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完全没有收力！

立刻就给她的虎口留下了一个血印，月楼像是被烫到一样就要抽回手，可封不闻死死地握住她的手，不给她任何挣扎的余地，但也没有继续再咬了，他脸颊贴着月楼的掌心，含含糊糊地含着她的虎口，舔了舔。

平心而论，这本来是个十分色气的动作，换个人来做足以让人脸红心跳又怜爱不已，但也不知道是他那张在平日占据优势的脸在这时候显得太嫩，还是月楼实在是没有那个浪漫细胞，她打量着封不闻，心想：这只大妖……有点像小狗。

真的很像！ 像一只咬了主人后回过神来的小狗，还得找补一下，舔舔伤口卖乖。

封不闻也是在卖乖吗？月楼没法分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咬月楼，大妖失控时没有理智可言，他们的行动自然也没有目的，只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罢了。

月楼琢磨了一下，这是打晕还是不打晕呢？

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他现在看起来挺乖的，打晕这种事情会不会有伤师徒和睦？月楼觉得自己还是挺重视师徒关系的。

她用了点神力，挣脱了封不闻的束缚，又用神力加固了这个气泡，防止出什么意外。

做完这一切，她才满意地点点头，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拍了拍气泡道：“乖乖等我啊。”

封不闻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倒是她抽出手的时候，他急切地扑上来想要抓住她抽回的手，只是撞上了气泡网，没能得逞。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月楼朝他挥挥手，转身朝着更深处水鬼聚集之处游去。

大妖一片混沌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好熟悉的姿势……又是……又是这个姿势……

手心向外，手背向内，手臂自然地伸展着。那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不是告别的意思，是期待再见的意思。

……又来了。那种潮水没顶的恐慌感，那种仿佛要失去什么的不详的预感。

他不自觉地拍打着屏障，如果月楼这个时候回过头，就会发现他在大喊着什么，只是神力凝成的气泡阻隔了空气，被水一压，在外边什么也听不见。

……等等！别走！别去！

但那是徒劳的。无论他怎么呼喊，蓝衣的身影都背对着他，往下沉去。

雾气逐渐弥漫开来，遮住了那些漂浮在水中的水鬼的身影，封不闻知道那些奶白色的烟雾其实并非雾气，而是神力，这些水鬼看起来不是她的对手，可他心里那种毫无来由的害怕却拽着他的心脏飘到嗓子眼。

不知何时，他额上的一道伤口崩开了，血顺着额角淌进眼睛里，他却不敢眨眼，生怕错过雾气里的什么动静。

封不闻手上也没闲着。他五指握拳，拼尽全力击打着屏障，一下，一下，又一下。指骨很快变得血肉模糊，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意，喘着粗气，猛地一拳！

巨大的反冲力甚至让他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有人靠在屏障上，凝神去听，或许能在这一刻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但小小的气泡中被他的粗喘填满了，他顿了顿，活动着手指，而后又是一拳！

这次，他终于捕捉到了那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

另一头，月楼却也没有封不闻想象的那样轻松。

水鬼太多了。在水底，它们甚至做到了真正的“铺天盖地”，这些水鬼若是单论战斗力，根本不会是她的动作，事实上，它们弱得可怕，哪怕是普通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击倒。

但实在是太多了。月楼一边挥开自己面前的几个水鬼，一边思考着背后人的意图。

不得不说，背后之人用这些水鬼实在是妙招。哪怕是再强大的妖兽，对她来说也不过一剑一笔而已，哪怕多花些时间，也不称不上难题。唯有这些弱得可怕也多得可怕的水鬼，杀也杀尽找也找不全，才能扯住她的脚步。

但也只是水鬼而已。即使这么多，也只能扯住她的脚步，没法真正对她照成威胁，如果她是背后人，就不会把宝全压在这些水鬼身上……

正想着，忽然水流猛地一颤！一阵地动山摇，无数水流疯了一般朝前方涌去！

饶是月楼早习惯了裂缝附近的拉扯力，都被拽得猛地一个踉跄。她花了些功夫才稳住自己的身体，再度挥开身前聚集的水鬼，突然，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一阵摇晃，身边的水鬼也是一停，继而尖啸起来，疯狂向着堤坝的反方向游去。

月楼皱起眉，心里的疑惑还没落地，却感觉眼睛被晃了一下。

——好像有一点光，落在她的眼皮上。

月楼心里猛地一沉。

这里是距离地面几百米的深水，应当完全是幽暗无光的，然而有一缕光落在她的眼皮上，那意味着……堤坝出现了裂缝，光是从那里透进来的。

九江坝，真的溃堤了！

水流越过她，猛地冲向摇摇欲坠的堤坝，瞬间就把那缝隙冲开了，大量的积水沿着缝隙，猛地倾倒出去，月楼愣神了短短几息，那一瞬间仿佛有来自下游的尖叫和哭嚎直冲她的脑海。

她想也没想，平举起手，雾般的神力从她的全身汇聚到掌心，冲向裂缝处！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跪地高呼神明救世也说不定。

她立在水中，衣袍漂浮着，束发的毛笔也化为雾气，因此衣发尽散，被神力冲得向后翩飞，一张鹅蛋脸被水浸得莹白，湿润的唇紧紧抿着。

向来没个正经的疯子师尊，这一刻竟然充满神性。

她的神力涌向堤坝，凭一己之力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生命线，不过片刻，忽然感觉到腰间的储物袋开始颤动。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颤抖，但很快就变成了剧烈的抖动，甚至一下一下撞着她的腰，月楼咬着牙，她心里明白那是因为消耗太大，她的身体在自动吸收周遭的神力补充自身，而储物袋里的神石首当其冲。这些抖动就是因为储物袋里的神石正在一颗一颗地碎裂。

消耗太大了，她根本没有准备。储物袋里的天石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时间长了，这些消耗会把她抽空的！

而这水底，没有神力可给她补充，除了这些水鬼的骨头架子，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不，其实还是有的。月楼突然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一只大妖。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她养过一只大妖徒弟，再清楚不过。

极仙台说大妖的成因是过度使用神石后被神石侵蚀异化的人类修者，于是修者们默认大妖的下场是无法修炼、变为人类、因为失控力竭而亡。

只有她知道，大妖真正的下场是……变成一整块天石。

变成一整块，可以使用的天石。

这就意味着，她也可以取用……这块未成形的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