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颜才是董鹤年的主君，他无声地询问主君：我该出去吗？
“近来我练习妖纹用掉不少墨条，请帮我去库房取一盒一阶墨条，再要一支一阶的狼毫符笔。”常欢颜给他安排了跑腿的活。
“好的，主君。”董鹤年低眉顺眼地出去。
走到院落的门口之后，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边整理衣冠边去库房。
愚蠢的世家公子，傲慢得像只公鸡，看似不可一世，实际上欺软怕硬，胆小懦弱。
他如此评价韩英奕。
想着韩英奕在常欢颜面前吃瘪的郁闷神情，董鹤年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屑地说：“傻子。”
想要镜子，却不问常欢颜要，而是等待常欢颜主动送他，这不叫傻子叫啥？董鹤年瞧不起韩英奕，可他心里藏着名为嫉恨的东西，它在折磨他。
何以韩英奕不懂得争取？
因为他出生在大世家，无需主动争取，韩家会给他丹药和灵石，甚至担忧他不肯勤奋修炼。
董鹤年厌恶世家。
甜而不腻的香气染透室内，韩英奕吸了一口，道：“笑笑，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在屋子里熏香。”
“从前我过得粗糙，不够精致。”常欢颜嗅着空气中的香味，站起身，张开双手，宽大的袖子落下，她笑意盈盈，“你仔细看，我是不是和从前不一样？”
衣袖是红色的，绘以祥云和仙鹤。
常欢颜的打扮华贵艳丽，云髻高耸，饰物繁而不杂，俏脸画着妆，翠色眼眸被橙红色的眼皮对比得格外大。
“你很好看。”韩英奕从她的发髻看到她穿的凤头丝履，目光定在她漂亮的脸蛋上，“但是你穿这样的衣服不难受吗？衣服会妨碍你斗法，跑起来你不能迈开大步，跳动的时候饰物可能会掉下来。”
“我用法术固定发髻和饰物，发髻不会散，饰物也不会掉下来。”常欢颜变出一面清晰的大镜子，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和韩英奕，“你讲得对，打扮成这样不方便斗法，虽然美，可我穿宽松的道袍更舒服。”
“那个散修教你这样穿的？”韩英奕走到她身后，施法解开她的固定法术，帮她摘下头上的各种饰物。
常欢颜坐了下来，理所当然地让他伺候：“我觉得美，便穿了。”
衣裳在她身边堆叠，她的发髻令她看起来高了一截。
韩英奕弯腰拔.出她的发簪，闻到她身上的熏香。
她换了原先爱用的熏香。
是董鹤年给她换的吗？
忆起董鹤年，韩英奕心生厌恶，不假思索地说道：“他对你不怀好意！”
常欢颜笑：“我能判断他是好心还是有企图，你别操心啦。”
韩英奕把华而不实的饰物扔在地上，说：“你也晓得我操心！”松开她的云髻，一团厚实的假发掉了下来，他把它丢进堆成堆的饰物里，去梳妆台上拿了羊角梳给她梳头，“散着头发最舒服，我不喜欢把头发梳成发髻，也不喜欢扎起来。”
“扎起来方便，道髻也方便。”常欢颜眯眼享受梳子轻柔划过头皮的触感，“好了，我去换衣服，不梳头发了。”
她跑进卧室，路上踢开了两只鞋，穿罗袜的脚踩得地面咚咚响。
不一会儿，她光着脚出来，身上是绘以垂柳的青色道袍，“鹤年给我画的衣裳，他画功不错。”
听到董鹤年的名，韩英奕闭住打算夸垂柳的嘴，道：“垂柳的匠气太浓，缺乏灵气。”
常欢颜：“我不懂画，我不讲究。”想起董鹤年的出身，“他学画画可能不是源于兴趣，别太苛刻。”
凡界青楼是以色侍人的，修仙界的她没去过，估计相差不远。
董鹤年会画画大概是青楼要求他学的。
他用华服和珠宝饰物打扮她，用胭脂水粉为她化妆，是否不怀好意她不知。
但那样的打扮费心思，能愉悦别人的眼睛，不能让自己的身体舒适，足以证实那是冠以“美”之名的束缚，是蛊惑人心的漂亮牢笼。
青楼的美不适合修士。
修士穿衣打扮最注重舒适实用，不需要取悦别人的眼睛。
常欢颜心不在焉。
韩英奕注意到她的脸蛋：“你的脸没洗干净。”
常欢颜笑道：“我自己不好弄，你帮我。”
她凑近他，仰起脸，闭上了眼睛。
忽然被她贴近，韩英奕退后了少许，白皙的俊脸浮起两团红晕。
未等他有所动作，她悄声说道：“堂兄，你的心跳得好快，好紧张的样子。”
“……我、我……我不知道你脸上的东西怎么洗干净，你给我出了难题。”韩英奕努力地解释，想稳住心跳的频率，奈何心脏不受他的想法控制。
“你的心跳得更快了。”常欢颜霍然睁开眼睛，眼里映着近在咫尺的他，狡黠地道，“我熟悉这种心跳！”
对上她暗藏深意的视线，韩英奕感觉心思被看穿了。
他后仰，拉开和她的距离，顾不得想别的。
她亦后仰，手掌撑着身下的席子，轻快地说：“罗道友喜欢我，有时我走近他，或者牵住他的手，他的心会跳得很快，就像你现在这样。”
罗守谦喜欢她？！
心里似打翻了五味瓶，韩英奕抿着唇，整个人都不高兴了：“罗守谦配不上你。”
“喜欢我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没有配不配得上。”常欢颜依然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受，瞧着韩英奕，“上次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说你不会，我信了。我觉得我被你骗了。”
“不要自作多情，我会紧张是我不习惯接近你。”韩英奕欲盖弥彰，不仅仅是脸颊，他的耳根和脖子红透了，眼神闪烁，羞涩变成羞恼，凶巴巴地问，“你还洗不洗脸！”
“洗。”常欢颜坐端正。
当董鹤年回到常欢颜的住处，一眼便窥见她干干净净的俏脸，他煞费心机地为她画的妆容尽被无情洗去了。
他给她做的首饰堆在地上，乱糟糟的。
她跟肤色白净如雪的少年挨着坐，手放在他腿上。
少年垂着头，皱着眉，在帮她去掉指甲上美丽的装饰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