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痛？”李明修衣袖一挥，灵力便从指尖倾泻而出慢慢走遍方生全身上下，内心深处的疼惜快把整个人淹没。

小孩和无铠对战时，被击中了两次胸膛，那痛苦的神情当时他在台上看得分明，差点没忍住跳下去。

可见着方生摇头，乖乖让自己疗伤，神色有些兴奋嘴角还带着笑，开心地分享自己战斗中所领悟的东西，活像个小麻雀的模样，眼底又流露出骄傲。

他的无疾从来都是那个怀有赤诚之心的少年，未曾改变过。

“先前你受了他两掌，恐留有内伤，届时灵力运行受阻。药灵之前给的伤药还在我这，我帮你揉开，可能有些疼，你忍忍。”

方生听着李明修让他把衣服褪去的话，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眼神不自觉地闪躲开他的视线，浅浅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语气也有些飘忽。

“师尊...你把药给我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这种事不用麻烦师尊的！”像是肯定自己的话又朝着他点头。

李明修听清他的话，沉默片刻后向前一步，顿时两人的距离拉的极近，明明是反问声音却带着强硬，“麻烦？”

麻烦，他会重返宗门？

麻烦，他会费尽心血助他入道？

麻烦，他会养一个天生魔体？....

思绪流转间，他低头扫了一眼少年长大后越**廓分明的脸，而后对上视线，眸色深沉，“为什么麻烦，嗯？我说过，你的事在我这，都是正事。”

明明月光柔柔地撒在他们的身上，明明周围一切的环境都熟悉的不行，但李明修说话时的气息向他扑来...方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有些战栗——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其他的情绪在翻涌。

他垂在旁边的手握紧，微微侧头看向李明修身后的桃树，春季已经过去了，枝丫开始冒出绿意，风一吹过时，轻轻摇摆。

“...我知道了。”

等方生回到房间之后，一直屏住的呼吸才敢真正放松下来，他靠在门后，脑子又乱又空白，下意识地抬手抚上了胸前还泛着热意的地方。

另一边的李明修等旁边房间的灯熄灭之后，又想起明清说快要收网了，心中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重新闭上眼开始修炼。

由于淘汰的人越来越多，第二日便只剩八个人对决。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榜单上，方生的名字旁边是无忧，而温玉则是对上了千寰宇。

看着人脸上的笑变得僵硬，关兰用肩膀撞了撞，眼里藏着笑：“不是说遇上了他，要好好揍一顿替我出气吗？”

温玉：......这几年哪一回不是他追着我打？

但他嘴硬，只让关兰瞧好了，转身就对着方生露出哭唧唧的表情，对着他比划嘴型：‘阿生，救救我！’

方生也有些无奈，对着他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好办法，温玉表情更可怜了，又想起对面的人要和谁对决，“阿生，你和小师弟对上了，怎么办啊？”

无忧站在旁边也看向他，方生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头，“站在擂台上了，就要全力以赴。”

无忧抬头看了好久的方生，接着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方生的手一顿，有些惊讶地望向他，旁边的温玉也满脸惊喜地凑了过来，“小师弟，时隔两年零三个月，你终于又开口了！再说一句我听听！”关兰踢了他一脚说他没个正行。

等半个时辰之后满身是汗的方生，又一次将面前的剑截停，才知道他小师弟说的会努力是什么样了，方生眼中带着兴奋，将他的剑势撇开，两人重新面对站而立。

无忧的剑跟着明悦的风格走，大开大合如同江河倾泻，而细微处的防守也未放松。

就像是被锁在他的领域之中，逃不开，只能被迫正面迎战。

和不一样的对手会有不一样的感悟，你也许能以弱胜强，也许能绝地翻盘...

但是在一样强劲的剑修面前，那就不存在谋略运气，有的只是剑与剑的对决，你强便你胜，你弱便是败，因此剑修在外面的名声都是战斗疯子。

无忧抬手，长剑漂浮在面前，他双手展开随后化圆，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寒冷，空中出现几道剑影，方生心中震惊，没想到无忧还这么小，就已经领悟了明悦师的剑意了，并能将其运用至自己的招式当中。

方生一挑眉，对着那蓄势待发的剑招，没有避让，反而掏出先前李明修送与他的循日剑，和青莲剑一起双手持剑，想着前些天在无铠身上看到的气，又想起那本书上演示的剑招，一主一辅，一阴一阳，在周身划出一道圆融的轨迹，开始‘造域’。

你不是锁定我让我逃不开嘛，那我就把你领域的力量返到你身上，就像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要义。

台上的明悦一挑眉，对着旁边人：“你连这个也教给师侄了？”

李明修眼睛也没眨一下，只盯着台上人起势的动作，“没有。”

明悦在旁边撇撇嘴，心想教就教了，我难道会说什么嘛？

似乎察觉到他的腹诽，李明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说了没有。”

这套剑招是他年轻时所创的，参考了双刀、双刃以及太极阴和的原理，只是对于使剑者来说要求太高了。

首先对于剑道以及上面说的那些东西要有自己的理解，才能够融会贯通其中；其次双手持剑很容易顾头不顾尾，让另一把剑沦为鸡肋，也算李明修年轻不懂事的炫技之作...只是方生从哪学的？

台下观战的关兰感觉到一丝熟悉，双手持剑的招式好像在哪看过...

只是另一边擂台上温玉喊叫的声音传到她耳朵，打断了她的思绪，就看见温玉被千寰宇追着。因为常年嘴欠被他追着打，已经有了一套躲避他剑的经验。

“小千子，你快来追我啊~”

又一次被定住的千寰宇像是没耐心了一般，停下了脚步，看着和自己一直保持着距离的人，心念一动，温玉背后便出现了几把木剑，遥遥悬在半空中，直直向着他袭来。

察觉到背后风的流速不一样，温玉朝着地上一翻身躲过一波，只是木剑下一瞬便重新追了上来。

温玉狼狈躲闪掏出灵符的同时，嘴里还念叨着：“靠，你怎么也玩这一套？！”

再说一百遍，他恨远程攻击！

“焚！”一张引火符迅速被画出，两把木剑被燃成灰，只是下一刻千寰宇又掏出了两把替换上。

温玉看清他的动作深吸一口气，不行，这样下去他的灵力先耗光；先前那一套以擂台画符的招式也不行，一开始就被千寰宇识破了，可是他的攻击符箓都用完了！怎么办？！

没等他想出办法，千寰宇在木剑追击的同时，以套剑招送他出了擂台。

“啊啊啊，要不是不能用法宝！我拿法宝砸也砸死这个小千子！竟然敢这样对我！”

温玉下了台气囊囊的，关兰心里有预料，闻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温玉这才压住刚刚气恼的情绪，和她一起盯着方生他们的擂台。

只见台上的两个人灵力耗尽了，已经使不出来任何招式，只能用最基础的点、劈、撩、扫等动作继续对决着，就看两个人谁先露出破绽，谁先没了力气。

只是方生从小习剑，而无忧半妖的体力更甚一筹.....

比试是从下午未时末开始的，直至日头西移，演武场内人已经没多少了，裁判长老的声音才响起。

“剑峰无疾胜！”

话音还未落，李明修和明悦便双双飞上台，各自揽住自己手脚酸软快要倒下的小徒弟，明悦笑眯眯地夸无忧，又顺手撸了自家师兄怀里人的脑袋。

方生以为他要说自己太过计较，为了赢这样欺负小师弟，垂下眸子，往李明修怀里靠了靠。

却没想到听到一句‘师侄也厉害。’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人，却看见他戏谑地看着自己，顿时为自己内心的想法感到羞愧，喊了一句师叔。

李明修扫了一眼笑着的人，等旁边的明悦把无忧抱起打招呼走了，才朝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低声道：“还有没有力气？我抱你回去？”

瞧见台下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温玉，又做了一个要抱的动作，身边的关兰果断伸手拽着人离开了。

只是方生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一下子起来了，迎着上头关切的眼神摇头拒绝，一时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师尊输点灵力给我就好了。”

李明修的灵力在他经脉中巡行一周，如静水流深，细致地抚过每一处可能存在的滞涩与暗伤。

然而，一切顺畅，唯有那失了章法的心律，透过指尖，一声声敲在他的心头。

他收回手，静默了片刻。

“好了，师尊，我们回去吧。”方生低头兀自按耐住那种感觉，却没注意到对方深沉探究的神情。

并没有内伤，也没有魔气的痕迹，说明不是受到弑魔阵的影响。只是为什么心跳的那么快？....

难道是有人暗算，还是心理压力太大了？

等回了洞府之后，他攥住面前要回房间人的手，神色认真，“无疾，是不是参加大比太累了？”

方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没有啊。”相反他从其中学习进步了许多，开心还来不及呢。

气氛又安静下来，似是在斟酌，最后却只说：“是不是从药谷回来之后便没有泡过药浴了？明日便是最后的决赛了，可能会连续对上两场，今晚便泡着解解乏吧。”

“我”不用还没说出口，就被李明修拽着往内院去了。

坐进浴桶后，看着人坐在不远处查看命牌的消息，方生默默把自己的下半张脸没在水里，试图减轻自己的存在感，没一会儿一股困倦涌了上来，慢慢闭上了眼。

等李明修回完明清的消息，发现自己家的小孩已经靠在浴桶旁边睡着了，嘴角忍不住上扬些许，走过来摸摸他被水汽打湿的发。

还说自己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