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不惩罚的，叶炯寒并不在意。任何形式的惩罚于他来说都不是威胁，与之相反，这甚至会被他视为一种鼓励。

他无视了这个提醒，在白玉宫给沈剑找了间离他自己最远的房，沈剑瘪着嘴、绞着手看他收，叶炯寒似乎能感到他幽怨的眼神牛皮糖似的缠在身上。

他一回头，那小子却又东摸摸西看看，仿若刚刚不是他的视线。

臭小孩儿，他都懒得管。

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一个人睡怕么？”

沈剑终于肯看他，但眼神还是躲闪。

“……我才不怕。”

“很好。”叶炯寒一眼看出他在撒谎，半真半假地夸了他一句，继续把被角扯平。

【恭喜宿主完成每日任务三，奖励500

灵石。】

听见系统这一声响，叶炯寒坐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沈剑：“坐上来。”

沈剑跑过去，鞋也不脱，叶炯寒就呵斥他：“拖鞋。”

沈剑“哦”了一声，乖乖把鞋脱下，盘腿坐在叶炯寒身边。

叶炯寒想了想，从书架里随手抽了本书。

白玉宫简直像个大型图书馆，走到哪个房间都有数本古籍古册，还有配套的笔墨纸砚，书画装饰。

叶炯寒冷笑一声，这倒是挺符合原主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形象。

他随手拿了一本书，躺倒在床上，翘起二郎腿。

翻开第一页，见上面写着“乾坤**，气象八方”，下书各种基于此论的运功方法及技巧，他把内容展示给沈剑看：“感兴趣吗？”

沈剑不识字，蹙眉盯了一会儿，果断摇头。

叶炯寒便把书一丢，指使他：“去挑一本不无聊的。”

沈剑在那头窸窸窣窣，好半天终于拿着一本封面古朴的红色书册来了，叶炯寒拿来一看：“《雅经》？”

这小子看这么高级的东西？

就见沈剑笑嘻嘻地把书往后一翻，各种五颜六色的图画穿插在其中，全是一些拿着刀枪棍棒打架斗殴的，还有骑虎、屠龙、斩妖的小传。

叶炯寒一皱眉，仔细翻看一番书籍的封面页，鉴定完毕，这是一本披着“雅皮”的“俗书”。

他面无表情地翻开“屠龙小传”，冲沈剑招手：“来，我教你认字。”

这是任务四。

沈剑看了看叶炯寒此时的姿势，发觉他要是要看到书，就只能贴着叶炯寒的身侧。

于是他不动了。

叶炯寒压根没想到这一点，皱眉催他：“快点，躺在这儿。”

他知道躺着看书伤眼睛，而沈剑还在长身体，但他懒，反正教沈剑识字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又不会天天这样。

“哦。”沈剑答应一声，动作温吞又小心地躺了下来，他尽量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没有挨着叶炯寒半片衣角。

叶炯寒的音调没有一点起伏：“这是一只为非作歹的龙……它吃人……”

“这是村里最年轻的剑修，他决心为民除害……”

“哈（无感情版），他把龙杀死了……哦耶（无感情版），他是全村人的英雄……”

故事讲完了。

他看向沈剑，脸蓦地一黑。

这傻小子脸上写满了敬佩与向往。

哎喂这都是骗人的好嘛！现实世界都是黑暗吃人尔虞我诈凶险万分的哪有这么顺利和简单！

但他没说话。

【恭喜宿主，每日任务全部完成，共计灵石奖励2000。】

该下班了。他把书丢到沈剑脸上，对他道：“走了。”

照顾沈剑不过是他赚取灵石的途径而已。他与这臭小子非亲非故，没必要去操心和提醒，更不用说，即使是亲故——

他最后的亲人可是被他亲手杀死了。

他不无恶劣地想着，最好这个世界上不要有人和他有关系，他孤独地存在，孤独地死，来去都自得安静，了无牵挂。

“师尊！”

沈剑喊住他。

“怎么，怕了？”

叶炯寒不无讥讽地说。

沈剑一愣，这是他第二次在叶炯寒身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叶炯寒发觉他的怔愣，但并没有因此反思，反而心道，哭吧，委屈吧，生气吧，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想怎样？

受不了就滚。

沈剑抿了抿唇，说：“师尊，我可不可以……跟你学剑？”

叶炯寒几乎以为自己出了幻听。这傻小子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跟他学剑？没听见他跟那胖子说的吗？

“我脾气不好，你要想学东西，要先学会给我端茶送水，做牛做马，伺候我。伺候得满意了我才教教你，不满意了就责罚你。明白么？”

叶炯寒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沈剑挠挠头：“没关系的，我以前就是在府里打杂的呀，我最擅长端茶送水了。”

“我脾气可不好，”叶炯寒嗓音有些发紧，他嗤了一声，“我指东你不能往西，否则我就要罚你。可能是打几板子，可能是拿鞭子抽，或者更过分的。你想清楚了？”

沈剑显然有些为难，叶炯寒哼了一声，心里的巨浪滔天稍微平息，像是在叫嚣着，看吧，他也不过如此。

“……我会尽量听话的。”沈剑一双明亮黑润的眸子盯着他，“我想清楚了，师尊。凌姐姐在管家手里救下了我，师尊你赶跑了王丞相，还有刚刚，这本书里的那个剑修，他把吃人的龙除掉了。”

他歪了歪头：“我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大英雄，但是想变厉害一点。”

叶炯寒这回看了他很久，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怪异的外星人。

然后他笑了一声，说：“我不收，你找别人去吧。”

见了几个人几件事，就以为这是世界的全部了。这么傻这么天真的人，他才不要教。

【警告！［收沈剑为徒］主线任务即将完成，如果失败将扣除灵力值999！警告！警告！任务即将完成！】

叶炯寒微微沉下脸，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收。”

沈剑的神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十分拘谨地盘腿坐在床上。

叶炯寒最后瞥了他一眼：“睡吧。”

睡着了无知无觉，不会有煎熬，也不会有失落。于人如此，于命如此。

睡不着的人才会日日痛苦，睡着的人都享受着幸福。

叶炯寒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房间，黑夜曲折的白玉回廊里，那扇窗户隐隐透出亮光。

叶炯寒的脸半明半暗，他漫不经心地想——

就在明元宗平平凡凡地活一辈子，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