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均在神府中受到的冲击不小,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最开始睁开眼睛的时候,连人都认不清,对着谢恒叫师兄。
另一边知无言也回来了,见三个人都醒了,有点不悦。但是看到毓均还得缓一会儿,又殷勤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好几样东西。
“师尊先用这个吧,给您遮遮阳。”
只见他拿出一把明黄色大伞,丝绸质地,上面绣着的龙与凤极为逼真,好似要一跃而出般。见姑若遗不反对,他便手持着大伞站到她身后。
姑若遗和谢恒在入定,知无言守在一边,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俊柏和佑澄小声交流着分开期间的事情。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毓均彻底清明过来。
他刚一恢复,立刻想起一事,“清欢!”
“师父,咱们得去救清欢!”
谢恒缓缓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犀利望来,毓均吓了一跳。
“师,师父……”
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初丢了剑鞘,师父也是这样看他,不过这一次,要更严厉,更失望,更……难过?
毓均不确定,师父是不是在难过,但是袁清欢那里,等不及了。
“师父,弟子救了一个小姑娘,名叫袁清欢,她父亲是大周国有名的将军,眼下被奸臣陷害,落入狱中。他若死了,大周国和北人之战必败,千万百姓命丧沙场,免不了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啊!师父,徒儿知道不该管闲事,但是这都是一条条人……”
“够了。”谢恒突然打断他。
谢恒很疲惫。
这个他以为最有悟性的弟子,总是把自己的话抛在脑后。也许受过太多赞扬的人,就是会有这样自以为是的性格。
呵,他不由自嘲一笑。天清峰中,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天赋异禀,哪个不是备受瞩目?
偏偏这蠢弟子执迷不悟。
“大周国,袁将军,千万百姓,与你何干?你在幻境里还没有管够闲事吗?”
毓均没想到师父会说出这样的话,倒吸一口凉气,眨了眨眼睛,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还是他师父吗?
他以为师父很好的,嘴上把他们兄弟三个骂惨了,却会偷偷给他们送药疗伤。
还是说,相处日短,他从没有认识过这个师父。
他又转向姑若遗,“师伯……”
姑若遗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好像压根没有听见刚刚发生的事情。
“师兄……”他又转头去寻两位师兄。
师兄还是很好的,面露犹豫,似乎想要劝一劝师父,却不敢开口。
“师弟,你还是好好养伤吧。”俊柏不忍师弟受师父责骂,开口劝他:“一切已是命定,是生,是死,不是我们该干涉的。”
千万条性命,确实让人于心不忍。但是师父不止一次叮嘱,若想修道之路顺遂,便不要掺和到他人的命数之中。
见死不救这种话,说出口总觉得有违道义,俊柏说的时候,也不敢直视毓均的眼睛。
毓均闭了闭眼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再睁开眼,已是目露坚定,“若是修道把血性都修没了,那这仙身,弟子不要也罢。”
他起身对谢恒深鞠一躬,“师父修的是无情道,弟子却没有这样的天分。恕弟子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
竟是要分道扬镳的意思!
说罢也不等谢恒反应,转身就走。
“站住!你这个逆徒!”
谢恒提起沧浪剑,作势要向毓均斩去。
“师父!”
“师父!师弟在幻境中伤了脑子,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佑澄和俊柏忙来拦他。
“师弟!还不给师父道歉!”
毓均站住不动,脖子都没有缩一下:“弟子学艺不精,要杀要剐都随师父!”
“你!”谢恒气得眼睛更红了,满心想的都是:杀了他算了,反正以后也是个废物!
不知心魔起了多大作用。
姑若遗叹了口气,看来他这次的心魔还真有些麻烦。
“别吵了,来人了。”
她声音清冷,传到谢恒耳中竟把他激了一激灵。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闪过怎样一个想法。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放下了沧浪剑。
不一会儿,一群士兵装扮的人从数里外疾驰而来。
最前面的应该是个将军,不知道是什么级别,身上的盔甲满是血污,头盔上的簪缨都是黑的。这将军远远看到一个明黄色的东西,用马鞭一指,“那是什么?”
“禀将军,像是华盖。”
“华盖?难道是哪个王爷来了?”
手下人面面相觑,将军摆摆手,“管他的,把他拿下,送到京里去换袁将军!他娘的,咱们跟着袁将军在外面拼死拼活,朝廷就是这么善待功臣的!这烂到根的朝廷,咱们直接给他推翻算球!”
底下人闻言躁动起来,说起袁将军的冤案,群情激奋,最快的一批骑兵已经催马来到姑若遗等人面前。
几人没想到这些人会冲自己而来,并没打算离开,没想到莫名其妙被围了起来。
那将军拍马上前,看见华盖下的姑若遗,皱了皱眉头,“女的?难道是个公主?”
手下凑到他跟前,悄声说,“将军,会不会是长乐公主?”
“长公主长乐?”
“正是,听说她喜欢四处云游,皇帝老儿很是宠爱她。”
他们一番耳语,自然逃不过修道之人的耳朵。
门派规定,遇到凡人,可以躲,不可以打。眼见他们目露凶光,谢恒目视姑若遗,意思是咱们什么时候撤?
没想到姑若遗不仅没看他,还说了句:“大胆!”
谢恒等人震惊看她,大胆?谁?
师姐(师伯)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知无言上前一步,大喝一声:
“长乐公主在此,你等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姑若遗有些惊讶,这便宜徒弟反应不算慢,居然猜到她要干什么。
知无言这一步正迈到她身边,用气音笑嘻嘻地邀功:“师尊,弟子在他们皇宫里学了一手,用的可对?”
姑若遗不置可否。
不否认,就是同意。
知无言心里偷笑,就说她心地善良,不管一个魂还是三个魂,都是那个她。
看来她是要管这个袁将军的事儿了。
“公主?找的就是公主!我们也不是土匪无赖,只求公主跟我们去救一个人!”
姑若遗假装不知,问道:“救谁?”
“青面将军袁崇飞!”
“那便随你们走一遭吧。”
她板着面孔,看起来高高在上,浑然而成的清贵气质让人不敢直视,这群当兵的竟然不疑有他,满心希望地将人带到了雀城。
雀城城门前,有许多小贩兜售些小物件,其中一名一枯瘦少女,十一二岁模样,挎着花篮卖鲜花,目光时不时朝城门口望去。
正是乔装回雀城的袁清欢。
她父亲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但是功高盖主,被狗皇帝忌惮。朝中奸臣当道,竟然用通敌的理由将袁府查抄了。
袁府,自她曾祖父起,世代为朝廷镇守边关。职责所在,袁家不敢向天子邀功。但是一个“忠”字,却是写到每一个袁家人骨血里的!
这些奸臣,实在可恨!竟然想用这样的罪名侮辱她的父亲!侮辱袁家!
她不甘心。
她不相信苍天无眼。
她在等一个人,唯一能救父亲的人。
他是个仙人。
这个秘密她谁也没告诉,只和救他们姐弟出逃的婆婆说了。
婆婆是个忠仆,袁清欢将弟弟交给她很放心。即便自己再不能和他们相聚,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这仙人,怎么还不来?
突然,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袁将军今日处斩,大家一起去送他一程吧!”
袁清欢手中的花篮倏地掉在地上,起早刚摘的鲜花随即跌入泥里。
父亲,处斩?
姑若遗等人一路马不停蹄,七八天的路程还是走了三天才到。
城门守卫松散,街头巷尾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佑澄奇怪,“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这样,人都哪去了?”
“西北角。”谢恒凑到姑若遗耳边说。
她点点头,她也听到了,很多人在哭。
那将军见到这场面,突然意识到什么,“快!直奔法场!”
还是迟了一步。
袁崇飞的头颅刚刚在地上停稳,连血都是热的。
好在袁家被押送法场的还有六十五人,刽子手尚没来得及行刑。
那将军抽出腰间佩剑,抵在姑若遗颈间,“刀下留人!长乐公主在我手中,让我面圣,否则我杀了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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