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的残魂，灵修的躯壳。

两者天生相克，无法共存，此消彼长，结果只有两个，一是两败俱伤，二是一方驱逐消灭另一方。

谢听风苦笑一闪而逝，顾厌生微微蹙眉。

当年之事，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沈奉雪从未提及，谢听风也是只说个大概，相比是很多细节都未曾纰漏。

既如此，倒是不如她自己去调查。

至于沈奉雪身上是不是真的是魔引，是不是当真只有不多的寿命，她都会一一调查清楚，她却不信沈奉雪那样一个心怀苍生的人，居然会容忍身体里有天魔的残魂还不肯驱逐，她更相信不是不想而是他不能。

沈奉雪这个人，看似温温和和，跟谁讲话都温温柔柔的，极其耐心，不曾发过脾气，但是并不代表没有脾气。

索离峰么？她倒要看看着夙夜是何等模样。

经过几日选拔，在外门选出二十位优秀弟子，顾厌生与夏无冰便向东北方向出发，御剑而行，在路过一处小城镇时，夏无冰提议落脚休息，一众弟子顿时眉开眼笑，欢呼雀跃起来。

顾厌生淡笑：“那就再此休息整顿。”

正值傍晚，御剑一天，顾厌生不觉疲惫，其他小弟子却很是困顿，加之许久未曾下山来，此时更是欢欣鼓舞，在客栈找下房间之后，便在楼下大堂围坐一起等着饭菜一盘盘端上来。

像是一只只乖巧的大猫，可爱的紧。

顾厌生缓步下楼，夏无冰便对着她招手，让她过去。

“小二说这里的红烧肉最是好吃，我点了两大盘。”夏无冰陶醉道：“我似乎已经闻到红烧肉的香味了。”

顾厌生在她身旁坐下，饶有兴致道：“那你闻到的红烧肉是什么味道？”

“香！”

夏无冰手撑着下颌，胳膊支在桌子上，两眼发亮：“很香很香那种！”

“呵，不知哪里出来的土包子。”入门的男子身着宝蓝长衫，姿容俊俏，却面露讥诮：“堂堂青隐已经落没到了这种地步么？若是没有灵石，倒是不介意借给你们一些救救急。”

“大哥！”男子身后冒出一位红衣男子，年龄明显要更加稚嫩，约莫只有十六七岁模样，却是姿容更甚，此时很是尴尬的对着顾厌生等人道：“抱歉抱歉，兄长并无他意。”

蓝衣男子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红衣少年瞪了回去，心里很是憋屈。

艹！他心情不顺找个人撒撒气都不成。

顾厌生却觉得那红衣少年有些眼熟，似是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夏无冰见顾厌生无甚动作，一旁的小弟子们也巴巴的看着他们两人，只得自己站起来，对两人道：“无妨，不过公子所言的确不错。”

她面露窘迫实则毫无心理负担道：“我们这次下山历练，却一无所获，的确是捉襟见肘，公子愿意接济我们，真是太好了。”

蓝衣男子睁大了眼睛，对着夏无冰盯了半晌，最终冷哼一声，摔袖上楼，只是面色很是阴沉。

红衣男子摸了摸鼻子，看看已经离开的兄长，又看看夏无冰一众人，红着脸解释道：“兄长他就是心情不好。”

心情一不好就要打架，但是整个枫城几乎没人愿意跟他打架，他就只好没事找事，专找外地人挑事。

顾厌生看到小公子那红了半边的脸，倒是想起来了究竟是在那里见过。

身为男子，没想到竟是这般爱害羞。

见顾厌生看着自己，红衣少年更加紧张了，一张嘴竟是磕磕巴巴起来：“我，我叫花勉，刚刚那是我兄长花勤，刚刚真是对不住，兄长一般不这样的，那个，你们是不是缺灵石，我这里还有，我可以都给你们，不用还。”

夏无冰掩嘴低笑，对顾厌生笑眯眯道：“收不收？”

白给的灵石欸。

顾厌生看着那站在大堂中央满脸无措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师妹不懂事，见笑了，无功不受禄，这些我们不能收。”

花勉闻言很是失落，站在原地磨磨蹭蹭，鼓起勇气又道：“我能跟你们一起吃饭么？”

怕生什么误会，连忙又摆手解释道：“我就是，想跟你们交朋友。”

夏无冰立马爽快道：“来来来，这里刚好还有座位。”

说罢自己往一侧空位挪了挪，然后唯一留下的空位就是她与顾厌生之间那个。

顾厌生看了夏无冰一眼，终究没有说话。

众弟子一个个坐的乖巧，却是眼神交流的无比欢快。

花小公子对大师姐有意思吧？

肯定是有意思。

没想到大师姐魅力如此之大！

夏师姐真给力。

饭怎么还不上来，一边吃一边看戏更完美。

欸？大师姐不是修无情道的么？

卧槽！

众弟子对花勉顿时充满了同情。

花勉在青隐弟子的集体注视下，战战兢兢的坐在那里，手脚都几乎不知道怎么摆放了，两眼茫然。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他好紧张。

“小公子是本地人？”夏无冰打破僵局。

“嗯嗯。”他点头如捣蒜：“我爹是城主。”

“小公子还为及冠吧？”

“没，今年十七。”

“可有未婚妻？”

“没，没有。”脸，更红了。

“哦~”夏无冰拖长了调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众弟子一个个竖起耳朵。

花勉脸色爆红，讷讷不知道怎么回答。

“安静，吃饭。”顾厌生淡淡出声，打断两人跑偏的对话。

花勉松了口气，对顾厌生投去感激的眼神，顾厌生却根本没有看他。

心头不由微微失落。

一会欢喜，一会失落，短短几刻钟，却反反复复尝了个遍。

心不在焉的扒拉着面前的米饭，视线却不受控制的飘向一旁，她应该不记得那次见面了吧。

“菜不好吃？”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花勉抬眸看向顾厌生，眼中逬出惊喜：“没有，没有不好吃。”

“那为何不吃菜？”顾厌生看向他，嘴角含笑。

他愣了愣神，才恍恍惚惚道：“哦哦。”

又心神恍惚的去夹菜，也不知是夹了什么，到嘴里之后菜发觉竟是辣椒，眼眶都辣红了。

顾厌生无奈的笑了笑，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漱漱口。”

花勉受宠若惊，愣是将杯子里的水喝了净光。

她一定是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

就像是昙花一样。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她了。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她。

可是，他有些不敢。

“还辣么？”顾厌生问道。

花勉摇摇头，继续扒拉面前的米饭，偶尔夹上几筷子菜，吃的心不在焉。

周围的弟子吃饭极其缓慢，尽可能的延长时辰来竖起耳朵观察两人动态，但是直到最后两人也再没有说话。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最终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犹犹豫豫的开口。

顾厌生莫名想到了凡间那些小媳妇儿，似乎就这般扭捏，若是换做旁人这般扭扭捏捏，怕是违和，但是放在花勉身上，却丝毫没有违和。

顾厌生甚至品出了几分可爱。

太可爱了。

“顾厌生。”她看向他，极其耐心：“知道是哪两个字么？”

他眼睛亮晶晶：“是不是‘何须恋世常忧死，亦莫嫌身漫厌生’的厌生？”

顾厌生一愣，倏而笑道：“是这两个字。”

亦莫嫌身漫厌生。

她倒是没想到还能做此解释。

“我想……”他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什么？”

“能不能喊你姐姐？”他脱口而出，却顿时懊悔不已，他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

“自然可以。”顾厌生点点头，左右不过一称呼。

“顾姐姐。”他忐忑唤着，声音软软的。

顾厌生握着冰蚕的手却一紧，身上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些不适应，倒也不是厌恶，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时候不早了，该与你兄长回去了。”她看向他，少年的身子纤细而挺拔，眉眼秾丽，不管做什么表情，都很好看的样子。

“顾姐姐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他抿唇，低下头，声音也低低的：“我想跟你们一起。”

花勤早等的不耐烦，却顾忌着弟弟的心思一直干等着，听到此处也是惊了一惊，登时开口道：“你敢！”

“你还记不记得爹的话！”

花勉瑟缩了一下，暗地瞥了瞥嘴：“你不给爹爹说不就成了。”

花勤登时气得心肝肺疼。

揪着他的后领子，直接拎走了，一边拎着花勉，一边对顾厌生道：“你别想带走我弟弟！死了这条心吧。”

走出客栈之后，花勤才解了花勉的禁制，花勉哭丧着脸，别提多丧气了。

花勤一边教训一边忍不住在他背上啪啪的拍上几巴掌。

顾厌生隐隐听到花勉小声道：“别打别打，怪丢人的。”

花勤道：“这时候知道丢人了，刚才不知道谁不知羞，要跟人跑呢。”

“你不能这么说，我那不能算羞。”他努力争辩道：“我就是，就是……”

“就是喜欢她是不是？”花勤冷哼道：“那也不成，除非她愿意待在枫城，否则你就想都别想。”

“可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啊。”

“怎么不能！哥在一天，就护你一天，怎的不成！”

何须恋世常忧死，亦莫嫌身漫厌生——白居易

意思是：何必眷恋尘世常怕死，也不要嫌弃而厌恶生活。

可以说很是豁达。

花勉，对顾厌生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此时的顾厌生还不懂什么是情爱，沈奉雪也不会教她这些，毕竟他自己都不懂。他活了许多年，历经沧桑，本身对于生死对于世间的一切已经是很冷淡，顾厌生与他而言此时只是晚辈，后生，他教导她只是不想她从恶，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顾厌生不懂情爱，修的是无情道，即便心中对沈奉雪有所喜欢，也分不清是爱情还是亲情还是师徒情，毕竟这些她通通没有体会过，她感受过的情感实在是太少，连参考都没有。

花勉对她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因为他让她感受到那些真正的真善美的感情，带给她的是炽热。

师尊的过去，以及阿厌的今后故事，都需要慢慢展开，很多事情现在才初现端倪，渣作者只能说，真相还丝毫没有出来！！！

谢谢各位的宝贝的支持！！！

虽然断更，但是会努力填坑用心写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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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