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哇,长腿的,额,大孔雀?

景和元年,落了场雪,潇潇簌簌地埋了半座临仙城。

瑞雪兆丰年,恰逢紫墟境开境,那一日,出了件震惊修真界的大事。

从山上下来的人满面红光,猛拍一下桌子,震得杯碗叮当响。

“天摇地动间,只见当空一道紫雷破开云层,锋芒夺目,叫人不能直视,那本来空无一物的界石上瞬间多了四个大字!”

“我,要,收,徒!”他一字一顿,豪饮一口酒。

“那场面啊,十分壮观,不枉我起大早,混进那些门派里和他们一起上去。”

“听你这意思,莫是见到那位了?”

“没有,”讲话的已有醉意,摇头晃脑的,打了个酒嗝,“那位哪能轻易叫我见着?”

“嘁,那你在这儿胡乱吹嘘什么?”周遭发出一片嘘声。

“我虽没见着,不过那一手神通显的……”他喃喃,转头看向窗外,“足以想先生之风采。”

这话不假,众人颔首,有人随他目光一起看过去。

两条街后,隔着城墙遥遥,漫天云雾里,能依稀见得黛青色的模糊轮廓。

紫虚境,神剑山。

“那位先生……当真要收徒吗?”

冷不丁的,有道声音响起,明晃晃的疑惑里带着几分少年稚气。

众人齐齐望过去,问话的少年一愣,白净脸上透着茫然。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穿了一袭发旧的墨色素衣,领边袖口磨出了毛边,还沾着不知从哪里蹭到的薄灰。

“那当然,”男人语气柔和下几分,“是我亲眼看见的,这还能有假?你小子没看见外头人山人海的?这消息一出,那些大门大派和疯了似的。”

“我听说,”一人哈哈两声,“青峰剑派和昆仑山的在半道上就掐起来了。”

“还不是李云初和赵锦安的那点子事?这两天之骄子又叫人提起作比,也不知是哪派的弟子讲话先讲出火气,就一发不可收拾,和炮仗似的炸起来了。”

桌子拍得响,有人眼角挤出三道褶子。

“我和你们说,不止那两小子,这次昆仑带队的长老还是他娘的尹梦子,哈哈哈,你们晓得梦君那脾气,最是护短,这下何止是炮仗,马蜂窝也一并捅了。”

“那场面……啧啧啧。”

“梦君?”有人呷了口酒疑惑,“昆仑此番怎会叫梦君来?往昔来得不是青玉君便是常衡君,如今叫梦君来,倒是不怕他脾气惹恼那位?”

“嗐,谁懂啊,大门派的心思。”

“不过,那位……你们说,他真有传闻中传得那般神?”

“这谁知道,”男人转了转酒碗,“你该去问那些取了剑的人,不过……”他一口饮尽碗里酒。

“他不是三不沾么?”

“所谓三不沾,”似是看旁听少年面上疑惑太过明显,有人乐一声,好心接过来话,“天下使剑者何其多,有些人出名是因为剑,有些剑出门则是因为人,而那位,他的剑,必有名,而有名的剑,必成圣。”

“那不是得到剑的人都能成剑圣?”

“哈哈哈哈哈,做什么白日梦呢?”周围的人纷纷笑起来。

“守冢人五十年才锻得这样一柄,且还要看取剑缘分,上一柄,就那个照夜清……”

话音一顿,欢快气氛像被掐住脖子戛然而止,满室静得突然,连柜头后小掌柜打算盘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年轻掌柜撩了下眼皮,手里算盘哗啦一声。

有人咳了声,干巴巴转移话题,“早些时还是三十年一柄,如今却是五十年,再往后……哎,也不知那位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都说那位身有旧疾,修不了仙,能活至今全靠他师尊,也就是长灵元尊留下的术法吊着命,不过这年头啊,修不修仙的,也就那样了。”

“胡说什么呢,”有人往这端丢了只筷子,“不修仙,难道你还想堕魔去?”

“嗤,堕魔有什么不好?起码活得长……”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少年垂下眼,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那位先生岂不是命不久矣了?”

一阵穿堂风过,柜头后的掌柜冷不丁抬眼,满堂寒意落了下来。

少年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一瞬,又飞快移开视线。

“唉!”有人搓了搓胳膊,站起来冲他斥声,“这种话也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说的?”

“消消气,消消气,小子说得也是实话,不过那位若真出事,这修真界怕是又要起一番动荡了。”

自从界梯崩塌,千百年来修真界再无一人破劫成仙,那些个大能想方设法地抑住境界,生怕在雷劫里出点什么差错被活活劈死。

死亡的阴影如利剑般高悬在每个人的头顶,成圣,似乎是目前能看到的唯一出路。

可成圣……唉……

柜头后,算珠拨动的声音再度响起,周遭气氛又落了下去。

少年沉默不语,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眼。

“掌柜的——”

遥遥一声打破满堂寂静,声音不大不小,尾音却拖得老长,像台子上拐了几个弯的戏腔,懒懒散散地吊着尾巴。

倚台子算账的年轻掌柜一推算盘,珠子哗啦碰撞开,徒留一室脆响。

众人吃了一惊,看着年轻掌柜迎出去,声音里甚至带了点笑。

说话声传进来。

“这次来得有些晚了。”

“是晚了。”

外头的人笑了一下,尾音上扬惹人身子一麻,和爬了虫似的。

“家里人管得严,不给贪杯,也不许我下山来见掌柜的。”

有好事者没忍住,被这声音勾得探出头,顷刻间,又沉默下去。

天光下那是站着个……额……只?额……长腿的,额……孔雀???

他瞳孔一震,怀疑中了幻术,使劲揉了揉眼,再望过去。

哦,不对,不是孔雀,那分明是个穿着花绿缎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孔雀般花里胡哨的青年。

只那张脸太过平平无奇,鼻子是鼻子,嘴是嘴,一眼看过去,很容易令人忽视。

什么品味,男人啧了声。

年轻掌柜眉心皱起,斜下一瞥,眼底阴鸷沉沉浮浮,抬起时却又浸在三月的泉水里,蓄着温和。

“我前些日子渍了些梅子,现今正好来吃。”他拍了拍青年身边甩尾的白驴,看向两侧装满锦盒的口袋。

“这一趟,又买了不少东西?”

“山沟沟嘛,穷得厉害。”青年半真半假叹口气,他将绳索递过去,“还请掌柜的多救济救济了。”

年轻掌柜点头,发丝藏起发红的耳朵尖。

青年讲话爱拖着腔,一个音能拐三个弯,又似乎格外偏爱喊那三个字,在绵软嗓音里泡了又泡,发酵出醉人的香。

说的人不觉得,听的人却醉了。

他敛了敛过长的袖,几步踏进店里,方还有几许聊天声的大堂静得能听见针掉。

几十只眼,十分统一地望向门口,满是错愕震惊。

花,实在是太花了,有钱,实在是太有钱了。

水纹样式的缎衫翠绿拖着靛蓝,不知名的鸟羽点饰肩头层层叠叠缀去袖口,仿若两只敛起的翅膀,腰间朱红、紫青、棕绿、靛蓝等色的宝石嵌了一片,垂在一侧随着走动撞得叮当响。

有人眼底浮现贪婪,暗中抹了把嘴。

“哎呦,”小二一声打破寂静,满脸堆着笑,“您这可算来了,您一来,咱这店都蓬荜生辉了。”

可不得蓬荜生辉嘛?这店里灰扑扑一群,哪个有这位亮眼?

君长乐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环视一圈,头一转,望向后头的白青野,眼里有笑。

“你这店里确实有些暗淡,等这段日子过去,叫人来打几扇‘窗’,就冲着山头打啊。”

他话里有话,白青野不接,错开视线落在小二身上。

小二连忙低下腰,装模作样地抬手扇自个儿嘴,“嗐,瞧我这嘴,净乱说。”

他退下去给君长乐打酒,余光撇见身姿高挑的青年挑了下唇,懒懒散散倚在柜头旁和掌柜的闲聊。

不知说到什么,他唇角弧度大了些,似乎愉悦,可那双眼,却始终冷清得厉害。

小二打了个寒颤,帘子一撩一放,钻后头去了。

“啧,”君长乐看着晃动的帘子,抓了把瓜子嚼着吃,“怎么还这么怕我?”

“趋利避害罢了。”白青野推开他手边盘碟,嘴唇动了动,换上一盘剥好的瓜子仁,

“哎,你这小孩儿,我怎么就成害了?”君长乐吐一嘴壳,毫不客气抓一把瓜子仁,“别说,你这屋里确实忒暗了些,当真不考虑打几扇窗?”

“不考虑。”

“哎,你行行好,也不打多,就打上……”

他竖起三根手指晃晃,动作间,依稀听见几声清脆的当啷碰撞,有人疑惑看过来一眼。

这声音不像翠玉琥珀,倒像是某种金属……

白青野不作搭理,垂着眼神情认真,仿佛剥瓜子是件什么天大的正经事。

君长乐吸了口气,放下一根手指。

“那两扇?前屋一扇,后堂一扇,不是,最少最少也得打一扇吧?”

他又放下一根手指。

屋中众人听了会,见不过是些拉家常的闲话,渐渐也都收回视线,只有个别几个,还困惑疑虑地望着前头人。

君长乐随口撩拨两句,见白青野不搭理他,也就住了嘴,安分下来靠着柜头,等小二给他打酒来。

白青野皱了下眉。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君长乐就换了三个姿势。

他垮着肩,抵着腰,半个身子靠在柜头边,似乎怎么站都不舒坦。

“你……”白青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君长乐冲他眨了眨眼,竖起根手指,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他面上带笑 ,声音放得轻。

“有热闹看了。”

话音将落下,外头涌进来伙人。

开文拉,真的好久没写过了,感谢一直等我的宝宝,因为工作原因,这本会写得比较慢,但是我会努力的,希望宝宝们爱我!

关于旧文:所有旧文都会依次修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感谢宝宝们的意见和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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