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一声闷响，程泽将气都撒在这踹门的一脚上，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抄起桌上的茶杯就砸，连砸三四个仍觉得不解气，直接化身桌面清理大师。

萧疏寻跟他耗下去根本没有胜算，偏偏顾清珩跳出来阻拦，居然还算成了并列第一！凭什么！

程泽连带着顾清珩一起骂，灌了什么汤，带着萧疏寻出去一趟脑子丢外面了？

许途远推开门进来，看着满地狼藉在门口顿了一下，随即踮着脚脚尖扫开碎片移到程泽跟前。知道程泽这会必定是气得牙痒，低声下气一脸谄媚：“师兄别气。”

“我怎能不气！你今日也看到了？师尊搞什么东西，凭他也配和我并列？”

许途远绕到后面给他按肩，一面继续压着程泽的火气，话里有话：“师尊那不是给他面子嘛，再说了，不是还有玄虚秘境？秘境里险象迭生危机四伏，若非灵力强大之人如何能在那里安然无恙？受个伤什么的很正常。”

程泽享受着许途远的服务冷哼一声：“这一次，我要让他再也提不起剑，练不了功！”

夜露深重，程泽却还在院中耍着剑，满腔怒意全都发泄在院中那些无辜的花草身上。他无法接受萧疏寻这样一个身份卑贱的人压他一头，他是皇子，未来也许是太子，是天下的主人，他无法忍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踩在自己头上。

黑暗中，饥饿已久的浊气顺着这股妒找了上来，程泽也吓了一跳，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缠在他剑上。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他控制着剑还是剑在带动他，但程泽心里却兴奋起来，只要能败了萧疏寻，他才不在乎这是什么东西。

浊气与程泽达成共识，在他的断水剑上绕了几圈融了进去。

*

午后的乌石盘上金光闪烁，石盘周围插着一圈长剑，长短交叠错综复杂，盘面上也刻着各种剑法招式。

同心决比试的规则一样，几轮下来，这次一直站在上面的人是萧疏寻。

萧疏寻手持不若一手背在身后与程泽遥遥相望，程泽低笑，若是之前在见了萧疏寻今日的表现之后他肯定不会再上场了，但是现在，胜负还真不一定。

“师兄还是这么执着。”萧疏寻退了两步站在石盘一侧，一脸从容，丝毫不把程泽放在眼里，他对自己的剑术是极其自信的。

程泽抬起断水拂袖轻轻从肩身抹了过去，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当然了，我的东西，自然不会拱手他人。”

铜锣声响起，程泽率先出招，他和萧疏寻同样练的也是竹步剑意。萧疏寻对竹步的掌握可谓炉火纯青，见招拆招两人不分上下，程泽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面上的笑愈加放肆。

“你真以为你能赢？”

程泽忽然退开，不仅萧疏寻，顾清珩也看到了，程泽的剑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黑气，萧疏寻还没来得及反应程泽便踏了几步攻了过来。

两人的剑在空中相抵，发出“轰”的一声，萧疏寻眼中终于浮现出不解，程泽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程泽紧盯着萧疏寻的眼，不放过他眼中的任何变化，扯嘴笑开：“意外吗？”

萧疏寻没做回答，两人在乌石盘上打得不可开交，剑气频频射出，所到之处便留下一个黑印，完全是冲着要了对方的性命去的。

程泽享受着这股怪力，心甘情愿被这股力量带着，萧疏寻看着程泽眼底的疯狂才终于反应过来那抹不正常的黑影是什么。

顾清珩自然也明白过来，正想着要如何拦下比试，只见萧疏寻转了剑身要刺出时却忽得收了回来，又从后方躲开程泽，速度极快。程泽扑了空迅速调整站位，回头过来时萧疏寻的剑尖却已抵在他脖子上了。

纵使程泽有浊气帮他提升力量，但他使用的还是竹步剑意，那就会有破绽。程泽不知道，萧疏寻无论左右手用剑效果都是一样，因此萧疏寻在最基础的一招上猛然换了方向，打得程泽措手不及：“师兄，你输了。”

程泽扔掉断水，也没多少失望，脸上是不服输的傲气：“侥幸而已。”

萧疏寻收起剑并不将程泽的傲气放在心上，无忧长老宣布萧疏寻是剑试第一，萧疏寻走上前故意作出大度模样拍了拍程泽的肩膀：“师兄别灰心，明天多多指教。”

明天，秋试最精彩的项目。

玄虚秘境的考核比前两项都要复杂些，有些人光是待在秘境中，就被秘境中各种力量影响体内灵力紊乱，从而自乱阵脚退出来。秘境中情况复杂，有妖，有兽，也有精灵和普通的动植物等。

玄虚秘境及格的标准是在秘境中至少待够一个时辰，且能够捕到妖物或者灵兽，捕的品阶越高分数越高。不过迄今为止，还没人能成功杀死玄虚秘境中的任何妖物，最多只抓到一些灵兽而已。

*

夕阳西下，顾清珩安顿好了其他派的掌门后叩响萧疏寻的房门。顾清珩眼力好，观察也细致，程泽虽然一招一式还是竹步剑，但是耍剑的力度和速度都要快得多，萧疏寻虽然没表现出来，但顾清珩看得真切，他受伤了。

听到屋内回话，顾清珩推门进来，萧疏寻正在运功疗伤，顾清珩关上门走近：“如何？”

萧疏寻停下动作抬头看人，顾清珩还穿着今日比试场的衣服：“程泽身上有浊气。”

“我注意到了，刚去探过，又没了。”顾清珩自然地抓起萧疏寻的手腕摸了摸：“还好，问题不大。”

萧疏寻抽回手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那你别管，我就是知道。”顾清珩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药瓶递给萧疏寻，在一旁坐下，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这次可以用我给的药了吧，明天秘境的试验你千万要小心，小心程泽借此机会找你的麻烦。你也不要好胜，别走太深，差不多就出来。骨哨还在吧？记得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叫我，我在这边也会看着的。还有……”

顾清珩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萧疏寻听得不怎么认真，只是看着这人的嘴一张一合的，脑子算着，这人这会跟他说的话，比去年一年跟他说的话都多。

烛火微动，晚风轻轻拍在窗纸上，屋外一片静谧，一砖一瓦都陷入沉睡。顾清珩站起身打算离开，忽然又停下脚步：“对了，等仙试结束，你的加冠礼，为师给你补上！”

萧疏寻应声抬头，表情有些无措，有些些意外。

顾清珩内心：我是不是很帅？他是不是很感动？好徒儿，哭一个！

萧疏寻内心：他真的被弋兽咬傻了。

*

朝露刚化成水汽消散在空中，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晨雾环绕在清屏山顶，玄虚秘境前已聚集了许多人。

玄虚秘境的境域之门在一方池塘中，落入池中世界翻转，谓之玄虚，众人也可以通过湖面查看玄虚秘境中的情况。

秋试的学生们行了礼转身落入池中，有些人还不过半柱香便回来了，玄虚秘境中的灵力混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住。

萧疏寻在秘境中走着，这地方他也算得上熟悉，好歹之前从这里勉强捡回一条命，在这抓几只小兽不成问题，但他这次，想杀一只妖，拿个妖丹回去，所以并未犹豫径直往秘境深处走去。

“萧疏寻，拿了两个第一，还不知足？”程泽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带着许途远还有几个人围住萧疏寻。

萧疏寻轻声一笑：“当然不知足，怎么，师兄要把第三个第一让给我吗？”

昨天比完剑回去，顾清珩就找上他试探来回，他才知道原来那东西叫浊气，不过还好浊气附在剑上，顾清珩压根没查出什么。不过，程泽这次是彻底动了杀心了。

但秘境外有人看着，他也不好直接动手，程泽迈步走到萧疏寻面前站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萧师弟，要小心啊，再往里，可就危险了。”

萧疏寻双臂交叉至于胸前，也笑了：“当然，师兄也要小心。”

秘境外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还以为两人相交甚欢：“同门师兄弟就该如此，兄友弟恭一派祥和，昨日打得那样激烈，今日还能言笑晏晏，甚好！”

说话的是那个白胡子老者，顾清珩暗暗白了他一眼，真是老糊涂了眼神也不好。少说点话吧活爹，你才跟他关系好！

程泽带着人又大摇大摆地走了，萧疏寻也行至秘境深处。不知名的树长得十分茂密，遮住了天空，只有几缕光从缝隙中洒下来，林中雾气擦出了光的形状，微微透着凉意。

地上开着各色奇异的花朵，萧疏寻尽量放缓步子踩在藤条上，边走边警惕着四周。地上的藤蔓突然动了起来，聚集在前方，逐渐化成人形。

那妖伸了个懒腰缓着步子往萧疏寻走来，每走一步脚下都开出几朵异色的小花，声音蛊惑忽远忽近绕在林中：

“小公子，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