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一原本还想和萧疏寻八卦八卦顾清珩的梦境,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位清屏掌门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就算不上清屏山那也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恒一还真有点好奇这人赶不走的心魔是什么。
如果他有的话。
恒一和顾清珩原本交集不多,清屏山就那么大点,闲言碎语各说其话,恒一本来就觉得这个人跟自己不是一路的,性子不好处便不处了。不过最近他这脾气倒是收敛了许多,尤其是顾清珩暂离清屏将门中事物都交给恒一的时候,恒一才第一次正视这个纨绔。
当然恒一所有的认知都是对于时予而言,他反倒是更好奇了。
“哎,讲讲,在你师尊梦里看到什么了?他最怕的事是不是被除去掌门之位?还是怕他嘴巴寂寞钱袋空空?”恒一凑到萧疏寻旁边用胳膊肘怼他。
萧疏寻抬头望着往屋外走的顾清珩:“人都有伤心事,何必反复撕开同一道疤?他若想说,以后会当作故事讲给你听的。”
“嘿,你小子还玩起深奥了。”萧疏寻起身去追顾清珩,恒一回头瞅了眼床上昏迷的段周也跟上俩人。
如今心结放下,再去破镜,镜子已不再变得僵硬。同进来的时候一样,伸手挨到镜面像是化成水一样向两侧延展开。
“真的能出去了!?”
恒一兴奋起来,他已经独自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十几天了,再不出去就真的要疯了。
“段掌门怎么办?”萧疏寻问道。
段周如今因为受伤,醒的时候少,恒一也怕他做傻事,宁愿他多睡会也不想他醒着被镜中魅蛊惑。
可到底还是没法带他出去,解铃还需系铃人。
顾清珩收回手,语气疲惫似有无奈:“只能想办法再劝劝他了。”
扶夷门死状太惨了,人人身上手上都沾满了同门的血,段周也不例外。刀剑对向自己亲近的人,换做是顾清珩,同样接受不了。
只是目睹亲人的离开他便要用无数个夜晚去遗忘平息,段周的痛又得花上几个百年呢?顾清珩不敢深想,但段周得活着,扶夷门的血仇得他亲手来报。
*
“段周还没醒,你先破了你的梦吧。”顾清珩席地而坐,将腰间玉佩连带流苏码得整齐。
萧疏寻闻言坐在他对面,沉下心来,轻呼了口气说道:“我说了,你得帮我。”
顾清珩抬眼对上萧疏寻的视线,萧疏寻不闪不躲,像是铁了心一定要拉着顾清珩入自己梦中。顾清珩虽有疑问,但最终也还是没问出口,默许了。
镜中魅再次出现,在顾清珩身后凝聚成人形。红袍加身金冠束发,眉宇间满是傲慢,看向萧疏寻的目光中唯有嫌恶,似乎下一秒就要开口揶揄。
萧疏寻神色骤然冷下几分,迎着那道目光闭上了眼。耳边尽是镜中魅的魅惑之声,忽远忽近,最终将他拉回那个雪日。
好冷,钻心地冷。
地上的小人冻得蜷缩在一起,不合身的衣物不知道穿了多久,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也盖不住他瑟瑟发抖的身躯。
萧疏寻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自己,明明他身披狐裘暖得冒汗,可那股寒冷还是透过灵魂贴在自己身上。
顾清珩悄然出现在萧疏寻身后,如同那把红伞来得无声无息一样。
“那是我一生最开心的一天。”是发自内心的话,无论后来如何,那一天他头一次感受到人间温情,那一天,他活下来了。
顾清珩看着时予给小疏寻披上氅衣带他离开,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如同萧疏寻在他梦中时一样,只是细细去感受这些悲与痛。
俩人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雪停了,周遭也变得一片金黄。
年幼的萧疏寻穿着清屏校服从旁侧跑过,手中杨着一把锦旗。前方的路不知何时化作了秋林红亭,时予正坐在亭中。
“师尊!我得了第一,我……”
稚嫩的童声被一掌打断,锦旗从手中掉落,笑僵在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转过头去。
“狂妄自大,成何体统?不过是拿了一个心诀第一你就如此骄傲?长老竟还拿我跟你相提并论?你也配?”
萧疏寻其实不太能理解时予说的话,他只是瞪大着眼睛,任由那人的唾沫星子飞进眼里。他不懂,不明白是哪里惹到了师尊,或许是自己真的太自负了?
可他只是想要一句鼓励而已。
不该有吗?
小疏寻忍着泪跑走,与八年后的自己擦肩而过。
萧疏寻顺着看去,许途远只一拳就拦住了他的路,将萧疏寻打倒在地,从肘间抬起头时,头发霎时长了几寸,那张青涩的脸透出不符合那个年纪的成熟。程泽站在众人之间,睥睨着脚边的萧疏寻,抬手一指旁侧的水池。
“把他丢进去。”
起初萧疏寻以为他们要淹死自己,进入水中之后一切全变了,世界反转重力换了个方向,他被一股力推起。
绿茵茂密,各色小花盛开其上,树木比赛似的窜得老高,雾气飘荡,静谧又朦胧。
来时的池水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老树粗壮却有力量,中间空洞,深不可测。
萧疏寻并不知道外面的人可以看到秘境内的自己,也听不到外面雷声般的嘲笑。他不敢回去,却也不敢在此多留,甚至不敢往任何一个方向走几步,只在老树旁等着,想估摸外面人走了他再出去。
但程泽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提前就让人引了灵兽过来,就算萧疏寻在玄虚秘境中被咬死了,那也是他自己不小心。
千年白虎被扰了清梦,正是怒火冲天的时候,萧疏寻哪里应付得了,就是时予来没个十几招怕也是拿不下,几掌便拍得萧疏寻还手不得。
萧疏寻就是在这损坏了灵根,所谓灵根,其实就是第三根肋骨最中间的那几厘米护心骨,护着心脉,是灵力的来源。
若说是单纯骨折也伤不到灵根,但白虎这几巴掌不仅是力气大,也是带了十足的妖气,最终灵根承受不住出现了裂纹。
萧疏寻哪里顾得上外面还怎么样,拼了命的往老树跑去,急坠过后浮出水面。岸边已无其他人,只有时予,但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丢下一句“师兄为了磨练你煞费苦心,真是废物”。
恨意,彻底将感激取代。
顾清珩气得牙痒痒,这不黑化才怪,往前推个几百年,顾清珩也是半点委屈半点苦都不乐意吃的。要是让他遇上这事,别说是什么黑化入魔了,就是把这些全都弄死也不过分。
弄死不解气,就把他们灵根都斩断再接上,接上再斩断,来回给他个七八次!
而在驭魔图中,萧疏寻只杀了时予一人,其他人对他犯的恶都被他忽略了。
顾清珩目光移向萧疏寻,他站在光里,平静地看着自己曾经最痛苦的时刻,没有言语,没有波澜,甚至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察觉到顾清珩的目光萧疏寻转过身来,声音不大,分明带着一丝逗弄:“师尊,觉得我可怜吗?”
顾清珩似乎在那双眸子中看到了熟悉的寒意,睁眼看到的匕首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可怜。”
“那你心疼我吗?”
萧疏寻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目光带着些温度始终落在顾清珩身上,似是要看穿他心中所想。
顾清珩移开视线不敢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几个词在脑中把位置换了来回,好像都不对,明明不是自己,但却莫名心虚起来。
“心疼吗?”
萧疏寻又问了一遍,想要一个答案,捏住顾清珩的下巴让人看向自己,萧疏寻要仔仔细细的观阅这双眼,捕捉他眼里所有细微的,一闪而过的情绪。
比如现在,面前的人眉头微蹙,薄唇抿成一条线不肯开口,但眼中流露出的分明是怜爱,是萧疏寻想要的疼惜。
“疏寻,其实有些事情……”
“我真的很喜欢你叫我昭明,喜欢你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很喜欢。”
顾清珩甚至都想跟他摊牌得了,然后生死由命。却不想被人打断,捏在下巴的手松了力度,改成替他整理额前的发。
“那我以后,只叫你昭明。”
萧疏寻笑了,拇指在顾清珩耳上摩挲了下,什么都没说,但却松懈下来,如释负重一般。
如今再见梦中仙,萧疏寻是真的确定了,他是他,只是他,不是任何其他人。
俩人都在组织着语言,思考着该如何说出这个秘密,顾清珩怕萧疏寻不信,萧疏寻怕吓到顾清珩。因而都没注意到池边上的时予去而复返,直朝着他们走来,手上多了把软鞭,不由分说抽了下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仍是顾清珩,猛地将萧疏寻拉至身后挥扇将鞭子的力送还回去。
“怎么回事?”萧疏寻握紧不若侧身与顾清珩并肩而立,“他怎么看到的我们?”
“想知道?不如我亲自告诉你。”时予接过话,手臂微抬,大量的白雾从两边流泄出来,模糊了三人之间的距离。
“师尊?!”萧疏寻感受不到身边的人,明明可见度不至于为零,但身侧人就像是被白雾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
浓雾中时予忽然窜出,一把掐住萧疏寻的脖子,笑得邪魅:“叫我吗?好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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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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