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〇〇三/枯木逢春

不知怎的,兰濯池说话有一种很让卿如是信服的感觉。

乍暖还寒的风撩起兰濯池的发丝与他的袖袍。

恰逢落英阵阵飘落,卿如是随着落花轻盈而跃,在被兰濯池拥入怀中的那一刹,也昭告炽热的夏日来临。

如同心悸,自此开始便随着莺飞草长,经久不息。

兰濯池抓紧了他一些。

清风涤荡万千瑕念,却将这些旖旎的念想渲染地更为浓烈且炙热。

……

自那日以后,徒弟们惊奇地发现,树上的夏蝉开始鸣动。

……

翌日,叶听眠带着卿如是来到药房,临行前,叶听眠好奇地看向卿如是:

“师父只会收根骨极佳的弟子,所以我们未来都可能历练成仙。没准还可以飞升成大神呢。”

卿如是并没有想过什么飞升,其实对于他来说,能够好好的活着已经都是件不算容易的事情。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亦是如此。

“我的根骨其实并不好。”

卿如是摇摇头。

叶听眠见他谦虚的不成样子,仰面哈哈大笑,他拍着卿如是的肩头:

“嘿嘿,怎么会呢,师父慧眼独具,其实看得出来你未来是个大能呢。”

要是他的根骨真的好,真的可以飞升成神,就不至于被凤族的人遗忘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了。

“不过啊,你是师父云游最快捡回来的徒弟。你啊,肯定是有大能耐的人。”叶听眠补充了一句。

这人被捅成个筛子,还能顽强的活下来,必定福气深厚,未来一定还有后福。

卿如是本来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兰濯池的徒弟,但是仔细想来,还是寻思着算了,没准又扯上吉祥物这个名号了。

“师父吩咐说,让你先在师父的偏殿待着。先好好休养吧,有事用这个符篆叫我。”

叶听眠安慰着,将两块一寸见方的木制符篆递给卿如是,然后简单教了一下符篆的使用。

像是师父这么抠搜的人,估摸着连这符篆都不会送人,也就是叶听眠和晏书澈大方一点了。

没想到卿如是学起来也很快,叶听眠说了一遍便精准地做出了召唤符篆的方法。

难得晏书澈做的东西有点作用。叶听眠想着。

看着门前日晷上的阴影随着日光而挪移,叶听眠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朝着西门温故堂飞也似地跑过去。

坏了坏了,要上课了呀!

叶听眠拔腿就跑:“我还要先上课,后会有期!”

“诶?”

卿如是的手滞在半空,看着叶听眠拔腿就跑的态势,还没来得及告别,叶听眠已经跑远了。

烹好药,再饮下稍作歇息,卿如是的精神气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突发奇想很想听听兰濯池授的课能讲成什么鬼样子。

一不做二不休,卿如是披上兰濯池的外氅就往温故堂走,贴着墙壁窃听了一小会。

果不其然,兰濯池正在侃侃而谈,似乎讲的还算不错,不太算是误人子弟。

真是装的有模有样的。卿如是想。

兰濯池用戒尺敲了敲自己的掌心,忽然又笑容满面的说道:

“在门外听,只能耳闻,来课堂上听,眼、耳、口,面面俱全。”

呀,被发现了。

卿如是灰溜溜地从后门钻入,自然而然地坐在后排的空位上。

温故堂人不多,大概是有三十来号人,毕竟这里面也不乏一些小门小派为了多方面学习知识的弟子,其实本派弟子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人。

但是他却发现书桌上有一本书,但是四下没有别的位置了。

“这里有人吗?”卿如是问。

“没有,放心,坐吧。”

晏书澈自顾自在书箱的捯饬着新的阵法,一边听着兰濯池讲课似懂非懂,他想着用阵法想着召唤一条听话的毒蛇。

坐在前面的叶听眠一直做点头状打瞌睡,卿如是感觉有些奇怪。

兰濯池他都不管的吗?

他没多想,只是兀自坐在座位上,随手翻开了书。

书名叫《星图阵详解》,里面汇总了甘石星经、开元占经、步天歌、黄老经等有关星图著作的详解。

“摇光古书称之为‘破军星',也就是紫微斗数十四主星最后一颗主星。”

兰濯池讲到一半,又捏起书卷将其翻过一页,细细地讲授道:

“破军星杀气更甚,主祸福,有此命格之人必为富甲一方的商贾,亦或率兵百万,名震华夷,但容易弄巧成拙。很多将军、君王有此命格,如纣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兰濯池慵懒地抬起眼看孟长策。他向来都是如此的,看不重要的人从来都不算仔细,也不会轻易地让人留在自己的心上,除了卿如是。

他看到孟长策的蘸了墨水的毛笔,久久地戳在书卷上,即便是书页已经完全被墨水洇湿,孟长策都始终盯着那个“破军”二字。

兰濯池忽然想起来,“将军”这个词语好像是孟长策的一块心病。

哦,照顾一下这位小徒弟的心理健康,这节课不太能听了。

他的父亲便是当今镇北大将军,孟长策也曾想过当将军,只是他为庶子,碍于他的身份,大将军并不喜欢他,他在府上也不受待见,在军中提拔之类恐怕也是奢望。

“长策。”兰濯池叫住孟长策。

“师父我在。”

孟长策这才回过神来,但是他的眼底有两道黑黢黢的眼圈,一看就是昨晚并没有休息好。

兰濯池从荷包里取出一些碎银,幅度较轻地放在孟长策的掌心:

“出去活动活动,落下的功课让卿如是教你,他听得最为认真,去抓两副药吧,剩下的你随意去挑一些典籍吧。”

别看晏书澈现在是天性顽皮,但是他腿部有疾,不太能活动。

“喔,好的。”孟长策回答道。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卿如是:

“诶?我来教么?”

孟长策转身走出了温故堂。

不得不说,没有兰濯池仿佛念经一般授课,叶听眠也真的是睡的不大舒适。

叶听眠在书桌翻来覆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对着卿如是说道:

“下课了?”

“没呢,让师兄去买药了,”卿如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叶听眠很是不在乎地说道:“当然,我还知道师父讲星象了。讲的破军星嘛,早会了。”

卿如是突然了解为什么兰濯池不批评他了。

这就是天赋流吗?卿如是愕然。

他想起来自己上学的时候,课上也总有个别上课并不算认真的学生,但是他们的成绩却是最好的,很遭人羡慕,但是没人知道他们私下的努力很多。

叶听眠有些漫不经心地以手托腮,用手点着卿如是的鼻尖,忽然赧笑道:

“没意思,睡饱了,你第一天来这里,我给你介绍介绍咱们同门吧。”

师尊可真是捡回来一个妙人,卿如是其人天真烂漫,可爱的不行。

卿如是视若无睹,他将书页翻过一页:“好。”

“那个去抓药的,是咱大师兄,他是当今镇北大将军之子,平日里最爱念书。”

叶听眠的眼神转向晏书澈时,他双手抱臂,眼神中带上一点鄙夷之色:

“晏书澈,你的三师兄,他的腿是当年被驴踢了一脚,最喜欢搞一些阵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阵法最后能出来什么。他一点也不靠谱。”

这不就是现代的开盲盒吗?卿如是想道。

没想到,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却被晏书澈听了个正着,晏书澈撅起嘴:

“什么被驴踢了一脚,当时还不是为了救你!还有,什么驴,明明是鹿蜀,鹿蜀你知道吗!那可是上古神兽!”

还以为自己被那玩意踢上一脚很骄傲呢,要是螭龙、蛟凤踢上一脚还不上天了?

叶听眠这几天听得都快耳朵长茧子了。

“好好好,鹿蜀。”

叶听眠懒得和他拌嘴,翻了个白眼。

晏书澈叫卿如是靠近一些:

“那你猜猜,咱师父那不肯掏腰包的主,当时怎么敢在京畿盖这么大一座门派?”

这回卿如是倒是来了兴趣:

“为什么?”

叶听眠一听劲头不对,赶紧捂住晏书澈的嘴,叶听眠强行挤出一点笑容:

“如是你别听他乱说。他就是在胡说八道、胡作为非、无法无天!”

可是谅叶听眠有七八只手,都兜不住晏书澈那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叶家可是全大雁城最有钱的商贾世家!人家家兄继承家业,其妹认了百草堂的堂主为义母,他爹最为宠叶听眠。”

叶听眠嘴角抽搐:“都是些陈皮子、烂谷子的事情,你提它作甚?”

可是晏书澈哪里管这么多,对着叶听眠嘻嘻一笑,继续讲完这个故事:

“然后他爹找上了师父,将自己家后山一块地包给师父,只为让他教出个能飞升的大能出来。”

卿如是拈着自己的下颌,故作震惊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

他对兰濯池不管教叶听眠上课的事件,重新刷新了一个认识。

晏书澈端详了叶听眠许久,肚子里又冒了不少坏水:

“啧啧啧,的确是有资历,但是你猜师父看出他是什么仙骨?”

没想到兰濯池竟然具有看仙骨的能力么?卿如是内心有些慌张。

万一他也看出自己的神骨,看到自己是凤族后裔……卿如是已不敢后想。

“菊花精~”晏书澈调笑道。

听到“菊花精”这个绰号,叶听眠急的几乎要上手而揍之了:

“什么菊花精,明明是隐逸花仙。花仙好吧!姓晏的,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就是破画阵法的!”

两个人吵吵闹闹,彼此争论。

……

卿如是捂嘴轻笑。

忽然听到一两声略清脆的叩击声,三个人朝着声源抬头看去。

“上课期间,交流课上内容可以,其他事情不可喧哗哦。”

兰濯池用戒尺轻轻地敲在三个人的头上。

晏书澈假装吃痛,抱住头,可怜巴巴地“哎哟”了两声。

都怪兰濯池讲课太过忘我,差点都忘记了这群小皮猴会打小差了。

兰濯池手握经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老样子,五十遍,明日午后前交上到我房内。”

晏书澈、叶听眠认栽:“明白。”

兰濯池用戒尺轻轻敲着卿如是面前的书:

“你也要罚。”

“好……好。”

卿如是如梦方醒,他抬头对上兰濯池的双眼,竟不知一时间要回答他什么。

“师父,他还有伤诶!”晏书澈帮忙求情道。

“那也得写。”兰濯池态度坚决,他重新走到讲台之上,笑容浅浅:

“放堂,大家都去用午膳吧。”

不知怎的,说出“那也得写”的时候,一种原本兰濯池对自己的偏心的错觉骤然清空。

或许,他对自己从来没有过私心吧。

卿如是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门派,缓缓舒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叶听眠从课堂内窜出,他一掌没轻没重地拍到卿如是的肩膀上:

“卿同砚,你要一起去用午膳吗?我可是发现一家新开的一家美味至极的三鲜铺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同往啊?”

卿如是没什么心情吃饭,他勉强挤出一点笑:

“你先去吧,我不饿。”

“那好,我先去啦。晚了的话排不号了。”

叶听眠搔头,肚里咕噜咕噜翻天覆地的叫喊着,他飞也似地跑向那家三鲜铺子。

临行前,叶听眠转身对着卿如是说道:

“那个罚写我俩帮你写,你安心养病嘿嘿嘿!”

卿如是回之以笑:“多谢。”

他一边往前跑,一边自顾自地嘟囔坏笑着:“可有招整那姓晏的小子了。”

其实站在两人身后多时的兰濯池感叹道:

真是和我当年一样啊。

兰濯池在两人告别时,叫住了卿如是:

“小鸟妖,你留一下。”

“掌门?有什么事情吗?”

恰逢桃花为清风吹落。卿如是转过身,歪着头看向兰濯池。

大家上学的时候,书桌下面的那个装东西的叫什么?大二的时候,小斩的大学舍友有的说叫书箱,但是我们叫书桌堂(好像立马就知道我是在什么地区上学的),小可爱们,你们的叫法是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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