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期袖口那抹刺目的鲜红，以及其中转瞬即逝的诡异蓝芒，像一根细刺，扎在墨天心头。

他执意要立刻送云不期回摇光峰，连后续的比试也顾不上了。什么宗门扬威，什么任务奖励，在师尊咳血的现实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

云不期这次没有反对，或者说，他已虚弱得没有力气反对。

他半倚在墨天身上，几乎将全身重量都交付过去，返回摇光峰的一路都异常沉默，只是偶尔泄露出的、压抑不住的轻咳，显示他并未入睡。

墨天小心翼翼地将人安置在静心殿的云榻上，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眸，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他动作麻利地拧了温热的软巾，想替他擦拭额角的冷汗和可能沾染血迹的唇角。

指尖触碰到那冰凉肌肤的瞬间，云不期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琉璃色的眸子因虚弱而显得更加朦胧，氤氲着一层水汽，失焦地望了墨天一会儿，才渐渐清晰。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墨天动作，目光静静地落在墨天专注而担忧的脸上。

“师尊，您感觉如何？要不要再服用些丹药？”墨天放下软巾，低声询问，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云不期靠在软枕上，气息微弱，却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琉璃眸中水光未退，更添几分脆弱：“旧疾罢了……咳出来，反而舒坦些。徒儿不必……忧心。”他轻轻抬手，指尖似乎想触碰墨天紧蹙的眉头，却在半途无力垂下，只虚虚划过空气，“莫要……因我误了接下来的比试。”

他越是这般“懂事”，墨天心里就越不是滋味。那股混合着心疼、疑虑和莫名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却被云不期一阵更加虚弱的咳嗽打断。

“水……”云不期微阖着眼，唇瓣干涩。

墨天立刻咽下追问，连忙倒来温水，小心地扶起他，将杯沿凑到他唇边。看着对方小口小口、极其困难地吞咽，纤长脆弱的脖颈随着吞咽动作微微起伏，墨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喂完水，将人重新安置好，墨天看着云不期倦极睡去的容颜，替他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他虽也顺利晋级，心中却始终记挂着静心殿里那人，取胜的喜悦也淡了许多。

大比首日终于落幕。墨天跻身十六强，这成绩足以让摇光峰扬眉吐气一番。但他回到听雨苑时，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夜色渐深，他正对着一盏孤灯发呆，思索着那蓝色光点与赵虎的异常，陈铭却来了。

“墨师弟，峰主醒了，说身上黏腻不适，想泡一泡后山的灵泉……他指名要你陪同护卫。”陈铭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和担忧，“峰主身子还未好利索，后山夜凉，我本欲劝阻，但……”

墨天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泡灵泉？这大晚上的，他那个风吹就倒的师尊还真会折腾！但想到对方白日里咳血的模样，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正好这时系统声音响起。

【叮！触发随机任务“陪伴师尊灵泉疗愈”。】

【任务要求：护送并陪伴师尊云不期前往后山灵泉。】

【任务奖励：好感度 ？，氛围值提升！(??ω??)】

【失败惩罚：师尊可能会因无法沐浴而心情低落，影响伤势恢复哦~】

看着系统面板上那个眼冒爱心的表情和“氛围值提升”几个字，墨天嘴角微抽。这破系统，越来越不正经了！

“我这就去。”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一件厚披风，跟着陈铭前往静心殿。

云不期已经起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雪白中衣，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那件白狐裘，墨发未束，披散在身后，更衬得脸小色白。他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精神，眼睫低垂，靠在门边，仿佛连站直都需要耗费力气。

见到墨天，他抬起眸子，声音轻软：“徒儿，又要……劳烦你了。”

“师尊言重了，这是弟子分内之事。”墨天上前，很自然地将带来的厚披风给他拢好，仔细系好带子，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指尖不经意掠过对方冰凉的下颌，两人俱是微微一顿。

后山灵泉位于一处僻静的山坳，月光如水，倾泻在氤氲着温热白气的泉面上，周围奇石环绕，灵植散发着清幽香气，环境静谧而美好。

云不期褪去狐裘和外袍，只着单薄的中衣踏入温泉中。

温热泉水漫过他纤细的腰肢，白色的丝绸被水浸湿，隐隐透出底下过于白皙的肌肤和清晰的蝴蝶骨轮廓。他舒服地喟叹一声，靠在光滑的泉壁上，仰起头，闭上眼，任由水汽濡湿他鸦羽般的长睫和鬓角碎发。月光洒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却脆弱的侧颜，宛如月下精魅，美得不真实。

墨天恪守弟子本分，背对着泉池，坐在不远处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守卫。耳边是潺潺水声和偶尔几声夜鸟啼鸣，鼻尖萦绕着灵泉特有的硫磺气息与云不期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冷香混合的味道。

他努力摒除杂念，但身后那细微的水声和那人偶尔因舒适而发出的、极轻的叹息，却像小钩子一样，不断撩拨着他的神经。

内心OS：“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NPC建模也太绝了……不行不行，墨天你清醒点！那是你师尊！还是个病号！畜生啊！”

“徒儿……”云不期忽然轻声唤他。

墨天身体一僵，没敢回头：“弟子在，师尊有何吩咐？”

“没什么，”云不期的声音带着被水汽浸润后的柔软沙哑，“只是……这夜色甚好，泉水也暖，一个人泡着，不免有些……寂寥。”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墨天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他犹豫片刻，还是稍稍侧过身，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泉池。

只见云不期不知何时已转过身，双臂交叠趴在泉边，下巴搁在手背上，正歪着头看着他。

湿漉漉的长发贴在他颊边，水珠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滚落，滴入泉中，漾开圈圈涟漪。那双琉璃眸子在月光和水汽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澈迷离，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这一幕，美得如同画卷，让墨天一时看得有些失神。

“白日里……多谢你了。”云不期看着他，轻轻说道，“若非你在，为师怕是……”

“师尊不必言谢！”墨天连忙打断他，耳根微热，“保护师尊，是弟子应尽之责。”他看着对方被热气熏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毫无防备、全然依赖的眼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水声潺潺。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酵，带着温泉的热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墨天飘忽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云不期手边的泉壁，那里似乎刻着些什么。他下意识地凝神看去。

只见那被水汽常年侵蚀的光滑石壁上，有一道极深的剑痕，旁边还刻着几行模糊的小字。借着月光，他勉强辨认出最前面似乎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后面跟着几个残缺的字迹：“第……九十九……次……”

九十九次？什么九十九次？墨天心头莫名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掠过，快得抓不住。

云不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走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轻轻“啊”了一声，用指尖拂过那刻痕，语气带着些许怅惘和……茫然？“这痕迹……似乎很久了。不知是哪位前辈……留下的。”

他的反应自然无比，仿佛真的只是偶然发现。

墨天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云不期。只见对方正望着他，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清浅而温柔的弧度，眸中水光潋滟，比天上的月牙还要动人。

云不期垂眸轻轻拨动了一下温热的泉水，溅起细小的水花，目光重新变得柔和依赖，带着一丝感慨，低声道：“说起来……已经许久，未曾有人……陪为师来此了。往常……皆是独自一人。”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在这氤氲的水汽中，格外能触动人心。

墨天看着他被水汽打湿的、显得更加纤长浓密的睫毛，听着他那带着孤寂的话语，心头那点因“第九十九次”而产生的惊疑，竟奇异地被一股更强烈的怜惜所取代。他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日后……弟子陪您来。”

话说出口，他才觉出几分不妥，这承诺似乎……太过亲近了。

云不期却似乎很高兴，抬眸望向他，琉璃色的眸子里漾开真切的笑意，虽然依旧带着病气，却如春风拂过冰湖，暖意融融：“好。

【叮！成功陪伴师尊灵泉疗愈，并许下陪伴承诺，氛围绝佳，好感度 3（当前好感度：25/100）。】

好感度的提升提示音让墨天回过神来，他看着云不期那纯粹依赖的笑容，再想想那诡异的刻字和血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师尊，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而云不期，在墨天移开视线后，目光再次掠过那块刻着“第九十九次”的岩石，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晦暗。

温泉的热气，似乎并未能驱散他骨子里的冰冷，也未能融化那横亘在真相与表演之间的坚冰。

但至少，这一刻的暖意与靠近，并非全然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