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对峙

夜色迷蒙,青年白衣黑氅,玉冠束发,更衬得肤色白皙,丰神如玉。

只是他的表情和眼神,带着昏暗,略显阴沉。

“三更半夜,夫人不就就寝安眠,要去哪里?”崔绍淡色的唇轻启,讥讽地开口。

薇薇直视着他:“王爷不也是没有睡,大老远的回来,清净山离着王府,可不近吧。”

崔绍:“齐王府是我的府邸,我想来便来,想走就走。”

薇薇说:“我是太后赐婚,圣上亲封的齐王妃,我想去王府的哪里,就能去王府的哪里。”

崔绍冷冷看她:“夫人倒还记得自己王妃的身份。”

薇薇想,他什么意思?

还没跑出齐王府就被碰个正着,白薇心头郁闷,但也不是十分害怕。

他装模作样这么多年,穷图匕见前,不会放弃伪装。

大庭广众下,他再将我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杀了我吧。

心里想着,薇薇转身就要回屋。

总有机会离开这里。

“站住。”崔绍寒着脸说。

白薇偏身回去,轻轻瞥过去,落雪的夜空下,青年一双黑黢的眼睛,紧紧盯向这里。

“王爷有何见教?”她说。

崔绍凝视着她的脸。

夜色朦胧,少女表情冷漠,一如在梦中的甘泉宫。

他咬肌微鼓。

下一刻,他表情讥讽,缓缓开口:“夫人该不会以为,我兴师动众前来,是来与你闲聊的吧?”

讨厌鬼的语气和表情,明显不怀好意。

他想干什么?

薇薇心道。

“告诉她。”

冷冷瞥她一眼,青年偏头对孟总管说。

薇薇觑过去,才注意到孟总管居然也在,他手中捧着一沓卷宗。

孟总管低声劝道:“王爷,此事还未全部证实,王妃从嫁入王府起,有不妥当的地方,却从没犯过大错,这里闲杂人太多,还是让他们都退下吧。”

“我这位夫人,向来不知廉耻,她还能有什么是怕被人得知的吗,”崔绍看了回来,注视着红袄背弓的少女,“就该让所有人都一起听一听。”

孟总管不敢再劝。

白薇心头都是疑惑。

他们在说什么呀?

听到不寻常的响动,冬雁迷迷糊糊地披衣爬起,冲到屋外。

看到王爷带着人,一副要对小姐兴师动众的样子,她还剩的瞌睡,立马吓得飞走。

冬雁战战兢兢,小声在薇薇耳边道:“小姐,王爷不会是来与您和离的吧?”

薇薇心道,还有这等好事?

知道多劝无用,孟总管遥问:“王妃,您的父亲是宁昌候府第三子百里佑,母亲是已故的戚氏,对不对?”

白薇说:“这些家谱里都能查到,我不知道有什么好问的。”

“当然要问,夫人可要好好听着,”崔绍目光幽幽,古怪地笑了一声,“毕竟本王明媒正娶的,可是宁昌候家四公子和先夫人的嫡女,不是你这种不知来历的女子。”

一瞬间薇薇手脚发凉。

他发现我是冒牌的百里薇了?

情天插声:“薇薇不慌,不像是发现,我们静观其变。”

白薇在心中轻嗯一声。

孟总管怜悯地看她:“王妃怕不知道,你的身世,并不如你所知道的那样。”

白薇松了口气。

果然是没有发现。

但她心中也很是诧异。

原主出身宁昌候府,是宁昌候第三嫡子和已故的第一任夫人唯一的女儿,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蹊跷?

孟总管说:“宁昌候最小的儿子百里俊,曾经迷恋上一名青楼女子,为了她与家人闹翻,彻夜不归,后来那位名妓产下了一女,离开上都,自此不知所踪。”

他说着,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卷宗递给她,又退到一边去。

白薇接过细看。

那上面详细记载了当年的事件,还有接生婆画了押的口供——

那位名妓的弟弟,在她失踪不久后,往侯府送来一个襁褓,原主名义上的娘亲戚氏,在那几天难产,留下一女后撒手而去。那个女儿,在生下来的时候,也已经死去。

这份记录,每一条都是在说,原主并不是百里佑和戚氏的女儿,而是百里俊和那位名妓的女儿,百里俊也失踪后,宁昌候把幼子的遗腹女,充当第三子的女儿。

合上卷宗,白薇看向对面俊美苍白的男人——

原来他对这门婚事深痛恶觉,早就有所准备,要羞辱原主。

今日找上门来,是要和她算梦中身亡的账。

薇薇忽然很庆幸,自己不是真的百里薇。

被心上人如此冷漠对待,原主要是有在天有灵,怕是要伤心难过到死。

她冷着小脸。

崔绍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掌心攥紧。

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连亲身父母都不在乎,倒是巴巴半夜出跑,要去给太子通风报信。

其他的下人,早就吓得一声不敢吭。

孟总管担忧地看了王妃一眼,轻声道:“王爷,此事事关重大,就算有证人,也不可早下定论,还是……”

“滚!”崔绍冷冷道,根本不想听他的劝。

孟总管讷讷道:“是。”

他只好退了开来。

也不知道王妃做了什么,把一向不理凡事的王爷府惹成这样。

凝视着少女冷漠的小脸,崔绍慢条斯理,恶意地说:“宁昌候府家风森严,却出了夫人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异类,原来是因为夫人身体里流淌着娼妓的血,天生□□浪荡啊。”

薇薇有点生气,但还是忍住。

崔绍上前一步。

梦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薇薇一惊之下,条件反射般摘弓拉箭,对准了他。

这一举动仿佛彻底将他激怒。

青年不怒反笑。

他伸开双臂,缓步走来。

“杀我啊。”

月色与雪色之间,他一步步走来,眼神阴沉,面带微笑。

薇薇保持拉弓的状态。

冬雁心惊肉跳地看着两人:“小姐……”

“杀我啊,怎么不杀了?”

停在几尺外,将胸膛暴露在她的箭尖下,青年微笑着恨恨说。

他离得那么近,月光混合着灯的光,薇薇清楚看到,他的右手上,那两根被踩断的手指。

抿了抿唇,她放下长弓。

轻瞥他一眼,薇薇握着弓,转身要走。

才刚转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她的腰身,眼前天旋地转,她向后仰倒。

“小姐!”冬雁惊慌失措。

薇薇下意识旋身,要拿弓去打他,下一瞬,手中武器被卸下。

她跌落冰冷胸膛,对上青年的眼。

他的眼神,比黑夜还要昏暗。

掐住她细瘦的下巴,崔绍冷冷催促:"快杀我啊。"

薇薇抿唇不语。

“夫人这么急着要去和太子通风报信,我把你拦下,倒是为夫的不是了。”单手牢牢制住她,青年端视她的脸庞,低低道,“只是,你觉得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薇薇下颌上抬,唇线抿得更紧。

他说的一点不假。

太子深信这位弟弟,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薇薇没有把握能说服他。

因此她是打算离开齐王府,但并不计划现在就去告诉太子。

崔绍当她默认,眼神恨恨。

轻轻挨近,他冰冷的手指,拂过少女的额发。

“百里薇,这天下终归是我的,就连你,不也是我的?”他瞳色幽深,一字一句地说。

薇薇咬牙切齿,直视他的眼睛:"我可没答应。"

青年垂眼。

忽然,他冷笑一声,恶狠狠道:“我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死,让你生不如死,你就得生不如死。”

这个神经病!

薇薇气得一把推开他,跑回屋内。

“小姐!”冬雁追了上去。

崔绍视线依旧垂落,死死盯着地面的落雪。

孟总管小心翼翼地走来:“王爷。”

“走,娼/妓之女的居所,站在这里我都觉得脏。”

青年抬起头,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

孟总管下了死令,不许议论主子的事,若是发现,直接打断腿卖出去,可王爷大半夜从清净山赶回的事,还是在一夜之间传遍全王府。

讨厌百里薇这个王妃的人,都暗中冷眼瞧着,看王爷何时将她休弃。

太后赐婚是不假,但一个娼妓的女儿,带着那么肮脏的血,怎么配做藩王正妃?

“真是难以想到,王妃的出身,竟然那样不堪……”

“宁昌候府胆子真大,这要是算起来,可是欺君的大罪!”

“王爷高洁清正,现在一定是想到王妃,就恶心坏了吧,怕是一年都不想回王府一次了……”

可是等了一日又一日,王府一片风平浪静。

王妃虽然被软禁在漱玉院,不能出府,却安然无事。

厢房里,冬雁托着腮问:“小姐,王爷什么时候来与您和离啊?”

府中的谣言,她也有听说,如今的小姐,不再喜欢王爷,冬雁不为她忧心,她就等着王爷与小姐和离完毕,跟着小姐一起回上都了。

可是好几日过去,王爷也未曾派人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

薇薇心头也很疑惑。

那些口供,年代久远,收集起来很不容易,看卷宗上的手印,讨厌鬼应该也是最近才拿到全部。

他好不容易拿到那些,当众摊出,除了羞辱我,不就是好名正言顺和离吗?

情天知道些什么,却说:“他跟你和离了,不就无法名正言顺地掌握你的人身自由,你要是找到证据,让他功亏一篑怎么办?”

不能对薇薇据实以告,器灵很歉疚,但它必须这么做。

它直觉中,和天生邪魔纠缠上,一定比直接死还要不幸。

薇薇觉得它的话很有道理。

思考片刻,她对冬雁说:“去磨墨拿纸笔,我要给侯府写一封信。”

和离之事,还要侯府出面。

漱玉院里,公冶秀珠抱着环首刀站在廊下,看着落雪纷纷,粗使丫鬟清扫雪地。

她自然也听说那夜的事。

公冶秀珠还听说,王爷之所以还不与王妃和离,是因为如今听到她的名字,就要恶心倒胃,不想提她,更别说来漱玉院与王妃商议和离之事。

如若不然,他那夜为何说站在漱玉院里,都要觉得肮脏?

这一次,表哥应该是真的彻底厌弃了百里薇吧,她冷冷心想。

“王爷!”

粗使丫鬟们突然跪了下来,公冶秀珠骤然回头——

天寒地冻,冷冷冥冥,男人从风雪中走来。

他一身雪白长袍,银白腰带,衣袂飘飘,清冷英俊,面无表情。

她猛得攥紧刀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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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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