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行域的灯火更甚,星火顺着房檐滑落在平地上,却映不出几双步履匆匆的脚。闹市中出了人命,放在任何地方都会让人下意识回避,辉光之中平添了几分清冷,更显得初冬已到。
几人出了停尸房,都默着声各自思索,萧疏寻出声破了沉默:“得先知道那具男尸到底是谁,寰鬼一族倒是把范围缩小了些。”
“嗯,掌心的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必是与他的工作,生活环境有关。”顾清珩想了想又说:“花园,农场,田地,都去问问有没有失踪的人。”
曹毋沅略有赞许地点点头:“我派人去找。”
顾清珩和萧疏寻也没闲着,出了门想再找找当时的目击者,不至于真的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上瞭星阁顶吧。但长街上人早散去,烟火更甚人声却小之又小。
“溯魂?”萧疏寻边走边问。b
顾清珩摇头:“当时我也在,溯魂和本身不能相见。我倒是想直接用溯魂去找魔王夫妇看看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目的地啊。”
这下彻底陷入难进的地步了,至少在那具的身份确认之前他们毫无方向。二人转了几圈又回到督市,督市的督差正和一个男人吵着什么。
“圣主有令,事情没查清前你不能带走鬼母!”
“大人,是魔王负了我主,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什么可查的。”那人略带哭腔,看起来很是着急。
顾清珩走上前退走督差,上下打量了那人:“鬼母归族,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接?”
“我们都是在毋行域混日子的,鬼母于我有恩,我一人足矣。”那人说得坚定,“大人,请让我带我主回家。”
顾清珩当然不肯松口,男尸有问题,鬼母身上也满是谜题:“你这样,这督市也不是我说了算,等毋语圣主回来你亲自跟他说,左不过也就几柱香的时间,堂内坐会吧。”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顾清珩没有错过,更加坚定了要将这人留在督市等曹毋沅回来的想法。
却不想,这人居然答应了。
他倒是不客气,进了门喝了茶张口就提条件要先看看鬼母:“我人在督市,不会耍什么花招,我就想看看我主。”说着,还抹起了眼泪。
不仅仅是顾清珩,连萧疏寻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毋行域人族最多,其次是魔族,这些魔都是被魔界嫌恶的,但在毋行域也算是形成了新的党羽,魔王便是他们的主。鬼母都有人来收尸,怎么当众被杀的魔王没有?他们知道魔王不是魔王,可其他人又不知道。
“急什么?圣主快回来了。”萧疏寻面色冷淡,那人只得又坐下,喝了盏茶的功夫那人又站起身:“我去方便一下。”
顾清珩使了个眼色示意萧疏寻跟上他,自己则继续在堂前等毋语圣主回来。
虽然曹毋沅是有点傲气在身上,但毋行域确实被他管理得极好,出了这种事他也是亲力亲为,这点顾清珩打心眼里赞许。
既然是寰鬼一族,倒也没那么难找。曹毋沅直接带着人到寰鬼地界,还真给他查出了点东西。寰鬼是最早搬来毋行域的鬼族,虽然为鬼,但他们与人无异,在毋行域好歹是有了一个家,世代勤恳。
半月前,有一户从寰鬼聚集的地方搬了出去,在毋行大街挨着市面的地方买了新宅子。而这家的男主人是一位花匠,新宅安顿好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可奇怪的事,妻儿竟也没去报督市来查。
妻子的说法是花匠经常会出域采买花卉,一去十天半个月都是正常的,曹毋沅没看出来她在说谎,只能又问起新宅子的事。
“我家那个给魔王养了一辈子的花,魔王高兴赏了个小宅子。圣主,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给魔王养花?”曹毋沅捕捉到话里的重点,女子点点头一脸确信。
曹毋沅火速回到督市,见到顾清珩忙给他说了这一信息。那具死尸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花匠,他给魔王做事,又突然得了新宅子,他们之间可能达成了某种交易,花匠才会顶替魔王死去,而真正的魔王..
“糟了!”顾清珩来不及解释慌忙往堂后跑去,停尸房的男尸还在,鬼母脸上却鲜血淋漓,血从眉间流了下来,四下却不见萧疏寻两人。
“刚来了个人,着急要带走鬼母的尸身。”顾清珩四处观察着,“先让人守着这,我去找他们。”
曹毋沅当机立断一掌拍下,一道白光从他脚底蔓延开,玻璃般的墙壁将整个督市围住。
顾清珩也召出碧云握在手中,对方身份不明目的却十分明确,如果真正的魔王没死,那这个人..顾清珩来不及细想,就算魔王再是被本族抛弃的魔族,但靠着那股子魔气疯起来也是不要命的。
“师尊!”萧疏寻迎面从后院的月门跑来,“那人是魔王,他速度太快。我追来时他正在停尸房,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我没抓到他。”
“你没受伤吧?”顾清珩上下看看萧疏寻,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担忧,“曹毋沅已经设了结界,他跑不了,小心些。”
师徒二人又回到停尸房仔细探查了一番,才发现鬼母的眉心骨被剜去了。
“要眉心骨做什么?”萧疏寻给鬼母盖上白布。
顾清珩擦了擦指尖的鲜血,走到门口看着来来去匆匆的督差,由不得自语:“督市就这么大,他能藏哪呢?”
“他速度太快了,像影子一样。”萧疏寻轻叹,有些自责的意味。
魔王离不开督市,也没去过堂前,那就只会在后院。他忽然想起自己在玄虚秘境时附在一只兔子身上,那本就没有本体的魔王..
顾清珩转身看着屋内的两具尸身,目光落在那具男尸身上,纵使是对死者不敬,但他也只能赌一把,扬手就将灵力打向男尸。
男尸身周扬起黑烟,一道黑影从他身体里被打了出去,萧疏寻迅速拔剑蓄势。
“你是怎么发现的?”魔王动了动脖子,瞪着顾清珩。
顾清珩嘴角微扬:“秘密。”
下一秒,灵力如同银丝一般从顾清珩手中散出,直朝魔王缠去,萧疏寻也配合顾清珩试图擒住魔王。
魔王眼中丝毫不惧,完全不把两人放在眼里,挥手聚集大量魔气蓄力后爆发出去,两人只能先改了招式先抵住魔气。
魔王趁乱窜出停尸房,他速度是真的快,所见只剩一道黑色的残影。
“还跑!”萧疏寻飞身追出去,不若速度更甚化作剑阵挡住魔王的去路,魔王挥手对着剑阵,但不若反倒变得越来越多,将他牢牢困住。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魔王转过身隔着剑影看着顾清珩和萧疏寻,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脸上竟还带着疯狂的笑。
魔王伸出手,掌心躺着的是鬼母的眉心骨,他另一手指尖轻轻描绘着眉心骨的轮廓,面上换上了一副温柔神色,却让人看着不寒而栗:“我的好娘子,是你该帮为夫的时候了。”
顾清珩还在纳闷,却见眉心骨凭空消失,魔王身上的魔气烧得更加猛烈。他只站在原地,魔气就四面八方朝着顾清珩和萧疏寻攻去。
“怎么回事!”本来两人联手魔王是没有胜算的,怎么突然就换了胜负了?
一片黑雾中突然窜出一只手掐住了顾清珩的脖子,顾清珩碧云从眼前转过刚打退那只鬼手,就看到魔王朝自己袭来,可还没来得及抬剑就被猛地推开了。
萧疏寻推开顾清珩自己却没完全躲过,魔王一掌打在萧疏寻右臂上,曹毋沅赶来仅一招就将魔王缚住。
“昭明!”顾清珩爬起来扶住萧疏寻,把这他的胳膊,“我又不是躲不过!”
“心急。”萧疏寻看顾清珩着急心里挺舒坦,魔王这一掌打偏了,打在胳膊上已经化去了太多力,最多脱臼而已没多严重,但自己偏偏就想故意装作很严重的样子。
曹毋沅看着魔王身上缠绕的黑白相间的魔气,瞬间明白了一切:“夜泣浊心,居然是真的?”
“还是有识货的,至阴鬼体,心头血眉心骨,夜泣浊心。有了它,我就可以回到魔界,我就可以证明给他们看,我就可以做魔界之主!”
魔王眼中仍是疯狂的神色,咧着嘴笑着似乎在憧憬自己的“大业”。
“魔界不会接受你这样自私狭隘的主,为了一己之利,连自己的妻子都下得了手!”曹毋沅气得手都在抖,他做这样赐福之事是为了什么,可居然真的会有将刀尖对向爱人的人。
魔王笑得更加猖狂:“妻子?我可没和她拜堂!”
自始至终,新郎都是那位花匠。
拜堂的是花匠,求福的也是花匠。
顾清珩看向曹毋沅,要不是曹毋沅自己定的规矩,又因为有这么多人在,恐怕魔王这会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果然曹毋沅胸膛起伏,似乎是极力压下情绪,稳住神色才开口:“带走。”
“什么夜泣浊心?”顾清珩求知欲很强,一手扶着萧疏寻,却还想拦住曹毋沅问个明白。
曹毋沅看了他一眼,走到萧疏寻面前抬起他的胳膊揉捏了一圈抬脚就走了。萧疏寻一声没吭,顾清珩以为他是疼得都不会说话了。
“昭明,你这胳膊没事吧?”顾清珩想碰不敢碰,生怕弄疼了他。
萧疏寻一脸认真地看着顾清珩:“应该能保住吧,师尊,我要是没有右臂了..”
“别胡说!”顾清珩打断他的话,扶着人往外走。
曹毋沅将魔王带回去,他口中的夜泣浊心是一种鬼族禁术,确实是需要至阴鬼身的心头血眉心骨,但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鬼桀。
魔王所练的夜泣浊心恰好就差鬼桀,看着厉害其实都是心理作用。
他确实想一统魔界,证明自己就算不是正统也可以做魔界之主。所以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鬼母杀夫,这样曹毋沅就管不着他的事,魔王就算在厉害,也不敢和创世神叫板。
刚好顾清珩和萧疏寻大婚给了他机会,那天人更多,越多人看到这场戏就演得越有价值。
萧疏寻靠在床头右手绑着纱布木板固定着,听着顾清珩讲完事情原委:“那曹毋沅怎么说?”
“曹毋沅应该很伤心吧,在自己的地界出了这样不忠于情的事。”顾清珩从火炉上端下汤药避出来,递给萧疏寻,“你先别管人家了,喝药。”
萧疏寻挪了挪身子:“我这手动不了,怎么喝?”
“难不成要我喂你?”顾清珩不耐。
“不行吗?”萧疏寻眉头一挑,仰头看着顾清珩,轻轻抬了抬胳膊,“我这可是给你挡的。”
顾清珩有些无奈,但还是坐在床边给人喂药。
“太烫了。”萧疏寻刚碰到勺子又缩了回去,顾清珩吹了吹又重新递到他嘴边。
这次倒是喝了,却又皱起眉:“太苦了。”
萧疏寻憋着笑,眼里分明就是捉弄的神色,顾清珩勺子一扔,刚想发火对上那双故作委屈的眼眸,又压下恼火。
“..行,大爷,我去给你加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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