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清里不用这么叮嘱裴焕。
裴焕的胆子再大,也不敢直呼自己师父的姓名。
小鸡啄米一般答应下来,清里这才放过他,顺便把信封交给裴焕,让他替自己跑腿。
拿到清里的亲笔信,杜惜雀不能说非常失望,就是觉得自己要白跑一趟。
这信能不能递到城主手里都未可知,要知道幽绝城现在的岗哨堪比皇宫,不,应该说比皇宫还严密,她这封信送进去,要经过层层审核,说不定在哪一层,出现一个跟平安宗有仇的,就把信扣下了。
杜惜雀气愤的跟裴焕抨击幽绝城的城防,“我跟你说,幽绝城的人是你想不出来的排外,他们城主最严重,上一任城主在的时候,幽绝城可不是这样的。”
裴焕问:“这么说,这一任的城主是新换的?”
杜惜雀卡了一下,然后在心里算了算,“换了七八十年了吧。”
裴焕:“那她可能不是一直都这么排外,而是遭遇袭击以后,害怕再混进来什么坏人,才这样的。”
杜惜雀慢慢点头,“也有可能,毕竟我从没见过她。”
裴焕:“……”
杜惜雀是真的着急,所以拿到信,即使自己觉得没什么用,但她还是立即就出发了,裴焕目送她和小石头一起离开,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去把药擦了,再好好的练一遍剑。
可他回去没多久,也就是刚把药瓶上的塞子拔出来,然后若烛就又来了。
若烛也是一脸的无奈,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扎堆来找清里师叔。
这次来的是灵衡宗弟子,非常巧,又是裴焕的熟人。
来人是灵衡宗的陆悬月,跟杜惜雀不一样,她是独自来的,不过她带来了琅华宗主的亲笔手书。
非常好,清里自己刚发出去一封,现在就又收到了一封,陆悬月在山下等着,若烛自己把信送上来了,裴焕拿着药瓶走过来,也想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在这方面,清里从来都不避讳裴焕,因为他一向光明磊落,毫无秘密可言。
补充,在小事上而言。
……
清里展开信,琅华宗主的字迹十分娟秀,而且语气亲和又礼貌,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舒适,裴焕和若烛一左一右,站在清里身后,一目十行的看信上的内容。
原来,琅华宗主写这封信,是想让清里帮陆悬月行个方便。
她信中说,年前那件事已经有了着落,通过那些遗留的痕迹,他们追查到了幽绝城,现在他们能肯定,灵衡宗的邪修叛徒寒夕,他去过幽绝城,而且在那停留过,时间大约是在五十年前。
裴焕早上刚被科普过幽绝城五十年前遭遇袭击的事,他一下子瞪大眼睛,“五十年前袭击幽绝城的人,是不是这个叫寒夕的邪修?”
若烛摇摇头,他指向信笺的下半段,“你看这,琅华宗主已经去信问过幽绝城城主了,她是直面过歹人的,她说无论长相身材还是出手的招数,都跟寒夕真人不一样,如果是寒夕真人,他不可能在破坏了幽绝城的护城大阵以后,还能保持住这么完美的伪装。”
清里拿着信纸:“我让你们看了吗?”
裴焕:“……”
若烛:“……”
默默后退一步,他们俩异口同声的说:“弟子知错了。”
清里想把他们全都轰出去,知错比犯错更快,全是一个德行。
总之,既然幽绝城城主都这么说了,那看来,当初袭击幽绝城的另有其人。然而寒夕确实在那个时候去过幽绝城,更巧的是,幽绝城遭袭击没多久,寒夕就暴露出了邪修的一面,当时追杀他的人发现,他身上有伤。
那时候人们还不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现在好像有点思路了。
是不是在幽绝城受的?
幽绝城受袭,动手的人不是寒夕,但寒夕也在那里,说不得那个动手的歹人是寒夕的同伙,也许寒夕是被误伤了,也许是他们闹翻了,总之,线索就在幽绝城里。
这是几十年来,灵衡宗第一次追查到这么明显且有力的线索,不知道陆悬月对琅华说了什么,反正琅华是答应让她亲自来调查了,而且不给她任何帮手,颇有让她孤注一掷的意思。
要么找出结果,要么就此放弃,她还有自己的大好年华,不能浪费在一个曾经担任过她师尊的邪修身上。
目前来看,就剩下一个问题了。
仅靠自己,陆悬月进不去幽绝城。
……
清里有点后悔,他不应该写的那么快,他应该拖一拖,拖到下午再写完的。
裴焕现在也学会看清里的脸色了,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裴焕立刻安慰他:“没事的,师父,杜惜雀说过,你的信九成九不管用,所以你写几封都是一样的。”
清里缓缓抬头:“你给我出去。”
若烛:“……”
说实话,他觉得裴焕被赶的不冤。
陆悬月在山下等了快两个时辰,终于,有人朝他走过来,她认得若烛,也记得裴焕,一下子站起来,她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们:“怎么样,仙君答应了吗?”
裴焕:“我师父说,让你在这等等。”
陆悬月疑惑:“等什么?”
若烛替他回答:“等别人试过的结果,仙君知道你只有一个人,如果让你白跑一趟,他会不忍心,所以你还是等等吧。”
陆悬月:“???”
虽然若烛经常美化别人说出来的话,但今天,他还真没有美化。
清里又不是冷血怪物,陆悬月的经历哪怕是他听完了,都要感叹一声不容易,反正幽绝城离槐江宗不是很远,来回的话,估计一天时间就够了。陆悬月等了几十年的结果,又不差这一天。
而且,这样他也不用再写一封信了。
……
杜惜雀回来的比清里预计的更快,她一夜没睡,带着清晨的露水落在槐江山上,裴焕没看到她和小石头撒娇,就知道她现在的心情一定不怎么美妙。
果不其然,进了屋子,她就开始跟裴焕倒苦水。
“我们把信送过去,然后在幽绝城外站了四个时辰,结果你猜人家说什么?他们没办法确认这封信确实来自清里仙君,我说信上有槐江山的印记,他们又说有印记,也不代表这一定是清里仙君写的,我跟他们理论了半天,他们非说,必须仙君站在他们面前,说这封信是他写的,他们才承认。”
杜惜雀气的声音都高八度了:“如果仙君能站在他们面前,还用信干什么?!他们就是故意为难我们,他们知道我们进去,是要查邪修的事情,他们知道这事查也查不出个结果来,所以就百般刁难,不让我们进城!”
裴焕弱弱的说:“其实,你们不进去,可能这件事也有点眉目了。”
杜惜雀诧异的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裴焕把陆悬月来的事情告诉他,还有灵衡宗调查出来的结果。
杜惜雀也没想到幽绝城竟然还能跟曾经的寒夕真人扯到一起,震惊了片刻,她反应过来:“可是,这跟我们平安宗调查的事有什么关系?”
裴焕:“你们不是要找邪修吗?寒夕真人就是个邪修啊。”
杜惜雀:“……”
她忍不住扶额,“邪修和邪修不是一回事啊,寒夕真人是杀人夺宝,涂炭生灵,可我要想洗刷我们平安宗的冤屈,我要找的是现在还待在幽绝城,而且会做偶人的邪修,当然我不认为真有这么一个邪修,就算他有,他也不可能是寒夕真人。”
裴焕问:“为什么不会是他?”
杜惜雀十分骄傲的说:“因为除了我们平安宗,不可能再有别的人会做偶人了,寒夕真人出自灵衡宗,他绝不可能知道偶人的技艺。”
裴焕恍然的点点头,“也就是说,如果真有这么一个邪修,他必然是从你们平安宗跑出去的。”
杜惜雀:“……”
是这样没错。
所以她才必须尽快的找到流言源头,再这样下去,他们平安宗的名声真要完蛋了。
杜惜雀问他:“这么说,陆悬月如今也去幽绝城了?我是不是正好跟她错过了。”
裴焕:“没有,她还在这里,我师父让她留下,等你们试验过亲笔信管不管用再走。”
杜惜雀:“……”
被当成小白鼠应该是个很令人生气的事情,然而想到另一个人是陆悬月,还是背着那样一个任务的陆悬月,杜惜雀就默默的把这口气忍了,“罢了,我不跟你们计较。”
裴焕笑:“我以为你要发火。”
杜惜雀轻哼:“我又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况且,陆悬月也是公认的美强惨了,能帮上她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裴焕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懵了一会儿,“美强惨?”
杜惜雀伸出三根手指,“又美又强又惨,外面人没这个说法,这是我们平安宗的土语。以后你去我们平安宗做客就知道了,我们有很多朗朗上口的土语,说习惯了,也很有趣的。”
裴焕不觉得有趣,“感觉怪怪的,很白话。”
杜惜雀笑了笑,“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都是我们开山祖师留下的金句,哦对了,金句也是我们的土语,意思是像金子一样发光的句子。”
裴焕不吭声,看起来欣赏不了这种土语的魅力。
杜惜雀也习惯了,她叹口气:“现在试验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不管是我们,还是陆悬月,一时半会儿都进不去幽绝城。”
裴焕也替他们发愁,“那怎么办呢?”
杜惜雀:“现在只剩一个办法了。”
她站起身,朝裴焕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来,带路吧。”
裴焕一愣:“去哪?”
杜惜雀的语气有些忧伤:“去胧雪峰找仙君,现在我只能跪下来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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