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金阙(二十二)

这是……大妖又失控了!

千钧一发之际,月楼只来得及意识到这一点,做出一个向后仰头的动作,但封不语的杀意实在是太突然,他像是着了魔,即使月楼做出躲避的动作也不依不饶,掐住月楼的脖子,直直地扑了上来!

“咚!”地一声闷响。

月楼往后仰,封不语往前扑,两个人直接摔下了床,月楼给他垫了一下,只感觉背后一凉,但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背后奇怪的凉意,封不语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掼在地上,他完全没有留手,月楼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不、咳……不语……”月楼反抓着他的手,封不语用力极了,月楼竟然一时奈何不得,除了给自己的喉咙添了两道血印之外什么也没做到。

气道在缩紧,呼吸不畅的感觉像是死亡的阴霾扑在她的脸上,可是她清晰地感觉到掐住自己的那双手在颤抖,冷冰冰的。

连她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这种时刻,这些无关紧要的感觉却如此清晰而深刻,窒息的感觉火烧火燎地从他冰冷的手指烧进了月楼的喉咙里。

她还清晰地看到,封不语的眼睛也像是被火燎着了,分明做着这样疯狂而可怖的事情,他的脸上却没什么快意,反而面无表情,嘴里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

月楼咳呛着,终于从窒息的边缘抽出了一点力气,将神力汇聚在手心,一鼓作气,硬生生扯开了封不语的手,翻身将他压倒。

她大喘着气,最后的理智让她还记得用神力把封不语捆起来推到一边,随即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一旁,大口呼吸,拼命咳着,下意识想用这种方式把窒息感咳出自己的身体。

但还没缓神过来,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一看,不由心里一惊——

地板上躺着几块孤零零的瓷片,边缘泛着冰冷的光,封不语压在碎片上,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眼睛还是红的。

刹那间月楼立刻就把方才封不语做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她连忙扶起这伤人不成反受伤的倒霉孩子,连抱带拖地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床边,仔细查看起他的伤口。

伤口……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可能是方才她太难受,一不小心用力过了头,碎片本就锋利,虽然现在入了秋,但极仙台还是暖和的,因此封不语也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一层薄薄的布料什么也挡不住。

不,其实也有能挡住的,比如说,现在就能挡住月楼清理碎片的手和检查伤口的眼。

月楼直想叹气:这算个什么事呢?分明是他袭击她,可一来他失去意识,二来反而是她伤他比较重,这会儿真是有再多的脾气也都熄火了,更何况月楼对这张脸本来就没什么脾气。

怕封不语再突然袭击她,月楼用神力将他捆得严严实实,把他的脚绑在一起,又把他的手捆在身前。

月楼捆他的时候,他倒是很老实,就是呆呆地坐着,不知道是折腾累了还是逐渐清醒,但看着眼睛是没有那么红了。

单薄的中衣都被血打湿了,要处理伤口就要脱掉衣服,好在封不语现在看起来又呆又乖,坐在床沿,月楼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解系带就解系带。

脱掉衣服,月楼拍拍他:“转过去。”

封不语还是乖乖转身了,月楼看着他背后鲜血淋漓的伤口,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好像跟他感同身受地痛过一遍。

她仔细挑去那些陷在肉里的碎瓷片,在这过程中不免碰到伤口,但封不语也没有什么反应,月楼拿纱布给他包扎后背,废了好大力气才搞定他背后那些大伤口。

除了背上,封不语靠近肩膀的地方也有些细碎的伤口,月楼只好又命令他转过来,她半跪在床沿,低着头,用干净的纱布擦去血迹,还没等进一步动作,封不语忽然动了。

月楼眼前一花,下一瞬就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脖颈,激起阵阵陌生的颤栗,那一瞬间她头晕眼花,立刻感觉脖颈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仿佛一瞬间被拉回窒息的阴影里。

但那双手只是很小心地抚过她的伤,颤抖着。他的声音也颤抖着:“……师尊?这伤是怎么回事?”

这是清醒过来了。月楼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只见封不语脸上的迷茫转变为铁青。

月楼与他面对面半跪着,手上还拿着纱布,正疑惑着,骤然间天旋地转,封不语猛地将她拉进怀里。

“……”月楼拍了拍他,察觉到他浑身都在战栗,“怎么了?”

“……血。”一个字,仿佛是从咬紧的牙关间挤出来的。

月楼失笑:“你也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封不语又将她放开,月色下,两人都看到,他的掌心间全是血。

“……血。”封不语说,“师尊,你流了好多血!”

他的话像一个炸雷猛地炸进了月楼的脑袋里,她还晕乎乎的:“什么?”

“师尊,您背上流了好多血。”这次封不语终于强自镇定地把话说完整了,“您没有感觉到吗?”

月楼一愣,终于想起,方才他们从床上掉下来的时候,她好像是给他垫了一下的,床边全是花瓶碎片……

她反手摸了下自己的背,果然摸到一手粘腻,愣愣道:“我不知道……”

封不语解开她披着的外衫,撩开长发,急道:“师尊,先处理伤口。”

月楼本来就半跪在床沿,闻言只好上了床,直接转过身背对着他。这下两个人掉了个位置,封不语小心地掀开她背上的衣服。

她看着床帐,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封不语在清理伤口。

半晌,只听封不语道:“师尊。”按了按她的肩膀。

月楼会意,俯下身弯下腰方便他包扎,问:“……伤得严重吗?”

过了好一会儿,封不语才答:“很严重,师尊。”少年清脆的声音里夹杂懊悔和沙哑,晦涩难辨。

月楼“唔”了声:“从小我就对疼痛很不敏感。方才可能太急了,一时没有发现。”

没有回答,寂静的夜里,只有身后少年粗重的呼吸声。又过了半晌,才听封不语艰涩道:“师尊,是我……是我伤了您?”

月楼没接这话:“原来大妖失控的时候是有记忆的吗?”

封不语包扎的动作一顿:“大妖?”他失忆没多久,许多事情不太了解。

“就是被神石侵染身体导致变异的修者。”月楼说,“你失忆了,我也没来得及问,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大妖的……或许是曾接触过神石吧。”

“师尊对大妖有多少了解?”

“只知道大妖不同于修者,会表现出半面白骨的特征,大脑被神石侵染,偶尔会失控,失控的时候会肆意杀戮……”

月楼话未说完,封不语已经包扎好了。他把自己的外衫披在月楼肩头,垂下手,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月楼转身,见他的脸色沉默而苍白,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封不语垂着眼,头一次无视了师尊的命令。

月楼敲了敲床,面露无奈:“不语,坐过来。”

封不语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讷讷道:“师尊……”

他的师尊直直地看着他,敲了敲床。

封不语只好走上前去,月楼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碎瓷片和沾满了两人血的纱布:“去扫干净。”

封不语呆住。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和酝酿好的情绪被月楼轻飘飘一句打扫弄得不知所措。

月楼斜眼过来:“不愿意给师尊扫地?”

封不语当然是愿意的。而且这本来就是他造成的,没有推拒的道理。

他还没打扫完,坐在床上的月楼说:“扫完去我房间找我。”

封不语点点头,知道这是要罚他了。事实上他巴不得月楼罚他,或者……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楼,她踩着鞋往外走,只留给他一个毫不留情的背影。

或者……将他除名。

封不语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心脏又酸又涩,他把打翻的东西规整好,走到月楼的房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传来月楼的声音。

封不语推开门,屋里有一点未完全消散的神力,抬头一看,果然是月楼正趴在床上,双臂支撑着上半身,捏着一个镜子,正在用神力消去脖子上的痕迹。

封不语又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模糊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完全没有真实感,仿佛是另一个人操纵了他的身体,伤害了月楼。

月楼见他进来,随手将镜子搁在一旁,道:“过来。”

封不语这次乖乖地走过去,坐在床边。

月楼说:“不语,你大妖的身份,不能对任何人说。”

封不语点点头,也没问为什么。

月楼盯着他看了会,在封不语忐忑的心情中打了个哈欠,放下撑着上身的双臂,往里挪了挪,拉住他,往床上一带。

封不语一下被她拉倒在床上,还茫然着,月楼便侧过身,将他抱在怀里,道:“睡吧。”

封不语更茫然了,挣扎了一下:“师尊,我……”

“睡觉。”月楼说,她闭着眼把他拥在怀里,“有什么事白天再说。”

封不语被她抱了满怀,鼻尖蹭着她的肩头,惶惶的心在馨香中渐渐平静下来,但还是道:“师尊……我……大妖……”

月楼拍了他一下:“大妖就不睡觉了啦?”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么!

封不语抬起头,月楼放大的脸庞就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

她微微勾着嘴角,那张美丽的脸庞在月光映照下像是闪着莹润的微光。

封不语盯着她的脸,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突然闯进他的脑海:

他这样……应该不算是“爬了师尊的床”……吧?

师尊命令他上她的床的事情,怎么能叫爬床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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