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群英馆大火，我北落师门死了十个弟子，该如何跟家长交代？”牧洵美问大殿内的人，北落师门的脸面才是他最关心的，其他都是次要的东西。于洵兮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师兄你做主就是了，我对这些事一向不懂。”

顾清扬看着荀落，又看看其他人，他自己的弟子，他也不好偏袒什么：“按门规处理。”

“师侄，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按门规处理把他丢进不夜洞天实在太重了……”牧洵美有些怜惜地劝解，“这样吧……把他逐出师门就好了，像这样的祸害，逐出师门，一了百了！”不夜洞天里面岩浆遍地，别说是人了，就是一把玄铁剑放在里面，不过一个时辰，也会化作铁水。牧洵美确实有些不忍。

“掌门，不用再说了，就把他丢进不夜洞天关上一个月。”顾清扬说道。

“师尊，我真的是冤枉的，再去追黑衣人之前，我给你送去了一只灵蝶，您没有收到吗？师尊！在还没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您不应该先处罚我。您明明就知道有人想剥我灵脉，你却还要把我关进不夜洞天。我不服！”

“不服也关！”顾清扬拂袖起立，“这身夜行衣和这场火不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吗？”

荀落瘫坐在地上，他知道顾清扬只相信他看到了，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

牧洵美看着师徒两人吵翻天，干脆做个和事佬：“这样吧，你们好歹也算是师徒一场，荀落，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你选择去不夜洞天还是逐出师门？”

“好，师尊，大掌门。要是我能从不夜洞天出来，你们还会留我在师门吗？”荀落的眼里噙着泪水，但是他还是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牧洵美刚想说什么，顾清扬夺过话：“只要你抗的住不夜洞天的火，一个月后我还是你的师尊！”荀落的眼里满是泪水在打转，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人前，他直起身子，重重地在地面磕了一个头：“师尊，这可是你说的，等我一个月后出来你还是我师尊，并且要继续教我法术，不能把我逐出师门！”

“好。”师徒两人在大殿上对视，他们用眼神签下了一个对赌的协议。洛桑把人带走。

于洵兮拍拍手：“好啊！好啊！好一对不怕死的师徒！你们要赌就赌吧，那十条人命的家长找上门来，你们就拿这个搪塞过去？”

“他们要赔什么，我们北落师门就赔给他们好了。”顾清扬说道。

“说的倒轻巧，那他们要是要凶手拿命来赔呢？小扬，你打算怎么说？”于洵兮问道。

“凶手在不夜洞天，他们要可以自己去取，一个月内，谁能取走荀落的命，我无话可说。”顾清扬风轻云淡道。

牧洵美在中间又当起了和事佬：“两个掌门，不要再吵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交给师兄处理。小扬啊，你赶紧去看看你徒弟最后一眼吧，要是他没扛过不夜洞天的烈火，这可就是永别了。”

顾清扬拂袖而去，出了大殿，他立即召出梨落，御剑飞去不夜洞天。在空中，他伸手接住一只红色的火蝶：师尊，我看到黑衣人从群英馆离开，我跟去看看，你尽快过来。

他皱着眉，收起火蝴蝶，他当然知道荀落是冤枉的，也知道有人要剥他的灵脉，所以才否定了牧洵美将他逐出师门的打算。这一系列事情，一定是幕后黑手为了把他逐出师门设计的。离开了师门，离开了他的庇护范围，荀落的小命难保了。到时候那个黑衣人可以明目张胆地追着荀落，剥夺他的灵脉。

不夜洞天在寥若晨星试炼地的深处，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的灵物敢靠近这里。洞口左右竖着两个石柱，上面是石刻的骷髅头，警示弟子不要靠近。洞内到处是地下熔岩，温度高得连玄铁都能融化。

洛桑把荀落带到不夜洞天附近，远远看到黑黝黝的洞口冒着白烟，站在这个距离洞口一里左右的边缘，他们都觉得满头大汗：“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后面的弟子一直在用袖子擦脑门的汗，不停地换脚，跺脚，地面实在太烫了。

“师兄，我真的是冤枉的。你相信我的话吗？”荀落委屈地说道。

“相信，你进去吧。”洛桑说道。

“连你都相信我，我师尊却不信，这是为何？”荀落更加觉得委屈。

“你……你师尊是掌门，站在那个位置上，有时候徇私容易受人诟病。你多谅解他吧。”洛桑拍拍他的肩膀，有些无奈。“一定要挺住！等你出来，师兄请你喝酒。”

“师兄，再会。”荀落跟洛桑师兄道别后，手脚戴着镣铐走向不夜洞天。

荒原上的温度格外地高，天空中没有任何的鸟飞过，他抬头看着这片蔚蓝的天，手脚的镣铐叮叮当当地响。他走进不夜洞天的一刹那，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在洛桑和三个押送弟子的身后，站着一个墨绿色衣裳的身影，那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师尊……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是走进了不夜洞天。

不夜洞天里面到处是流动的岩浆，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火系灵脉，对于这种温度竟然完全没觉得特别痛苦。他带着心上的疼痛走进岩浆，岩浆像河水一样慢慢淹没他的身体。他手上脚上的镣铐渐渐被融化，他闭着眼，躺在岩浆里，任灼热的岩浆浸泡着他的身体。原本灵脉菟丝连接的灵脉重新长在一起，与他原本的灵脉融为一体。

灼热的岩浆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强壮，他的骨骼不断生长，重塑，断裂，再生长，再重塑……

反反复复，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遍，他忘却了身体的疼痛，也忘却了自己的存在，心中只有一个青衣的男子站在梨花树下等他的画面，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神比往日多了一份温柔。

师尊……我会回来的。

*

顾清扬离开不夜洞天，他知道荀落在这里一个月会很安全，不管是来索赔的家长还是暗中挖灵脉的黑衣人，都不会来动他。现在，他要去查清楚到底是谁纵火嫁祸给他？

北落师门中拥有火系灵脉的人不多，只有五个，三个是新来的弟子，还有两个是在北落师门呆了很久的人。一个是星耀阁的庄雪妍，她是新入门弟子的灵器课老师，一个是朝霞峰的大弟子江流韵。具有火系灵脉，同时对群英馆和南门的地形很熟悉，那就不可能是新入门的弟子。

他暗中命植物们监视江流韵和庄雪妍。

从不夜洞天回来后，他去查看了十个弟子的尸体，除了一个烧成了灰，另外九具尸体摆在群英馆门口的校场上，一字排开，盖着白布。他掀开第一具尸体，尸体烧得太严重，只剩下黑糊糊的炭。九具尸体都是这种情况，根本看不出灵脉是否缺失。

“顾掌门，可有发现？”洛桑前来值班保护尸体。

“这几个弟子原来住在何处？将他们的入住记录和基本信息都拿来给我。”顾清扬蹲在尸体前说道。

“顾掌门，群英馆的住宿记录都被烧了，这十个弟子的身份可能要到明天才能查出来。”

“罢了，明日查出再来告诉我。”顾清扬站起来，看着只剩下几根柱子的群英馆，有些可惜，好好的一座楼，转瞬间变成了废墟。这大概是整个师门最难过的一个端午节了。弟子们在十具尸体周边摆上粽子，蜡烛，聊为祭奠。

洛桑统计了一晚上，将十个弟子的身份都整理好，一份送到落月殿，一份送到朝霞峰。

这次的十个弟子并非是世家大族的子弟，牧洵美看到洛桑整理出来的消息，心里放松了不少，对于他这个掌门来说，最重要的维护北落师门的形象，出了事一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要让消息传开，能捂多久捂多久。

世家大族的子弟出了事，家族里的人会向他们施压威胁，很难处理，因此要是他们出事了，牧洵美估计要食不下咽，寝不能眠。不过要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一般就是赔些钱，当做意外事故处理就好，或是给他们驱驱魔，送点灵器，再不济给一两个替补名额就可以过去了。

他用千里传音给洛桑：洛桑，明日将这是个弟子的家长请到山上。

*

顾清扬看到十个弟子的信息，都是住在九楼，而且距离荀落的寝室非常近，再加上荀落的话，那就说明那个剥灵脉的人一直盯着荀落。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盯着荀落，难不成荀落身上的灵脉很重要吗？等等……他忽然想起之前荀落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就是因为灵脉受损，灵力运行不畅。

难不成……荀落之前就被剥过一次？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剥下来。他总感觉这事情不简单，背后一定有阴谋。那夜荀落看见的剑上系着一条草编织的挂饰，他越想越害怕！在很久之前，他曾送过一条蒿草编织的剑穗给林洵，林洵将它挂在自己的剑上。

他跪在地上，看着烧焦的尸体：“师尊……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在坠落断魂台时，林洵狂笑不止，他喊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悚的诅咒：我林洵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师尊，如果你要报仇，就来找我一个人好了，是我把你推下断魂台的。”

……

十个弟子的家长接到消息，陆陆续续上山来索赔，还有两三个干脆放弃上山，叫他们把银子寄送到家门口就行，老头子老太太腿脚不便，就不去领人了。因此洛桑又肩负起了送尸体的任务。除了送尸体，他还要负责到门口安慰失去亲人的家长，并承诺他们已经把凶手扔到岩浆里化成灰了。

总之，一句话，北落师门的形象一定要维护好，所有责任都由荀落担着。

听到荀落被送去不夜洞天，最难过的要数叶云和翟临冬。他们一个木系，一个风系，属性不同，灵力还不强，根本无法靠近不夜洞天。明霖是金系，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