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熟睡的时候，是没有记忆的。

郦言燊曾经想过，睡着的世界，是不是就等于死后的世界呢？

她没办法去验证结果。

刚刚穿越到这个修仙世界的时候，她的确曾经在某个瞬间怀念起有手机、有网络的日子，然而在她掌握飞天遁地的本事、真正体验到拥有力量的感觉，那种怀念也就变成了回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那段经历了。

现在，居然再次梦到了。

郦言燊知道这是梦，却舍不得停下来。

炎炎夏日，舒适的空调房里，切开的西瓜，清甜的香气，还在路上的外卖，手中正在进行的游戏，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像是昨天发生过，今天正在发生的。

应该感到身心舒畅的。

事实应该如此吧。

不，为什么没有那样的感觉呢？她为什么会感觉到痛苦？为什么会感觉到痛？

这个念头一起来，郦言燊便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旁观者还是当事人，空调房、西瓜、手机的记忆快速变得模糊，一些更为模糊的画面开始出现，并且逐渐清晰。

不！

郦言燊想要大声拒绝，却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地那些事情按照既定的轨迹发生，只能感受内心那刀绞般的疼痛。

恍惚间，她想起了修士呼风唤雨的本事，于是抬手掐诀，试图以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力量解决问题，显然，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力量，在那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在梦里。

撕心裂肺的痛，郦言燊再次体验了一遍。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沾湿衣领，染到枕头上，郦言燊猛地睁开眼，神识一扫，确认自己是在那个修仙世界。

抹了把眼泪，是真实的，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那个世界的无力，并未带过来。

郦言燊坐起来，搂着被子，胸膛起伏不定，也不知过了多久，终究还是逐渐平复下来。

一道清洁法术，泪痕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稍微收拾一下，整个人再次容光焕发，只是熟悉她的人应该知道，此时的郦言燊气息显得低沉了许多。

这种情绪的波动已经很就没出现过了。

郦言燊仔细回忆事情经过，便知道是那三杯灵酒的问题，后劲很大，于修行也有益处，困扰她多日的瓶颈已经有松动迹象，不日就可以提升一个小境界。

只是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郦言燊推开房门，外面天色昏暗，能看到天边还有一丝亮光，正在黑夜的侵蚀之下逐渐倒退，用不了多久，天就会完全黑了。

上一次欣赏这样的景色，还是在两百多年前，那时候她刚刚进阶大乘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坐在某个不知名山巅，从日落看到日出，又日出看到日落，一直待了数日。

那是生命里难得的悠闲时刻。

如今呢？

小院里各处都挂着灯笼，是用特殊材质炼成，无需添加燃料，到了天黑的时刻便会自动亮起来，这是郦言燊入住之后才有的景象。

灯笼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一方天地，也照亮了郦言燊的脸庞，她不用神识探查也能感知胥砚的方位。

那自然是因为胥砚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

顺着小院内的青石板小路一直往后走，走到那扇小门处，推门出去，外面正好是种植万年红萝果树的地方，果树周围还有大片的空地。

胥砚就站在那柔软的青草上，拿了一只捕萤网，正在抓星星点点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郦言燊本来想唤一声师尊的，不知为何却开不了口，只是站在原地出神。

胥砚抓到萤火虫之后，也没把萤火虫怎么样，随手就放了，接着又开始抓别处的萤火虫，有的萤火虫被她抓了好几次又放了好几次，有的萤火虫一次都没有被抓过，只是扇动翅膀在附近飞来飞去，有时候还落在果树上，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夜幕完全降临。

今晚没有月光，星星很亮，与地上的萤火虫相映成趣。

毫无疑问，此时的胥砚是开心的，她的情绪终于感染了郦言燊，令后者眼中倒映出星星的模样。

“哎哟，不抓了。”

胥砚把捕萤网收起来，双手叉腰，望着郦言燊，开怀一笑，是尽兴的意思。

“师尊。”

“现在感觉如何啊？”

“很好。”

“那就好。”

胥砚大步走过来，一直走到郦言燊面前，开心地说道：“我那灵酒可是大补之物，你三杯下肚，睡了小半个月，另外两个可惨了，只一杯，如今还没醒呢，她们的师尊要跟我闹，说山上的事没人打理。”

郦言燊眼神微动，缓缓道：“师尊也可以给弟子派些事情做的。”

胥砚道：“那两个啊，手上都是有杂活的，永远干不完。我这里不一样，第九峰管的是禁地，平日里没什么事，真有什么事，就是来几个真仙也未必能解决。”

“你呀，心性不错，将来渡劫升仙这一关恐怕不容易，如今正是要好好修炼，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郦言燊原本还在思考如何打开话题，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便疑惑地问道：“请问师尊，为何心性不错，反而不容易渡劫升仙呢？”

不是说天赋越高越好吗？难道天道还会刻意刁难吗？

胥砚显然知道郦言燊的想法，反问道：“你就没听过天妒英才吗？人太优秀了，连老天都有意见呢。”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多少人活了万把岁，连渡劫升仙的门儿都没摸着呢。你还小，这大乘期在山上，还可以享受弟子的待遇，舒舒服服地过个千八百年，不好吗？”

郦言燊只注意到“千八百年”几个字眼，大约是要她再熬时间的意思，虽然是预料之中，此刻被带起了期待感，反而略显失望。

胥砚道：“可以做个孩子，不高兴吗？多少人说着永远不想长大，可是转眼就成了大人，便是心里还是个孩子，肩上的胆子，那也是大人才能抗得动的。”

情绪是会感染的，此刻的郦言燊已经感受到胥砚的善意，心中升起久违的感觉。

似乎，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也不错。

哪怕只是暂时的。

“说起来，你喝醉那天，处珈是过来找你的，还没问是什么事，改天等她醒了，你去问问。”

郦言燊眉头微皱，什么叫“喝醉”了？分明是去炼化灵酒药力了。

“哦？看来是为师说错话了。”

胥砚朗声笑道。

不得不说，胥砚的灵酒的确厉害，又过了小半个月，郦言燊都已经完成了一个小境界的突破，那边的方处珈才悠悠转醒。

不久之后，第七峰后山的五层小楼里，郦言燊第一次见识了百斛仙山十二峰内部的交易。

作为真传弟子，所有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见了她，都得称呼一声“师姐”，这真传弟子地位超然的体现。

而真传弟子内部，则是按照实际入门顺序称呼。

作为小团体的第六个成员，郦言燊一加入就获得了排名第三的位置，收获三名师妹，她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

作为六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郦言燊认为自己的脸皮也应该是最薄的。

而几个内门弟子悄悄打量着郦言燊，只觉得赏心悦目。

万礼箐说自己最近正在制作一个新型法阵，需要一种罕见材料，询问郦言燊是否听说过，只要是能提供相关消息，她也愿意支付报酬。

好巧不巧，郦言燊之前去探寻某个上古遗迹时，正好得到了一批材料，放在储物戒里，一直属于鸡肋，这会子听说万礼箐想要，便大方地拿了出来。

万礼箐险些感动得要哭，当场支付了一笔灵石，双手颤颤巍巍地把那批材料接过来。

郦言燊疑惑不解，这时候耳边传来方处珈的传音。

“万师妹经常进行法阵实验，消耗极大，她又爱钻研新型法阵，很多材料都是可遇不可求，郦师妹你今天可是帮了大忙。”

郦言燊便明白过来。

阵法师、符师、炼丹师、炼器师之类的专属职业，在修仙界还是很吃香的，只是个人修行不易，损耗又太大，导致培养成本极高，散修几乎不会走这些路子，也只有那些大宗门才肯花心思、下血本。

而万礼箐的阵法实验显然也超过了某些承受范围，即便是百斛仙山这样的大宗门，也不能无限制地供给她材料。

眼看着万礼箐得到了想要的材料，炼丹师柳著新也说出自己想要的炼丹辅料，跟郦言燊做了交换。

符师顾画沧也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想要几种妖兽的皮，用来制作符箓。

郦言燊沉吟片刻，道：“这几种妖兽我倒是见过，只是它们的皮毛都已经用掉了，现在倒是有一张合体期蓝瞳巨虎的皮，不知合不合用？”

顾画沧原以为这次不会有收获，眼中已经有一丝遗憾闪过，结果在听到“一张合体期蓝瞳巨虎皮”时整个人兴奋得跳起来。

“合用合用！多谢郦师姐。”

顾画沧手忙脚乱地从储物戒里拿出几包灵石，迟疑片刻，又拿出十几种材料，堆在一起，“这合体期的蓝瞳巨虎，也太贵重了，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郦言燊这时候也把那张合体期蓝瞳巨虎的皮拿出来，其品相之高、保存之完好，令在场众人惊诧。

“这张虎皮，我原本也是打算用来制符，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就一直放着，如今见了顾师妹也是缘分，就与顾师妹做个交换吧。”

郦言燊随即从顾画沧面前的材料中挑了几件用得上的，其实就算是把全部材料和灵石都拿走，都不能抵偿那张虎皮的价值，倒不如卖个人情。

顾画沧也清楚的很，所以在看了郦言燊拿走的材料后，便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枚玉简，“这是我制符的心得，并不涉及宗门机密，还请师姐多多指教。”

郦言燊做散修的时候，对符箓一道也是有所研究，此刻便接过玉简，一番阅览之后，忍不住就其中几个问题直接与顾画沧探讨起来。

顾画沧出身修仙世家，自小入了顶阶宗门，学的是最顶级的功法，用的也是最好的材料，但是与外界接触不多，实战经验更是匮乏，某些方面已经有了钻牛角尖的意思。

郦言燊是从实战出发，她的一切功法手段都是经过实战检验，失之毫厘就得付出惨重代价的那种，所以不止顾画沧听了觉得耳目一新，就是在座其他人也有大开眼界之感。

这二人一番交流，堪称完美的互补，不止当事人获益匪浅，就是旁听者也有收获，相当于听了一场小型的讲道大会。

末了，方处珈忍不住问道：“郦师妹，你既然精通符箓之道，不知对炼器之法可有涉猎？”

郦言燊所学驳杂，有时候交流也是一种交换，她本人并不是很介意，反而又不是涉及到核心的功法，于是坦然回答：“略懂一二。”

方处珈大喜，“既如此，郦师妹可否帮我一个忙？”

见她说的恳切，索性近日无事，郦言燊也想见识一下这百斛仙山炼器师的本事，于是便应承下来。

只是，万礼箐等人为何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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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首次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