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满阶芳草绿,一片杏花香。桃花和杏花开的洋洋洒洒的时候,终于迎来发榜的日子。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这样的日子,注定有人欢喜有人忧,但在结果揭晓之前,任何人都抱着希望。

放榜这日,天还未亮,发榜处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宋承云会试结束那天,怀夕起了大早。可今日,直到辰时,宋家宅院还是十分宁静。

倒也不是怀夕不在意,而是去了也不一定挤的进去。且清河书院早早就派了人守在榜前,若是有学子中榜,去发榜处挤还不如去书院问问。

因此,宋承云提前交待好,不让怀夕去凑热闹。

待兄妹二人吃完早膳,松毫也从书院回来,后边还跟着一行上门庆祝的同窗。

不出所料,宋承云为榜首会元。

深僻的小巷子还没有这般热闹过,门外沾满了恭贺的人,不仅恭贺宋承云,也恭贺对面的杨铭。

原来,杨铭也榜上有名,且名次位列第八,也在前列。

喧喧闹闹谢酬了一日,第二日,宋承云同杨铭便回到书院,准备下一场决定命运的考试——殿试。

-

杏花落尽,芍药盛开,正是蟾宫折桂日。

新科进士御马游街那日,怀夕在人群中看着身穿大红袍,头戴金花乌纱帽的哥哥,激动地无法言语。

红色原本是热烈、温柔的颜色,可一身红色华服却将宋承云本就疏冷缥缈的眉眼衬得愈发冷清。

他跨坐在金鞍红鬃马上,身姿笔挺,目光平和地落在人群上,像是九天的神衹,晴云秋月,尘埃不到。

人声鼎沸,怀夕被人群推搡着,第一次发现,原来,哥哥这般耀眼。

子若青山立,家之坚后盾。琼林宴后,清河书院也办了一个简单的庆功宴,邀请学子家眷一同庆贺。

原本只是普通的庆功宴,可太子意外亲临让这个庆功宴变得不那么普通。

当今太子是皇帝元后唯一的孩子,元后与当今皇帝伉俪情深,可天不遂人愿,皇帝登基不到三年,皇后因病逝世,只留下年仅七岁的太子。

皇帝十分爱重元后给他留下的孩子,元后逝世后,将太子待在身边亲自教养,也再未立过皇后。即便后来沈贵妃宠冠后宫多年,诞下二子一女,太子的地位也从未变过。

参加庆功宴前,宋承云带着怀夕,先去拜见王老太师。

王老太师已经七十有余,前不久递上致仕的折子,皇帝念其年迈,又感念其功,破例加封太保,允其致仕。

王老太师出身名门,年轻时仕途并不算顺利,几经波折,后来被先帝指给当今皇帝做老师,仕途才慢慢顺利起来。官场浮沉中,早就练就一身宠辱不惊的本事。

大约是临老了悟到人生的真谛,反而孩子气起来,做事但凭心意,除了王老太太,几乎无人能左右他的想法。

不过,王老太师这样的转变,除了其子王楚修有些无奈,孙子辈的倒乐见其成。

人常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他们终其一生,都很难达到祖父的成就。但祖父常教导他们,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万物皆有回转,要他们切莫钻牛角尖,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怀夕并不是第一次见王老太师,因夏敏认了她做干女儿,王家许多节庆怀夕也常常会出现,加上她前两年在夏敏开办的学堂里上学,碰面的机会不算少。

不知是爱屋及乌的缘故,还是本就喜欢怀夕自然懵懂的性子,王老太师夫妇对怀夕也颇有好感。

今日是书院的庆功宴,按礼每位学子带着家眷来拜见王老太师。

宋承云兄妹被请入正厅时,里头已经站着不少人,而坐在王老太师座下右侧的那位男子,暗紫色直襟长袍,腰封处坠翡翠麟纹玉佩,脚踏黑色云纹长靴,气宇轩昂。

这便是当朝太子。

太子虽为储君,却也是王老太师的学生,今日是以学生的身份赴宴,因此并未坐在主位上。只不过他眉宇间自带一股运筹帷幄的沉稳气度,虽没有点破身份,可厅上的人看到裴世子也只能站在他身后时,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不自觉肃静起来。

宋承云并不是第一次见太子,但见王老太师和太子都没有点破身份,携怀夕向王老太师夫妇行礼后,又向座上的太子行礼,便退到一侧,也未向怀夕多透露一句。

怀夕安静地跟在宋承云身后,除了问安,便未再抬头,因此,也未注意到太子身后的裴劭。

太子今日,虽是以学生身份赴宴,但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他是提前来看看今年中榜的学子。

一番观察和交流下,太子也记住了几个名字,除了老太师爱重的弟子宋承云,还有苏宁的杨铭,分宜的李凯之......

所行收获颇丰,太子心中颇为满意。很快,王老太师站起来,中气十足:“园中已敬备薄酬,请各位移步吧。”说完,他朝太子伸手,请他先行。

老太师夫人心细,见许多学生家眷颇为拘束,继续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只是家宴,园中已备曲水流觞宴,请诸位自便。”

待出了前厅,宋承云被王司时和几位同窗叫住。

宋承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怀夕,小姑娘也遇到几位同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王郁心在叫她过去,宋承云看了她一眼,便跟着王司时一同绕回前厅上去了。

-

王老太师风雅趣味,书院各处都装点的颇为雅致。会客的前厅,两边轩窗大开,左边窗外是参天古木,翠竹轻摇。右边窗外是水榭回廊,蜿蜒曲折。

而此时王老太师请辞去更衣,厅上只余太子和裴劭二人。

没了旁人,太子神色也放松了几分。

窗外绿叶飒飒作响,太子放下手中清茶,看向他从前的伴读裴劭。

“我以为你喜欢的会是那种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太子说得漫不经心,“像是沈贵妃的侄女就颇有才名。”

裴劭听完皱了皱眉,似想分辨太子此话有无其他深意。

他自小作为太子的伴读,对太子的处境也略知几分。虽说皇帝对太子自小爱重,可太子之位,谁敢说做得十稳九当。

宠冠六宫的沈贵妃,毕竟有皇子,且贵妃的哥哥,是当朝首辅沈震......

裴劭听完太子的话的确心惊了一会,难道太子是需要他......

太子的确只是闲聊,但见裴劭如临大敌,只好笑道:“你莫要想太多,我只是玩笑。且就算你喜欢,沈震也未必愿意将她的女儿嫁给你。”

毕竟,裴劭是他的人。

裴劭随之松了口气。

太子觉得好笑,嘴角扬着浅浅的弧度,意有所指道:“倾国倾城不至于,倒是十分清秀灵动,难怪入了我们裴世子的眼.......”

“不过,她有那样的哥哥,你未必能抱得美人归......”

怀夕一直低着头,宋承云虽不时与人交谈,却一直将她护在身后,太子也不好真一直看着人家。

不过就一两眼,也看了个大概。

谈不上多美貌,不过那双灵动清澈的杏子眼,叫人过眼难忘。

太子知道怀夕的存在,不是因为宋承云,而是因为裴劭。

裴劭作为他的心腹之一,边疆之行是他安排的。他身边武将不多,父皇将世袭将军的裴劭放在他身边作为他的伴读,的确是深谋远虑。

父皇渐渐老了,以首府为代表的内阁势力却如参天大树,不停壮大,盘根错节。

用人如器,只要能物尽其用,就是一把趁手的好刀。

太子并不认为首辅做错了什么,身在其位谋其政,除了贪权贪财,首辅的能力有目共睹。但不管他的野心膨胀到哪一步,兵权,江山,都不是他能染指的。

他欣赏强者,眼下首辅和贵妃虽没有露出可疑的痕迹,可他却要未雨绸缪。

识人善用,是父皇教他的第一节课,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武能安邦,文亦能治国。这一批学子,尤其是宋承云,目前看来,就很好。

如今西北的领将,是从前裴劭的父亲裴琨的副将简虎,尸骨战场中存活下来的常胜将军,要收服他,靠得不只是权力,而是要他彻底的信服。

裴劭注定要替他守在边疆的。

听闻宋承云家中只余兄妹二人,看他对这个妹妹十分在意的模样,不一定舍得让她远去西北......

裴劭因父亲战功,自小便袭了爵,又加上是太子伴读,身份显赫。上天似乎也不忍他年少失去双亲,所以赐了他一副丰神俊美的好模样。也因此,他在金陵城自来是受追捧的对象,这也使得他的性子愈发落拓不羁。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听到太子的话后罕见地滞了一滞,耳尖肉眼可见地变成粉色。

要说是什么时候动心,裴劭其实有些拿不准。

是元宵灯会上,眉眼半笼在兜帽内的女子毫不相让,说灯是她先看上的时候。

又或许是后来再见时,女子展开手中的铜钱,递还给他,他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喜悦时。

但不可否认,去年重阳,在青元后山,自己彻底明白,对她的心意。

原来初遇故意刁难,再遇时的失落与欣喜,和后来次次相见时的拘谨和期待,统统叫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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