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师尊,你在哪?”

“师尊——”

很快,这呼喊便被风声吞噬。

涿光山后山,觅心宗试炼场地。

灵泉汩汩,花繁树茂,平日里常有鸟雀争鸣,山明水秀。

可此时却残风肆虐,呼啸刺耳,断枝碎石被卷在空中打旋,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眼,所到之处,万木摧折。

风眼下,是一个金光闪烁的阵法。

阵法正在快速变化,犹如深渊的裂口,被风疯狂的撕扯变大。随着阵法的变幻,那肆虐的狂风也愈发凌厉强劲,卷起漫天尘土,将整座山都裹在幽暗之中。

陵音刚一靠近,便被一阵风掀飞,狠狠的撞在了山脊上。

剧烈的撞击似乎要将她的五脏震碎,喉间窜出一抹腥甜,她失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

她撑起身子,抬眸看向阵眼。

即便在这凌厉到几乎要撕碎她的风沙中,她还是一眼看见了那被困在阵法中的人——江尽宜,她的师尊。

陵音从未想过,她下山不过是去了趟集市,再回来时,宗门已面目全非。

尸山血海,断壁残垣,还混杂着**的血腥气。

她的师兄、师尊,连同师兄救下的女子都不见了。

她寻遍了整座涿光山,才在试炼场地找到江尽宜。

曾经在她眼里如清霜霁月的师尊,如今却虚弱的伏在阵内,银丝披散,自肩头落下,染着斑驳的血迹。

“师尊!!”陵音惊愕一瞬,失措大喊。

她连忙撑起身,艰难朝着风眼处跑去。

风自阵法而起,似刀刃般锋利。

陵音的发被吹散,脸颊也被划出了道道血痕。

她一手撑在额前,一手从怀中拿出一张定身符,咬破指尖,念咒驱动符篆。

可下一秒,她又被风掀飞,重重摔在地上。

陵音吃痛起身,咬紧牙关,再次尝试驱动符篆。

在绝对的力量之下,她单薄的身板如沧海一粟,渺小、脆弱,不停的被风削落在地。

两次、三次、四次。

她已记不清摔倒了多少回,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撕裂,痛的再无力气起来。

陵音咳出一大口血,悔恨的攥紧了拳。

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痛恨自己是个凡人。

痛恨以往师尊教授她功法时却从不去学,只满足使用简单的符篆,以至于看到师尊陷入如此惨境时,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狼狈的看着。

这时,风渐渐地歇了,被卷起的碎石和树枝也已被绞成了齑粉,如灰烬般纷扬落下。

阵法内,光刃在江尽宜身上快速穿过,素白的缎子下渐渐殷出血痕,阵法也逐渐便成了红色。

陵音不知道那是什么阵,但却能从阵中感受到浓郁的祟气——是崖底三千里之深的归墟才有的祟气。

祟气不停地从阵中溢出,涌进江尽宜的身体,很快,他的衣裳便被血色浸染。

陵音瞪大眸子,慌乱大喊:“师尊!!”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艰难的撑起身,朝着江尽宜跑了过去。

甫一冲进阵内,陵音便感受到了钻心的痛,像是细小的刀刃游走在身体里,将皮肉片片削碎。

她身子一软,直接跌在了江尽宜身边。

江尽宜似有所感,撑起身看了过去,眉头微蹙:“簌簌?”

见到江尽宜的瞬间,陵音鼻尖窜上一股酸涩。

她从未见过师尊这幅模样,唇色苍白,额上浮着一层薄汗,银发黏在鬓边,虚弱至极。

陵音强忍住泪水,搀着江尽宜,想要将他扶起:“师尊,我带你走。”

可她刚一用力,腕处便传来一股酸涩的刺痛,让她半点力道都使不出,再次跌倒在地。

这次,是江尽宜扶住了她。

江尽宜拧起眉,虚弱开口:“快出去,你会承受不住。”

话音刚落,便见阵法中红光更盛,转动的也更快,祟气疯狂的涌进江尽宜体内,犹如刀绞,痛的他止不住的发颤。

而后,身体的绞痛又快速抽离,朝着身后涌去,似有什么东西扯着他的背,几欲要剥去皮肉撕下筋骨。

江尽宜喉中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这口血吐得猝不及防,陵音慌乱的想要抬手去接,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染红了她橙色的衣摆。

“师尊!”她声音颤抖。

陵音再也遏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抱住江尽宜,慌乱的帮他擦拭唇角的血迹,哽咽道:“师尊...你、你不要吓我.......”

江尽宜顾不得身上的痛,抬手抓住陵音的手臂,想要将她扯开:“阵还未结成。”他沉声喊她的名字:“陵音,听话......快出去。”

“我不要。”陵音哭着摇头:“师尊,我不走!”

“还真是感人的师徒情谊。”

突然有人叹息出声。

这声音陵音并未听过,也辩不出男女,但在如此情景下,不难猜出是设阵之人。

陵音抬头看向四周,没有找到有第三人的身影。

她眼中带着恨意:“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师尊!”

说到这,陵音又想到了这阵中的祟气,她咬牙:“你是归墟的人?”

“不错。”那人很快应答。

“我们与归墟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

那人笑了一下,缓缓开口:“是无冤无仇,只是你们涿光山有归墟的叛贼,我自然要来解决祸根。”

“叛贼?”

陵音忽而一愣,是了。

半年前,她的师兄谢怀霁,从山下救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若非江尽宜救治,恐怕她早就没命了。

等她醒来后,也只说自己叫姜曦则,是被仇家追杀晕倒在了涿光山下,其他的一概不曾提及。

是谢怀霁念她可怜,将她留在了山上。

却不想,姜曦则竟是归墟的叛贼。

早年谢怀霁下山救人便惹了不少麻烦,但都是些无轻无重的小事,不想今日却引来了如此祸端。

陵音只觉得一股莫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心中更是艰涩无比。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如此危难关头,谢怀霁并不在身边。

陵音看向江尽宜,哽咽道:“师兄呢?他去哪了!他为什么不来救你!”她哭着对着周围崩溃大喊:“谢怀霁!你去哪了!你快出来啊!!”

“别哭。”江尽宜慢吞吞抬手,为陵音擦拭颊边的泪水。

他虚弱无比,就连说话都气若游丝:“我让怀霁带着姜姑娘下山了。”

......下山?

陵音咬紧下唇,唇色白的近乎发青,在极致的悲痛下,她嘴角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

这是她第一次对她依赖的师兄生出怨恨。

是啊,谢怀霁最爱下山救死扶伤,伸张正义。

可又偏偏,在她最需要谢怀霁救命时不在身边。

陵音咬牙,深吸一口气,愤恨望天:“可即便如此,又与我师尊何干?!”

那人仍旧笑着:“那这就要问你师尊了,他所修之术,可是能净化一切祟气的至纯灵力,为了庇佑归墟,我自然是要——”

他顿了顿,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取其仙骨!”

话落的瞬间,阵法红光乍现,刚歇下的风再次呼啸大作,周遭的树木也发出呜咽哀嚎。

地面开始颤动,山石因震颤滚落,刚一卷入风中,便被碾为齑粉,化作漫天的尘。

此时二人头顶也浮现出同样的阵,两道阵法间生出一个结界,将二人困在其中,如灯罩一般缓缓下压。

陵音只觉五脏都被挤压到碎裂,她唇角溢出血,几乎痛不欲生。

“陵音。”江尽宜用力扣住陵音的手腕,想要将她扯开,语气近乎苛责道:“出去。”

陵音摇头。

即便她为凡人,此生没怎么认真修习过术法,但她也知道,此阵以血为祭,她的师尊流了很多的血。

而阵法,即将结成。

陵音拽下江尽宜的手,回身抱住了他。

少女的下巴搭在江尽宜的肩上,眼泪如滚珠掉落,浸入他血色的缎子里。

“师尊,”她闭上眼:“我不走。”

陵音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她听到阵法转动的轰鸣声,头顶的威压越近,身体的感知便愈发清晰,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剧烈的绞痛。

江尽宜后背的衣袍也被绞裂,越来越多的祟气涌入他体内,血流如注,很快便打湿了陵音的裙摆。

阵法转动愈发快了,就连阵中的纹路都看不清楚,只能瞧见地面上耀眼的红光。

陵音紧紧的抱着江尽宜,她甚至能感受到江尽宜因为痛苦而浑身发颤。

下一秒,一道刺目的光从江尽宜背后绽出,犹如撕破永夜的第一抹朝阳,晃的陵音眼前登时一白,近乎要失明。

陵音大惊失色,声嘶力竭:“不要!!”

与此同时,陵音觉得有股力将她击飞。

那是一股柔和的灵气,犹如清泉拂过,游走在她经脉处,缓解了她浑身的疼痛。

再然后,她便被这股灵力推出了阵法。

是江尽宜。

江尽宜眉头紧蹙,又吐出一口血来,身子再也撑不住伏在了地上,他躺在血海中,银丝也被浸染成红色,衬得他苍白的面容尤为妖冶。

可即便如此,他看向陵音的神色也始终柔和平静。

“簌簌,离开涿光山,活下去。”

“不......师尊.......”

陵音泪如泉涌,想要抬手抓住江尽宜,可身子却不受控的后掠。

眼前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模糊到再也看不见,唯有耳边呼啸的风声。

......

“师尊!!”

陵音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

彼时窗外悬月清朗,虫鸣阵阵。

陵音坐在竹席上,惊起了一身的汗。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周遭,是她的房间。

可她为何会在自己房间?

她不是死了吗?

陵音掐了自己一把,察觉到了疼痛后,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梦。

她抬手抹掉额头的汗,却发觉手中拿着一块莹白的玉。

那是师尊常年带在身上的玉器。

陵音凝眉。

不,刚刚的一切,好像不是梦。

陵音依稀记得她被师尊推出阵法时,手中被塞进了一个东西,轮廓摸起来很像这块玉。

她正要拿着玉对月观摩,不想下一秒,这玉便快速消散,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了窗外。

陵音看着那消失的流光一愣,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

方才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的。

是师尊给她的这块玉,带着她再次回到了以前。

可她回又到了什么时候?

陵音看向房中的构造,发觉房中的花瓶里正插着一枝梅花。

是半年前的冬天,谢怀霁正是在梅花开后把姜曦则救上山的。

她回到了姜曦则上山之前!

正想着,外头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师妹,你睡了吗?”是谢怀霁。

陵音回过神来,应了声:“没睡!”

来得正好。

陵音连忙穿上衣裳,从床上下来,推开门。

谢怀霁站在房门外等着。

他穿着一袭青色的弟子服,发带高束,衣衫整洁,腰间别着一把佩剑,在月色下,那佩剑上似乎流动着青色的水纹。

听见开门声,他连忙看过去。

陵音穿着单薄的衣裳,头发半挽,似乎是刚从床上下来。

谢怀霁瞬间笑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师妹,你没睡啊,那太好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陵音打断。

陵音上前一步,拉着他,面前焦急:“师兄,你先听我说,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下山,也不要乱救人!”

谢怀霁有些茫然,但还是点头答应:“好,我这段时间都不会下山了。”

他放下手,又笑道:“既然你没睡,能麻烦你帮那位姑娘上药吗?她伤在背后,我一个男子不方便给她包扎。”

......换药?

陵音表情瞬间僵住。

姜曦则被谢怀霁救上后,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那时谢怀霁便像今天这般,半夜敲响她的房门,让她给姜曦则换药。

坏了,她竟然回到了姜曦则被谢怀霁救上山的第二天。

陵音脸色一时有些难看。

她二话不说便甩开谢怀霁的手,退回房中,作势要把门关上。

“哎——”谢怀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陵音关在了门外。

他不太明白陵音忽然转变的态度,便抬手敲门:“你怎么了师妹?”

陵音靠在门上,陷入了沉默。

她本以为自己回到了姜曦则上山前,一切还来得及。

却不想谢怀霁已经将人救了上来。

她还记得谢怀霁说见到姜曦则时,她浑身是血的躺在路边。

陵音不知道谢怀霁救人时有没有被看到,但她更加倾向于宗门暂时是安全的。

否则归墟的人也不会半年后才找上山。

陵音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总要想办法去解决。

她得去找师尊。

思及此,陵音又连忙拉开了房门。

谢怀霁见她开了门,便又咧嘴笑了:“师妹,你刚刚怎么突然把门关了?”

“哦对,那姑娘包扎伤口的东西我都已经备好了......”

陵音房中没有点灯,院中唯有月色,少女的脸隐在门后,只露出一点白净的鼻尖,因此谢怀霁并未看到她冷漠的眉眼。

在得知谢怀霁已经把人救上山后,陵音便有些无法直视谢怀霁,一看到他,脑海里便不由的浮现江尽宜苍白虚弱的面容。

以至于谢怀霁说了什么,她一概都没听进去。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还有,你下手轻一点,她伤的特别重。师妹,师妹?”

谢怀霁喋喋不休的说着,说完才发现陵音一直在走神。

他抬手在陵音眼前挥了挥:“师妹你怎么了?”

陵音回过神来,看着正关切望向自己的谢怀霁。

想到她走神时捕捉到的,谢怀霁跟自己交代的包扎事宜,心里不由得升起一抹恼。

陵音一把将他推开,冷声道:“让开。”

开文了!是本奇幻小甜文!

提前一天祝大家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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