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恨到归时

沈长梦的动作很快,留在白华门的弟子本来就不算多,分列、排队转移走也不算什么难事。而这件事,他也长了个心眼,提前跟解淮商量了一下,虽然并不是想争得他的同意,但却知道,提前告知和背地里自己行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他可以不被解淮赞同,但一定不能被他误解。

解淮表示随便你。他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晰,知道就是来白华门当个打手,魔族来了就出剑,魔族不来就躺着。自打几日前一次猛烈的进攻山门行动后,魔族就好像突然熄了火一样偃旗息鼓,没什么大动作,只偶尔过来摸两把,但战斗往往不到一个钟头就结束了。与其说是另有所图,不若说仅仅只是打算意思意思完成一下魔尊的任务,在那次生死进攻后,两方竟然不可思议地达成了一种短暂的和平。魔族只是围着山,但却不动弹,连个声响都不放。而这个局面放在以前是想也不可想的,今日却莫名成了真。

沈长梦心里也觉得奇怪,实在是不能适应突然这么安静的魔族。但到底,没人阻拦他,这是个好事。虽然山依旧被围着出不去,但只要不打,白华门就能又撑一天,他也有机会再准备一段时间。

所以,他之所以选择告诉解淮,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发现自己不能不说。因为想要离开白华门到卫城去,还需要解淮的帮忙。

而且,尽管他心有忌惮,但对于一个人的状况,他也不可能不理。

在听闻叶云盏终于清醒了的消息后沈长梦立即放下手中的一切,马不停蹄地赶到两人的住所。叶云盏已经醒了,趴在床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尽管喂足了水,嘴唇却还是隐隐有些干裂的,可见是身体内某处出了问题。眉头紧皱,脸色也苍白,可眼下却是通红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得一见的虚弱态势,甫一冲入视野,沈长梦也是微微一皱眉,此前所有的争议和矛盾似乎都消失了。

他的脑中不由回想起当日叶云盏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必须说,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见得此人竟也来了白华门,心里还是升腾起一股面见天降神兵一般的感觉。只有一个解淮,或许对此一无所知者还感觉到不太稳当。可只要再多个叶云盏,白华门便宛如拥有了铜墙铁壁,仅凭这么一点魔族是攻不进的。

他是为了自己门派的安危才变成这个样子,尽管之前明里暗里阴阳怪气了自己不少回,沈长梦还是软了心。他坐到叶云盏旁边,给他拉拉被子,问他现在怎么样。叶云盏也是真蔫儿了,以前那种嚣张跋扈的气势荡然无存,整个人一枚透明珠子里包着的小虫儿似的,强撑着眼皮软趴趴地看他。

“沈掌门,我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喝米酒,一点儿劲没有,跟喝白水似的。把你们最烈的酒拿给我。”

他嘴角轻撇,看着虚弱又可怜,沈长梦不由失笑:“都这样了还喝呢?伤后要忌酒,这你还不知道?喝点白水得了。”

“不行,你不知道,我喝酒比不喝好,”叶云盏说。他艰难地撑起身。

“我还要吃鱼。哥,你给我做条鱼去。”

这后半句话是对解淮说的。眼神直勾勾的,对鱼的渴望倾情流露,不带一点虚假。沈长梦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不由有点好奇解淮会怎么做。

解淮完全没在乎他人怎么看,毫不犹豫抓剑起身。随后看向他,似乎在找他要鱼。可白华门现今自顾都不暇,哪里还能给他找着条能吃的鱼,只好说没有。解淮的眼波动也不动一下,只说:

“河在哪里?我去抓。”

“……”沈长梦说,“后山就有河。不过那处现今有魔教盘踞,可能不太安全。”

“无妨。”

解淮说。他带着剑,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沈长梦坐于一旁,始终目送着他远去。半天后转过头来,面上表情神秘莫测,看了叶云盏好一会儿,方才说:

“倾天门主的剑杀了不少魔族,若用此剑杀鱼,可能会串味儿。”

“那我怎么办,”叶云盏苦着脸,“要不你跟他说说,让他杀鱼的时候把剑好好洗洗吧。我不想吃魔族。”

“……”

----

必须要主动进攻。

这是卫城内大部分人的打算。

不行。

这是云婳婉的观点。

卫城城主府有很多人,云婳婉却只有一个人。

但也无法阻拦她一锤定音。

果然不出她所料,白华门即将驰援卫城的消息一经放出,卫城城内便群情激奋。其中反应最大的莫过于是卫城内的白华门弟子。他们自始至终都不能接受自己师门就这样分崩离析的事实,一直苦苦等待,总算是在今日等到了重建的消息。

云钰当然不可能拒绝白华门的要求。他已气急攻心,巴不得来的人越多越好。只是府内尚有聪明人。

顾清霁在听闻白华门即将进城后便去找云婳婉,告诉她说这件事绝对不能同意。而她给的理由也很充分:卫城现今面临着的不止是一个祁城,还有一个云城在虎视眈眈。要么死守,要么主动出击,直接与云城开战。而卫城虽然不算弱小,可却没有后援,余下的附庸小城想要赶过来救援也得数日。而云城现今绝非孤军奋战,那么多城池尚在观望中,不能排除他们已暗地里组成联军的可能性。甚至,是极有可能的。

打一个祁城,也许不是问题。与云城相抗,可能短时间内也不会落败于下风。但是祁城和云城联手已让城中现在气氛微妙、人心惶惶,若再一味去主攻,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若只有振鹭山的弟子在此,云婳婉当然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打算来进行防守。可白华门进驻就不一样了。指挥权到底归谁且不论,白华门十年来始终为当年灭门之仇所困,看到对方阵中有魔族,是绝对不可能赞同她化攻为守的。

“城主当日不正是因为担心触怒云城、使之出兵而一直没有与祁城真正开战的么?只不过一日拖过一日,与云城一战是不可避免的,可是眼下的确不可冲动行事。白华门进来,只怕要坏事。”

云婳婉静静听完,微微笑了一下。顾清霁冰雪聪明、文武双全,向来很得她赏识。这种看重于这次魏涯山的安排中也可见一斑。振鹭山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到了,云婳婉抽不出身,便主要由顾清霁安排的食宿和任务。只要交代给她的东西,她必然完成得滴水不漏,为人是堪称完美的。

但“堪称”完美,就说明尚有地方不完美。在云婳婉眼中,顾清霁哪里都好,除了有一点——过度的谨慎。

谨慎固然是一种好的美德,但是凡事都应有度。比如在此刻,就算是顾清霁列举出了数条不应当让白华门进卫城的理由,可是云婳婉只是微笑听完,不做什么驳斥,只说:

“说得很好,理由也很充分,的确是这样,一句话也没说错。”

“但是,”她话锋一转,“你有办法能够阻止他们来吗?”

顾清霁一怔,剩下的话全都堵在嗓子里。她有些愣愣地看着云婳婉,依旧是一副笑颜,可不知为何,眼底却好似沉着一块冰。她的思路被完全打乱了,方才急切想要说出的什么也顺势在脑中消失殆尽。她在迅速思考,第一时间便将注意力拔到了云婳婉所给她提出的这个问题上。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在这寂静超过半柱香后,尽管什么也没说,可两人却都已知晓了结局。

没有办法。

顾清霁方在此刻明白,这才是重点。

卫城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白华门的进驻。从云钰派人前去向白华门求援开始,卫城就注定必须收容这个多灾多难的门派。不收,就是拒绝了援助,是出尔反尔。虽说城池背弃承诺除了丢脸还要被人唾弃外没什么大不了的,白华门总不可能真的报复他,但问题就是城池内还有许多白华门弟子,对外方便糊弄,可对内却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从根上说,卫城也没那个必要拒绝白华门进入。多个门派多条路,多几个人他这边儿就更容易守得住,白华门肯定不是贪图他的城主之位才提出此要求,因而同意,对于云钰来说,是有利无弊。无论是守还是攻对他来讲并不重要,只要能够守住卫城,无论什么人怎么瞎折腾他也不多说一句。最终白华门进驻后,弟子如何派遣,兵力怎么分配,这些不归他管,这是两个门派之间的事。而最终的指挥官到底怎么确定,他也完全不在乎。

云婳婉可以左右他的抉择,但最终拍板的还是云钰。更何况她自己思来想去,也认为自己不可能会将白华门阻拦在外——

山有纵横,影分两面。只要有一处惊涛骇浪存在,那么在它的背面一定隐藏着一面平静至毫无波澜的海水。白华门可乱,但既然它有“乱”的能量,就一定有能用的地方。制止不了它,那就暂且顺从它。因为尽管白华门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会被劝说成功的可能,但这个世界上没太有什么绝对不行的事情。

云钰只负责将人安排下来,而具体的交涉和分配,都是交给云婳婉的。三日后,沈长梦正式来到卫城,他启用了白华门最后的灵力护障,将整座门派包裹于其中,且在从白华门到卫城的沿途都安排人手护卫,用的多是十年前参加过大战的经验丰富的长老或是精锐弟子,人手虽然不多,但至少可以实现某种保障。后方有解淮和叶云盏镇守,也算是免了后顾之忧。

而他自己,则同最信任的长老冯进一起来到卫城,在云钰的万般礼遇之下进入城主府。不管为了什么目的,他肯来,就说明肯帮卫城解除围城之困,云钰老泪纵横,万般激动,恨不得把自己这城主府都送给他。沈长梦始终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不太冷漠,但却也不那么热切,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如果云婳婉不曾出现在这个队伍的末尾,沈长梦发誓他的表情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纰漏的。

看到云婳婉的那一刻,不仅他愣了一下,旁边的冯进似乎也顿了脚步。沈长梦行礼的手僵在半空。云婳婉换了一身淡蓝色的裙装,面上不施粉黛,面上笑容温暖,仿佛面前的这个人从来没有与她的宗门产生任何矛盾。

“沈掌门。”

她以一种温柔的语气不容置喙地说道。

“咱们谈谈。”

几日前顾清霁来找她提议不能让白华门进入卫城后,云婳婉说她有办法。说话的时候她神色不变,运筹帷幄。顾清霁不知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切入点是什么,她还以为会用手段强压。这时候她那过度谨慎的性情便发挥了作用,劝说云婳婉不要冲动。而云婳婉笑了一下,说,她不用设计一点计谋,甚至连半日都不用,她就可以让沈长梦安抚住白华门弟子,继续施行她的守城办法。

“你会担心,是因为你不了解沈掌门。”

云婳婉的眼波像水一样流动着。当她微笑的时候,两颊微微提起,而更显面上生光。这样的目光温柔、和善,仅仅只是看她的眼神,是决计想不到她们现在在说的是什么,而心中、手下规划着的,又是何其激烈冷酷的未来。

云婳婉武功高强,出手狠厉而为人和善,内敛低调却行为果决。她能在振鹭山掌事绝非偶然,她有着果断准确的决策能力和聪慧的头脑,在振鹭山十几年甚至不曾误会过一次掌门的意思。她聪明、敏感,眼界宽、反应快,能够迅速于乱象之中发觉本质,这样的人才能当雁然门主,并且成为掌门的左膀右臂。

因而她说什么,弟子基本上就听什么,很少有人忤逆她。是以顾清霁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既然云婳婉说她有办法,她便也不多问,收回了自己的建议。但到底,心中还是不安的,生怕事情脱离了云婳婉的轨道,再度进入到那无可转圜的晦暗之地。

直至半日后她得知了沈长梦与振鹭山合作的消息。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沈长梦同意了将城内所有白华门弟子的调遣权全都交予云婳婉。以后,她说守就守,她说攻就攻,他沈长梦将不会反对,甚至表示自己也不会提出质疑。

这看似是个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云婳婉做到了。秘诀就在她那时告诉顾清霁的那句话:

“你不了解沈掌门。”

云婳婉很聪明,她知道虽然也许也会有人反对白华门进驻,其中甚至有个人会是自己,但她的父亲云钰却依旧会放白华门进城。原因无他,仅仅只是因为云钰是城主。他是最高的领袖,他有拍板的权力,无论是谁为他提出怎样的建议,他听是听,弃是弃,但最后的决策,需要由他自己完成,旁人根本不可能插不进去手。

而云霆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的那一瞬间,云婳婉便觉察到了不对。在那如大海一般翻滚不歇、浪潮迭起的思绪中,她敏锐地抓住了最重要的那一点——

沈长梦从小并不是当做掌门来培养的。他这人更是在长辈的宠爱下生得宁静淡泊,野心不大。既然自小远离了权力,又没有主动为之的心意,稀里糊涂过了这么些年,跟那些人比起来,沈长梦到底还是天真。他只知道将卫城和白华门连成一个战线可能会更方便让他守山,也可能明白卫城内的弟子若没有一个固定的统帅带领着可能会遭大难,但他没有意识到一点:

当日是他亲手解散了白华门,而如今全部进驻卫城,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复门的信号。

这标志着白华门在分崩离析后又有了重整旗鼓的力量,尽管能力多少并不确切,但是白华门却早在十年前便已给了修真界其他门派一个印象:

它曾经是天下第一大派。哪怕被灭门、被血洗、被迫蛰伏了十年,但是无论如何,它都曾是称霸过修真界的天下第一大派。

没有一个门派会主动解散的。修真界有那么多苟延残喘的小门派,可能连人都快养不起了,可宣布就此解散的门派也没多少,大派更是独一份。

白华门作为一个有过充足底气的门派,不会犯这样严重的错误,也不会有这种近乎于消失殆尽的野心。这一切都与它曾经的气质太不符了,尽管十年内人人都见证了它的衰弱和垮台,都知道可能它已经没有了东山再起的能力,但突然来了这么一招,还是会令人生疑。

更何况沈长梦在解散后就立即上了振鹭山,他自己是为了复仇去的,可是其他人不知道。这样呈现出的情景便是,曾经是天下第一大派的门派的掌门做出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随后转头去找了曾经的盟友,在某种神秘莫测的氛围中于对方家里待了将近两月,说了、做了什么,一概不知,回来后立即便集合曾经人手拓宽地盘。

他是怎么做的不重要,在别人眼中,他或许为何会这么做,才是重点。

这样一来,白华门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的门派都太想知道他要干什么,又担心它在“复门”后又是否有充足的实力能够重登巅峰,而更重要的是,这背后到底是否有振鹭山的助力,根本无人知晓。

沈长梦此举无异于将自己推上了刀尖。而云婳婉带着这样的疑问旁敲侧击了他一下,却发现他压根没有这个意识。就是说这一切可能导致的后果他都是不清楚的,他来卫城,只是因为白华门太危险。卫城里的弟子自己不愿意走,他本也不打算留,但事已至此,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这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云婳婉立即意识到沈长梦可能压根没发觉这件事到底带来了什么。她毫不迟疑,即刻问道:

“来卫城的决策是沈掌门自己做下的吗?”

沈长梦道:“是我派冯长老的决议。不过,我赞同。”他顿了顿,又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会因此而让卫城为难……我给门主道歉。”

云婳婉叹了口气。都到这时候了,沈长梦还想做个体面人。

不过也因此让她更确认了她的认识:一个,是确定了这个主意的确是冯进出的。答案出来倒是终于说得通,沈长梦应该没有这个野心再复门,冯进借着他的手打算完成他自己的“大业”,但背后究竟为何,目前尚无定论。

第二,能够与白华门合作的关键,就在沈长梦。

无论冯进是否能在幕后操纵白华门的行为,也无论白华门现在实质上的领导者到底是谁,掌门就是掌门,要做某个决策,必须从他手下过。就连冯进的这个提议都是经由了他亲手盖印的掌门令才能得以实施的。所以,只要抓住说话有用的人,甭管其他人怎样议论,能让他坚信,那才是正道。

而沈长梦最大的美德,就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太能管得住白华门,于是便请冯进为他出谋划策。也知道自己不懂得如何派遣弟子,所以这一路的布防都是秦傲安在负责。而来卫城之前,他必然知道修真界与魔族终有一战,战场可能就是在卫城。无论是为了输赢,还是为了减少伤亡,他都一定会将指挥权交出,且毫无怨言。

好在,好在。云婳婉心想。沈长梦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相信雁然门主的能力,知道现在只有她才能力挽狂澜。所以云婳婉得到了目前在卫城的两个门派的统领权和指挥权,至少在退敌之前,她将永远是唯一的统帅。

云婳婉的屋子后有个小小的院子,里面放了两只花坛。花坛中央有一条小道通往另一间厢房,而在坛中,云钰为她栽种了各种各样的花。红的、蓝的、粉的……应有尽有,争奇斗艳。以往云婳婉从此处经过,往往看也不看一眼。或许是习以为常,也可能是厌恶为之,她不在乎花开得怎么样,也从来没研究过它们到底是什么品种。

但在送走沈长梦之后,她叫上顾清霁,在后院转了一圈。可入眼所见已不是百花齐放,过了季节,所见到的便只有残枝败叶,零落成泥。花枝低垂着头颅,似被云压弯了脊梁,大部分花朵都已经颓靡,唯有几朵还挺立,只是也有了枯萎之相。

顾清霁站在她身后,看着这放眼所见的衰败,说:“师尊,花都要落了。”

“嗯,”云婳婉说,“落了之后会怎么样呢?”

“再开。不过,可能要等到来年了。”

“但是它总会开的。哪怕是来年,也总有一天会开。”

云婳婉笑了笑,抬手摸摸那朵将枯萎的花瓣,轻轻扶着它的花枝,让它抬起头来。

“我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制止花落。但是,我也不可能阻止花开。”

----

在卫城这边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收容时,蔓城已是一团乱麻,分外焦灼。振鹭山与天山剑派的人还不曾歇一口气,危机便紧随其后,接踵而至。

柳泽槐更加确认,蔓城反应这般诡异,就是为了等待他们到来。

不止是他们,还有振鹭山,它要等待投机,而魔族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担当如此“大任”的,一共有三个人。三个人的名字一说,没人认识。

柳泽槐一拍脑门:“方濯不知道也就算了,怎么你也不知道。你在山上是怎么学的?”

林樊也有点窘迫:“真没学过。这些所谓魔族,师尊向来不讲。也就曲银光我稍微听说过一点,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

“听说过一点就行了,也不要求你知道太多,”柳泽槐一听这个总算来了点劲儿,“那说说,你了解他什么?”

林樊没撒谎,说听过说一点就是真只有一点,分毫没超过。他对曲银光的了解,仅仅只是到他姓甚名谁、性别如何又是什么种类的地步。其余的一概不知。连这人的种族他都记得不是很明白,人家是“千目枭”,他给记成了“万剑鸦”,也不知道怎么记的。

为此柳泽槐也只能叹气,现场化身夫子,给两个学生连写带画地讲了一通。重点讲的就是曲银光。这人柳泽槐没有和他直接交过手,或者说他在大战期间没有和什么天山剑派的人碰上过。关于他的信息,全是他那些满天下的朋友告诉他的。后来在大战两年后,天山剑派的一个弟子莫名于野外碰到了曲银光,幸好当时有其他门派的队伍恰好取道路过,这才捡回一条命。而根据他的说法,那时候的曲银光呈现鸟的形态,身比他还要高些,浑身深棕,眼神锐利,翅膀层层叠叠,一展开能有一辆马车那么大。在翅膀下分别生一只眼睛,头也可以毫无阻拦随意转动,不会拧伤颈椎。

而柳泽槐的那些朋友告诉他的,则大部分是曲银光成人型时的样貌。他有一头棕色头发,眼睛是琥珀色的,瞳孔成一条竖线,虽然没有保留什么翅膀之类的形态,但是双臂有刺青一样的留痕。翅膀下的眼睛应当是化在了掌心,一边一个。对于他能力的描述同那个弟子是一样的:曲银光视力不太好,所以才需要生出多双眼睛来助他辨识。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曲银光的听力非常敏锐,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动都能被他听出。何况他还有一个近乎于无解的能力:他能够立即感受到各类灵息的波动,并且可以准确定位到此人在何方。只要有灵息存在,他就会立即动手,而且这种出击几乎是无法控制的。最初他连自己人都伤害,后来经由族内指点,突破了对自己的限制。乃至至今,他已无法再被什么东西牵制了。

所以,这种特质就决定了曲银光无法被放置于混战中不动。修真界与魔族一旦开战,各类气息的碰撞不可缺少,把他放在人群中那就是场暴雨,不淋得每个人浑身透湿慌不择路不算事。因此,尽管剩下的两个也很麻烦,但柳泽槐自认他有办法能牵制住这两个,但是对曲银光无计可施。

必须要把他拖走。

这是唯一的办法。

尽管不说,但两人心中却已同时浮现出了这个想法。再抬头看到柳泽槐的眼神时,已经明白了一切。

“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们两个合适。”

柳泽槐将手压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凝望着面前的两个人。两个年轻人没有任何的慌张,而是纷纷站直了身体。柳泽槐方才还算从容的神情一扫而空,语气倏地变得严肃起来。

“千目枭是魔族极为少见的种族,他们虽然视力不好,但是能通过声音立即捕捉到猎物在何处,因而数百年间始终是蛮荒之地的空中霸主。千目枭很少能化形,这位曲银光算是里面的天才了,燕应叹将他安排来打蔓城,要的就是我们全军覆没。”

“而不世出的天才,只有佼佼者来打。”

屋内氛围霎时变得格外凝重。方濯与林樊对视一眼,眼中神情到底是什么还没看清,柳泽槐一句话就立即将他们又拉回原处:

“他能捕捉气息,那就需要有人不用气息也可以将他引走。他能定位到人影,那就需要有人以极快的速度混淆他的视野,让他行动受限。”

“所以,也算是我们幸运,最好的地点就在这里。”

柳泽槐一按桌上地图,指了一个位置。

“断鸿峡。”

洋洋洒洒一整篇,全是乱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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