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掌风拂过,邵皇后栽倒在地,她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嘴角溢出血来,星眸含泪看着北冥皇,依旧是那么可怜无辜的对他说:“皇上,我是被陷害的,他们要对付镇北啊!”

广场上的百姓都被这一切真相惊得无法动弹,这些事已经不仅仅是洇城孩童失踪案,这些事骇人听闻,更关系到北境下一任皇位继承人。

任谁都无法想象,被无数深闺女子爱慕的太子殿下,温柔深情的躯壳下面藏着一只恶鬼?他将来要是当上新一任北冥皇,会是什么样子?

是会和从前一样温良谦恭,还是露出藏在身体里凶恶的爪牙?

忽而,上空落下道声音。

“皇上,您错怪皇后娘娘。”

众人抬头,一根枯木藤手杖横空悬浮,上面负手立着的正是北境的国师,陆羽。

邵皇后悲戚的脸上重新燃起希望。

国师落在北冥皇面前,上前行了一礼,随着他手臂的抬起,手杖上细碎的彩色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国师的手杖指过来时,鸢紫眼瞳微微颤动,露出细微的恐惧。

“这个女人,是琴香阁之主左秋茗,琴香阁消息网遍布天下,聆音阁里的事情怎么瞒得过她?区区几句话,一个鸢尾花胎记,她要探听出来易如反掌。”

北冥皇听见国师说鸢紫是左秋茗时,并没有太吃惊,琴香阁消息网遍布天下,难道他就闭塞耳目了?

这些年宫里一直在暗中调查监视左秋茗,左秋茗当上琴香阁阁主的时间的确是在鸢紫失踪的两年后,唯一与她有些关系的地方是国师府。

北冥皇几乎可以确定,左秋茗就是国师窥探皇族的眼线。

在皇座上坐了几百年的北冥皇,早就嗅出点内讧的味道来,“国师的意思,这婢女、内侍、还有两个孩子、以及那对夫妇,他们都在说谎?”

褚望南可没有忘记,当年褚镇北病好之后,邵妍立刻请命,竭力要将眼前这个人封为国师,如果方才揭露的一切属实,那当年帮助皇后使用禁术的人,无疑就是他。

陆羽做这些事,只为安稳当个国师吗?

“有人要下一盘谋夺天下的大棋,自然会费尽心思布局,有何不可能?”国师向北冥皇拱手道:“皇上难道不觉今天的一切过于巧合了吗?”

“他若当真有此好手段,天下被他谋了去,朕也不冤。”北冥皇眼中射出两道凛冽寒芒,帝王的威慑尽露:“可若是有人妄想愚弄朕,愚弄朕的江山,朕必将他碎尸万段,令他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皇上,您不愧是皇上,这都被您发现了。”

一道戏谑沙哑的嗓音忽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众人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天啊,这又是谁啊,今天是准备把北境的天都翻过来了吗?

随着一阵木轮压辙石沙的声响,戴着白纱帷帽的女子推着辆轮椅从人群中走出来。

轮椅上的青年瘦骨如柴,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他身披雪白毛氅,双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腿上搭着张藏青厚毯,毛毯一直垂落到地面。

广场结界中,少年“咦”了声。

“怎么?”褚苍知瞥了苟不理一眼。

苟不理指着轮椅上的男人:“感觉有点眼熟。”

“首领大人。”吴辽脸色微僵:“那可是大蛊司,你认识?”

“应该是很久以前在南域见过,那时候铁定没有这么瘦,不然我一定会记得更清楚。”

毕竟这么瘦的人不多,见过必然印象深刻。

青年面容苍白憔悴,两颊消瘦得凹陷下去,看上去命不久矣,可细看五官很精致。

吴辽看久了都觉得这人虽满面病容,身上仍莫名有着股奇异的吸引力,的确见过一面就很难让人忘记。

“你果然叛变了。”国师垂眸。

“不然你说我该怎么办呢?”青年垂眸,长睫覆盖眼底的阴影,低低勾笑,“师父,你不妨再教教我,我爹娘,我哥哥一家都被你害死,我能怎么办呢?”

国师面无表情:“大蛊司,临城百姓是死在苍琅军刀下,你哥死在苍王府里,死在褚苍知手下,他才是你的敌人。”

听见“大蛊司”许多人脸上露出恐惧之色,纷纷向后撤,尽可能离轮椅上那个人远些。

苟不理眼睛倏然亮起,一拳头砸在手心:“哦,原来他就是那个极品人瓮。”

吴辽好奇问:“什么是极品人瓮?”

苟不理解释:“在南域蛊虫有诸多奇效,并非都是害人性命的,有可以长寿,驻颜,修补残缺,还有异化出虫肢强化战斗力的,这种就像普通人修仙一样,一级级进化,异化人会越来越强,但这种类型的蛊虫十分稀少,尤其是虫卵自然环境下很难成活,必须养在极品人翁里。”

向来不太靠谱的首领大人竟然在很认真的讲解,吴辽惊讶又受宠若惊,忙问:“普通人瓮不能养?”

“普通人瓮即养不活还会搭上命,他们只能养些咬人的虫子,且数量只能维持在十几二十个个左右,如老孙,终年以自身血肉养着那些埋汰玩意,早就超过自身承受被掏空身子,至多活不过三年。”

苟不理一指大蛊司:“极品人瓮不但可以养活珍稀蛊虫卵,运气好融合到蛊王还能共享无尽寿数,你看他,像不像能活很久的样子?”

吴辽摸摸下巴:“不像能活到明天的样子。”

“啪”一响,吴辽头上炸开个暴栗,少年甩甩手,板起娃娃脸,“少胡乱叭叭,人那面相分明是有福气的。”

吴辽十分无辜的望向轮椅上那副‘枯骨’,“首领大人,回头我给您找个大夫治治眼睛吧。”

广场另一边,大蛊司轻笑,“师父,咱们之间大可不必来这套,徒弟我每每想到认贼作父,不,认虫子作父,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不过更好笑的是别人,北境朝堂竟然供奉南灵国的虫子为国师,真蠢,哈哈哈……”

北冥皇闻言,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愈发铁青,咬牙切齿指着孙泠衍,“你说什么?你这个疯子。”

国师静静看着他,眼底仿似一潭无波无澜的死水。

“我疯?”大蛊司笑容敛去:“我生于南灵国临城,我叫孙泠衍,临城还在的时候我靠卖药材为生,临城被屠尽烧毁之后我便是南域派来北境的探子,你问问他是谁,来自何处吧,看是我疯还是你傻。”

在场诸人皆哗然,第一次见有探子这么光明正大揭露自己的身份的,这还不疯吗?

北冥皇懒得和这个疯子瞎扯皮,“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孙泠衍指向陆羽:“你问他呀。”

我生于南灵国临城,靠卖药材为生,我叫孙泠衍——苟不理眼睛轻轻眨巴,脑海中忽然清晰浮现出一副画面,阳光明媚的午后,山草没至腰间,修瘦的身影背着药篓,回过头,尖尖的下颌一动,饱满优美的樱唇划开道纯澈浅笑。

“小包子,你又来啦?”

没错,九年前,南域的猎魔谷中。

“是他。”苟不理陡然握紧拳头。

吴辽:“谁?”

苟不理只一瞬不瞬盯着轮椅上的男人,一言不发。

褚苍知不动声色的瞥向少年,觉得他今日很不对劲。

国师:“我是北境的国师。”

大蛊司满脸鄙夷:“国师?你是南灵王脚底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我真不敢相信,北境的人查那么久,竟然一点都查不出来。”

被影射到的“北境的人”北冥皇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

“哎。”大蛊司叹了口气:“不过也难怪,毕竟你出生在北境,若非遭那变故现如今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你也太缺德了,卖国求荣,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你和南灵王真是天生一对,他是狼心,你是狗肺咳咳咳……”

在孙泠衍不断的咳嗽声中,百姓比刚刚知道他们的太子是怨灵附身更惊恐,北冥皇的表情愈发狰狞,邵皇后面如死灰。

“我是国师,陆羽。”国师沉声道,手杖上的铃铛被微微拂来的风擦过,响起细碎的清悦音。

“不,不对。”大蛊司纠正他:“你不是陆羽,你姓薛。”

“我是国师陆羽。”国师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红色血丝如同蛛网布满眼白,眼瞳如同两只不停抖动的黑蜘蛛,在眼睛里爬来爬去。

大蛊司双手从袖子里探出来,揉按着咳得发酸的腮帮,“你不是陆羽,以前你想起来的时候还会对我说,你是修仙界那小撮天才中的天才,你姓薛,你叫薛——”

“薛什么?”国师眼尾红筋一根根凸起,蔓延出满脸恐怖的血网。

大蛊司冷脸:“你害死我全家,我不告诉你。”

国师面容逐渐扭曲,是真正意义上的扭曲。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国师眼尾耷拉垂到颧骨,嘴巴斜飞占了半边脸,鼻子塌到嘴角下面,看上去就像是五官顷刻融化掉。

“是你,你是故意引诱我召唤恶灵的,你说我的孩子是五灵根,可他们两个分明都是四灵根,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撕了你!”

邵皇后听到此处,早已恨意滔天,吐出咬碎的牙,朝国师爬了过去。

当年父亲信任国师,也告诉她要相信国师,所以她才会视他为心腹,毫不怀疑,没想到是父亲害了她,连南境派来的奸细都没有查清楚,就让她用了。

勾结外敌的罪名,不但她自己要亡,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要诛连九族!

想自己从入宫开始就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到最后还是遭人背叛,满盘皆输,人心丑恶超乎想象,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是那么的可恨,害死她不算,还要害死邵氏全族。

“你如果不想,没人能逼你杀害自己的孩子。”国师歪着脑袋,仅用一只眼珠子斜睨她:“你只要说一句不,我就不会做,可你没有,你眼睁睁看着你的两个孩子在求救,站在一旁只是说你没有办法,你别无选择。”

邵皇后浑身僵住,嘴巴张开,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国师歪在一旁的嘴巴一张一合:“你分明想要两个三灵根的孩子,想要你地位,想要你的荣华富贵,就算当初你早知道,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我不过是让你显得更无辜,更心安理得罢了。”

邵皇后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是,就算早知道,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错,那个时候她要赢,一定要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邵皇后摇头:“不是,我不是这样的......”

“你还我们命来!”

听见小孩子的声音,邵皇后僵硬的扭过头,看着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白白糯糯的十分的可爱。

可是,他们红润的嘴巴却正在对她说着满怀恨意的话:“凭什么拿我们的命换你的荣华富贵?”、“我、我、恨、你!”

“不,不,不要恨我,我是你们的母亲,我爱你们。”她慌张的揪住染血的凤袍。

“你杀了我们,把我们困在孩童的尸体里,前者是求富贵,后者是求心安,你根本不爱我们,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孩子,我的孩子……”邵皇后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们。

“你的孩子已经死了,他们恨你,恨到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想再见到你。”

邵皇后怔愣,看着两个小孩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什么,刹那痛彻心扉。

是我错了吗?

“当初我只是想比许如心更快生出有继承皇位资质的皇子,我只是受你蛊惑,才不小心伤害了自己孩子,可我有在努力弥补。”

宫门前,邵皇后仰头癫狂大笑。

“二十年来我不断给他们寻找新的身体,我赌上自己的一切,去延续他们的生命,我是国母,北境的皇后,我有能力可以护住自己不想失去的东西,凭什么不去护着呢?我有什么错!”

“你伤害我的孩子,你凭什么?”华服女子不顾一切的冲出人群,手里握着把剪刀,眼神如同索命的夜叉:“就凭你是北境的皇后吗?那我杀了你,再抵了这条命。”

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比她更快的掏出锋利的刀,扑向邵皇后,在她脸上划下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人正是左秋茗。

大蛊司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拍手哈哈大笑起来,嶙峋的骨头架子大有立刻就要被震碎的架势,偏他笑得浑然忘我,像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如此快乐。

来啦来啦,有事耽搁两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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