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人们觉得这是始祖的仁慈,是一种不明智的施舍。人们预测加利耶将是十三个孩子中最平庸和无能的那一个。但加利耶用五十年的时间就向所有人证明,始祖是对的,是他们错了。
加利耶后来成为血族最强的刺客,唯一有资格继承黑暗神之名“赛特卡”的塞特族人。人们尊称他为“夜之手”。加利耶·塞特,千百年过去,这个名字始终是塞特族人心目中最接近黑暗之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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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陵园,泥土是湿的,翻着土腥气。
该隐紧急赶到这里,只见到度兰独自站在那块无名石碑前,银发垂落在胸前,黑色风衣下摆有雨水的湿痕。
“李各呢?”该隐不经意瞥见石碑上的墓志铭,一愣。“这是他刻的?”
“不然还能是谁?”度兰有些冷淡,“只有我们几个进过你的书房,看过你写在墙上的这些字。”
“你早就知道他是加利耶了?”
度兰漫不经心道:“这样不挺好吗?不管他是谁,现在的你都是我的合法配偶了。”
该隐一阵无言:“这又和我们的关系有什么相干?”
“那你是怎么知道李各是加利耶的?”
“有个人给我发了封邮件……”
“你一收到邮件就急匆匆跑来了这里,你在担心我把他杀了?”
该隐皱眉:““你今天吃火药了?”
度兰深深吸一口气:“不然你急匆匆赶来是为什么?”
该隐一头雾水:“什么为了什么?我来这里是想阻止你们相互……”
“你来这里是因为担心李各!”
该隐懵了会,总算有点明白度兰的火气从哪里来了,他有点无奈:“这个时候你吃什么飞醋。”
度兰脸色僵硬:“我没吃醋。”
“你和李各都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我对你们一视同仁。说起这个,以前你就老是欺负李各,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
看着明显不想好好说话的度兰,该隐也没办法了。
“李各和莉莉丝有牵连,我有点担心他。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找了。”
度兰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转身就走,留下冷冷的一句:“那你去找吧,他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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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莫名其妙的冷战开始了。
自从看到那座石碑上的墓志铭,他就立刻认出了李各的真实身份,李各就是加利耶。他的样子完全变了,这才导致他没有认出来。但该隐认出了加利耶,加上那个墓志铭,一想到该隐和另外的男人有过这么深的联系,他就嫉妒的发狂。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进过该隐的私人书房。
度兰走后,该隐才看到石碑前的“墓志铭”。
李各会为他立无名冢,这是他没想到的。立碑在血族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只有和死者生前非常亲密的人才会这么干。和人类不同,血族一生中最亲密的不是家人,而是伴侣。
李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该隐开车回家,打算问问李各的两个下属,焚和纯子。谁知半路又出事了。
三位猎人挡在了他回去的路上。
该隐不想惹麻烦,掉头往旁边未开发的森林小道开去。但猎人穷追不舍,直接把他逼近一处陡坡前面。
该隐眼看甩不掉这三位猎人,只能开门下车:“两位,我没伤过人类,你们跟错人了。”
猎人有猎人的规矩,他们看该隐打扮普通,身上确实没有人血的味道,就收起手上的武器。
“我问你,你有没有在这一带看见这个人?”说话的是一个矮个子戴黑帽的猎人,他手里举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橘红色头发的女人。
“没有。”该隐摇头。
“这个女人两日内吃了十一个人,对人类的生存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如果你见过或者知道这个女人的信息,请联系我们。”对方边说便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号码。
听完这番话,该隐的神情也严峻起来,他伸手接过纸条:“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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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是血族的禁忌,尤其是对密党而言,吃人是足以判处重刑的罪行。相比较而言,魔党更加随心所欲,不服从管教。这个女人有没有可能是魔党的人?但现在整个魔党归度兰在管,如果真有其事,度兰不可能不管。
“也不是没有可能,”度兰坐在书房的沙发里,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漫不经心的语气让该隐皱起了眉头。
“度兰,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现在正事要紧,你现在就派人把女人找出来,交给猎人。”
度兰盯着该隐看了一会,忽然问:“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关心人类?他们不过是一群孱弱的蚂蚁,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他们?”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该隐面容平静,眼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度兰,我知道你本性里一直瞧不起人类,也瞧不起我对人类的仁慈。但你从未反抗过我的任何命令,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度兰忽然笑起来,他起身站在该隐的面前,手在该隐的脸上抚过,“你一直很清楚这点,所以才这么信任我,不是吗?”
“我没有……”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所以你才有恃无恐。”度兰说着,语气有点凉。“你随心所欲地消失,又随随便便的出现,你从不解释,也不道歉。当然,你是始祖,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不用向任何人解释和道歉,包括我……”
度兰的每句话像针一样,刺在该隐的心上。该隐感到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以及酸涩。他想否认,想说他没有,但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度兰说的是真的。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出事后的第一时间,他都没有想到过度兰。
“度兰,如果你介意这个的话,我想我们……”该隐说到一半,就被度兰重重抱住了,他抱的很紧,该隐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行,”度兰的脸色很可怕,眼底泛起了红血丝,“我绝不允许你和我分手。”
心忽然就软了,该隐索性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地任由该隐抱着。但他这副完全把自己交给对方的姿势和态度却刺痛了度兰,如同被火焰烫伤一般,度兰猛地收回了手,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地说了句“对不起”就大步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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