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中朝夕

阿寻三下五除二扒完饭后,便躺在梨花树下睡觉,满院的月光似雪,一树梨花如云,纷纷落到他身上,他在无意间成了天地宠爱的人。一片梨花花瓣落到他鼻尖,他轻轻撅起嘴吹了一口气,花瓣便飘了出去。

他闭上眼睛,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也觉得有点累了。慢慢的,他就这么睡着了。花瓣落到他脸上,让他的鼻子感觉有些痒。梦里,他梦见自己泡在一个温泉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升腾的热气和白雾,他看到温泉的另一端有一个背影,那脊背光洁如玉,脊骨和肩胛骨微微凸起的地方有些泛红,墨色长发分在两边,肩角直棱。

那是……谁?

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怎么感觉这么熟悉?

他尽力睁大双眼,想要透过重重水雾去看清楚那美人的背影,忽然一片藤蔓缠住了自己。他猛然打了个激灵,从树上掉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哦,好疼啊!”顾不得是身上的疼痛,他想起了梦里的场景和人:刚刚……那个是是是……梦?!那不是……不是……不是师尊吗?!他像弹簧一样弹起来,双手覆盖在脸上搓搓自己的脸:“老天啊!我怎么会做这种梦?我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啊!”虽然顾清扬确实长得美若天仙,而且也是即将成仙的人,但是他是男的,自己怎么能对他产生爱慕之心呢?

他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幸亏只是梦境!我绝对不能沦陷!绝对不能!”

这时,顾清扬也从月笼纱出来了,他穿着一件单衣,外边披着青衫从回廊走过,自西向东走回右偏殿,发梢还滴着水,皮肤白皙如玉,他目不斜视地从阿寻眼前走过。

师……师尊……阿寻瞪大了双眼,忽然又低下头。他坐在梨花树下不敢看顾清扬。不要叫我,不要叫我,千万不要叫我!

顾清扬发觉对方不大对劲,刚好走到正殿门口,他赤足立在正殿落月流风的额匾下:“过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阿寻只能低着头,一路小跑着过去,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顾清扬行了个礼:“师尊。”他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脚面上……顾清扬的脚面光洁白皙……阿寻的脸却飞过一抹绯红。

“抬起头来。”顾清扬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阿寻听话地抬头,目光一路从脚面往上,腿、腰、胸……对方的单衣并没有拢好,襟口呈v字形,胸肌若隐若现,锁骨的凹处残留着水珠,在温泉水中泡过的皮肤有些泛红,下颔光滑,棱角分明,两片薄唇紧抿着。阿寻看着顾清扬的脸,不到半秒钟出于心虚,他的目光盯着对方背后的落月流风四个字。“师……师尊……”

“有事?”顾清扬问。

“没没没事,就是……我想我想搬到群英馆去住,可以吗?”阿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随便。”顾清扬冷淡地抛出两个字,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多谢师尊!师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你刚洗完澡,是不是很想喝水?我去帮你倒?”阿寻笑道。

“不必了。”顾清扬拂袖离开,披着的外衣欲落不落,勾勒出的身形恰到好处,阿寻看着有种要流鼻血的冲动!他赶紧挪开自己的目光,看向地面,落月殿走廊的地板上,留下了顾清扬走过的脚印。

但是顾清扬并不知道别人会对他产生这种想法。

*

阿寻改名荀落,住进了群英馆,名字是他自己改的,荀落,荀落,就是寻找自己的下落。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世应该有一个大秘密。但是在没有足够强的自保能力之前,他不敢跟任何人说起自己的真正来历。

一个月后,北落师门招生考试正式开始,不过,此次的招生考试明确写了一句话:荀落禁止参加考试。所以,招生考试那天,他便躺在群英馆的宿舍里睡大觉。

群英馆的宿舍是单人间,每个房间都是统一配置,床榻一张、案桌一张、席子一张、柜子一个,其余的诸如被子、枕头、衣服、洗漱用品由各位学员自备。他住在九楼最东边的一间,打开后窗可以看到落月殿飘在云端上,特别美!

如果他会御剑,他就随时随地御剑上落月殿去转转。

他想起之前画三郎给他的画不见了,后来伤好他去找却没有找到,据看管物品的师兄师姐们说,当时场面混乱,一张纸估计早就被风吹走了也说不定,也有可能被火烧了。

被风吹走还好,要是被师尊看到岂不是很麻烦?他躺在榻上翻了个身,郁闷至极。于是决定起来去看看入门考试。

群英馆门口的校场上,报名的人都进入考场了,剩下的都是来陪考的人,分为三类,一类是各世家大族的长辈,他们主要是来给自家的子弟加油鼓劲儿的,第二类是来考试的公子哥小姐们的仆人,他们送自家主人进考场后,只能坐在校场上看东西,第三类就是来凑热闹的,像之前的画三郎来画画的,专门来收集消息的消息贩子。

荀落从楼上走下来,面向校场伸了个懒腰,一副吃饱喝足刚睡醒的模样,他看了一眼台上,这一看不要紧,就发现台上的顾清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中间的大掌门牧洵美一看到他就没有好脸色,但是碍于顾掌门的面子,就没有发作。至于旁边的三掌门于洵兮,今日穿了一身极其高贵华美的暗紫色衣裳,衣裳上面还点缀有无数细小的钻石,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跟他那个星耀阁如出一辙。

荀落低着头乖乖躲进人群里,也就是他在群英馆才能睡到日上三竿,要是在落月殿,顾清扬早就把他抓去书房读书习字了。自从离开了落月殿,他就再也没写过字,之前什么水平,现在恐怕还不如之前的水平。

一个苍老的大爷看见他坐在自己身旁:“小兄弟,你是参加考试的吗?你恐怕迟了,现在考试已经开始了。”

“我知道,我是来看他们考试的。”荀落说道。

“哦,我听说考试很危险,你跟我说说呗,老朽就这一个儿子,真的不想他就这么折在这儿了。”老人特别担心。

“老人家,您不用担心的,北落师门的安全防护做得很好,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台上那三位……你看到没,就那三位,一出手肯定没什么问题。他们可都是斩妖除魔的好手!”

“这样啊……”老人家的脸上还是有些为难。

“您就别担心了,您儿子不会有事的。”荀落拍拍老人的背,有点驼,还瘦骨嶙峋的,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其实我不想他去修仙,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是有点自私,希望他不能通过考试。”老人说出了他的想法。

荀落看着老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与人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老人希望儿子在身边,儿子却希望去实现自己的梦。“老人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做父母的最好的就是让孩子选择自己的道路,不要干涉太多。俗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你儿子都选择了修仙的道路,你就好好活着,准备享福吧。”

老人有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修仙的人哪有什么福气啊!这天天斩妖除魔的,万一有个好歹,我老头子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人家,别这么悲观嘛,万一要是修炼成了呢?您儿子便可以白日飞升,变成神仙,与天地同寿,与江山不老。到时候您就是神仙的儿子,想必你儿子也不会扔下您不管的。以后您要是有个什么,他动动手指头便可以把您医好,这不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嘛?放心吧!”

老人听了这番话,终于露出了笑容:“小伙子,还是你说话中听啊!听你这么一说,我老头子放心多了。”

荀落也露出了笑容,他转向别处。

台上,朝霞峰的大师兄江流韵敲着锣鼓宣布考核进程:“考试进入第二阶段,初级魔物试炼!”

这次考试与上次不同,所有的考生都不允许再自相残杀,而是一起对抗三级魔物的入侵。考试中受伤的人都被带到校场上,由他们各自的长老送回家去。荀落看着在初级魔物攻击下就受伤的一百多号人,他们带着失望下山。百无聊赖之下,他的目光又看向校场的台面,正好又对上顾清扬的目光,后者正襟危坐,没有任何表情。

两相对视之下,他又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顾清扬风流多情,跟现在的完全不一样,于是心中不免又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视线。为什么师尊老是看着我呢?他摸摸自己的鼻子,实在想不明白。

半天过去了,现在是中级魔物。考场上只剩下五百多号人。每年进入北落师门的大约一百多人,因此他们还得继续面对高级魔物的袭击才能决出最后的赢家。大约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考试结束,最后只剩下一百二十人成为本届北落师门的入门弟子,当然,这一百二十人不包括荀落。

荀落看着一百二十人由星耀阁的商芷曦引导走向校场的高台,大掌门牧洵美给每个人都颁发了一枚入门弟子的身份戒,有了这枚身份戒可以随意进出山门。台下的陪考人员们高兴地顾掌欢呼。

荀落看着他们一百二十人都拿到了身份戒,心中有些失落:难道我没有吗?

荀落看看欢呼的人群,校场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萃仙居的打杂弟子裴茗。他悄悄挪到裴茗的身后:“裴茗,你怎么也来看热闹?”

“我做好饭就可以来啊,你饿了么?”裴茗笑道。

“唉,我现在不想吃饭,对了,你也有身份戒吗?”荀落问道。

裴茗憨憨地举起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白色的身份戒:“你没有吗?”

“没有唉。我晚上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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