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郊破庙第一个发病乞丐被拉回去研究到现在，整个太医院各种办法都尝试过，早已身心俱疲，他们心知肚明，阙城被屠是迟早的事，不过是多挣扎三日罢了。
比起期待眼前这个女人能一个药方医治好自己，他们更加期待这三日南灵王能突然带兵出现，力挽狂澜，救回阙城，将敌寇赶出南灵国。
即便到这会儿，不少人心里仍然觉得这一切更可能是孙泠衍与苍琅军勾结，污蔑南灵王，南灵王爱民如子，一定不会放弃他们。
唯有已经被病痛折磨到家破人亡的人不想放过一丝活命的机会，他们将褚姗姗围了个严实。
之前已经见过她施展的本事，知晓是个有本事的仙人，一个带着孙子的老婆婆抓住褚姗姗的袖子，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希冀小心翼翼问： “姑娘，你真的有方法吗？”
老婆婆手里牵着的小孩跟着糯声糯气：“姐姐，你能够救我们吗？”
褚姗姗却瞪大眼，发现什么，表情一垮，“呃，等等，我好像刚刚没看清楚这个字……不是，这东西我娘都弄不到，她怎么好意思写进单方里！”
飞扬的眉毛耷拉下来：“要死。”
“姑娘，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老婆婆拉着孙子的手，直接跪了下去，把小孩推到褚姗姗面前，颤抖唇瓣：“姑娘你看，这孩子这么小就已经十分懂事，他爹妈病了，他跑前跑后的照顾，现在就剩下我们祖孙两个，我一把老骨头死了没有关系，他还小，才来到这个世界上几年呐，求求你了姑娘……”
老人的哀求声中，城门口一阵接着一阵惨叫传来。
聚集此处的百姓们下意识扭头看向那群被烧成火球的丑陋怪物，仿佛看到三日后的自己。
一时间，咚咚咚，全都跪下朝褚姗姗凄苦哀求。
“求求仙人救救我们吧。”
“姑娘，救救我们。”
褚姗姗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求着，第一次见这么多双渴求活下去的眼睛，手脚都不知道该哪里放，急道：“哎，你们别这样，能治我会治的，可没药引我也没办法。”
雀蓝走上前搀扶起老人和小孩，询问道：“仙人，你需要什么药引？”
褚姗姗长叹口气，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
鸢紫和苟不理探头去看那张字条，两双眼睛盯了老半天，才找到褚姗姗说的药引。
鸢紫：“螋蛒?”
苟不理：“万蛊之王？”
雀蓝：“什么东西？”
兀自怔愣出神的孙泠衍眼眸蓦然一缩，朝褚姗姗手里的药方扫了眼。
“相传活了数万年的蛊王，每过五百年就会结茧沉睡上几十年，破茧之后如同新生。”李代大踏步走近他们，兴致勃勃道：“人若是能与之融合，可长生不死。”
雀蓝忙问：“那在哪里能找到它？”
“哪里？”李代嗤笑：“从来没有人见过。”
褚姗姗扶额，这玩意儿连她娘亲都没有见过，更别说其他人，可见自己的不着调完全是被上一代遗传的。
“毕竟是被那个人藏起来的东西。” 李代眼中充满敬畏：“那可是数万年前凶蛮的魔族看见都吓得魂不附体的杀神啊。”
雀蓝反应过来，咋舌：“你是说猎魔族那位神祖南宫宇辰？”
李代道：“自然是了，南域还能有什么人被称为杀神的呢。”
“南宫宇辰？”孙泠衍默念着这四个字。
当初那个把他当傻子忽悠的老头说，只要捏碎玉珠，就能随即开启一个蛊王所在的秘境，可没有提到南宫宇辰。
老头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之所以掏钱买老头手中的玉珠，完全是觉得好看，和那少年挺搭，适合给他做条坠子。
谁曾料想造化弄人，有朝一日，他竟然能绝望到带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砸碎那颗玉珠，真的进入秘境找到蛊王。
“蛊王是会大只一点吗？”苟不理脑袋好奇的歪了歪。
南域的蛊在他眼里就只分为会飞和不会飞的虫子，反正都能一巴掌拍死，拍不死就两巴掌。
李代对这些没什么见识的人不屑的哼哼，双手负背，目光渺远，讲起往事：“我们李家受南灵王之命，世代追查万蛊之王螋蛒的下落，曾经一度最接近它便是查到第一任猎魔族首领南宫宇辰安息的神墓。”
褚姗姗“哦”了声：“我娘也去过啊。”
“你娘？”李代猛地瞪向她，双手握拳，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令堂何时进去过？”
褚姗姗漫不经心：“大概，呃，一千年前吧。”
李代上下打量褚姗姗，见她不过二八年华左右的模样，却也知道她是个修行者，年龄不能从外表判断，耐着性子问：“可有看到什么？拿到什么？她都跟你说什么了？烦请请详细告知，这对我很重要。”
褚姗姗盯着天空想了会儿，好像才想起来点事儿：“我娘说里头的蛇很大，应当伙食很好。”
李代兴奋得身体颤抖：“还有呢？”
褚姗姗摇头：“没有了。”
李代心中暗骂，这丫头不会是逗我玩吧？终究抑制不住对蛊王的渴望，忍气继续问：“令堂后来可有再去？”
褚姗姗摇啊摇啊头：“没有。”
李代沉下脸，一会儿又殷切的笑了笑，道：“若是能活下来，我必定要去拜会令堂。”
褚姗姗耸肩：“你没机会了。”
李代不想跟她说话，拂袖转身。
雀蓝忙拦着李代：“李大人，令先祖没有找到万蛊之王吗？”
李代见是养在宫外的不受重视的十四皇子，勉强开口：“当时李家先人进入墓中，根据壁画内容，解出南宫宇辰坐化前曾用神力凝出一处秘境，将万蛊之王螋蛒藏入其中，翻掌间整个秘境就缩小成一粒纯白玉珠。”
孙泠衍手指一抖。
李代眉头皱成个川字：“先人说最后一幅图是南宫宇辰将玉珠放在墓中一条小洞螈的口中……”
雀蓝忙问：“你家先人找到那只洞螈了吗？”
李代摇头：“先人看完壁画，想要继续前进，忽然就被一条从墓道蹿出来的守墓巨蟒吞食，十几个人最后只有一个人拼死侥幸爬出来，那人不久之后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是在一处河边，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整日浑浑噩噩在河边抓鱼果腹，直到南灵王影卫找到他。”
“那他后来恢复记忆了吗？”雀蓝问完，觉得自己问的挺傻，现在李代能讲得如此详细，必然是恢复了的。
焉知，李代继续摇头：“先人并未恢复，是南灵王请了个北境的修士，强行将他的记忆取出。”
褚姗姗‘啊’了声：“你家先人岂不是伤上加伤，得成白痴了吧？”
李代叹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后来寻找那颗神秘玉珠的任务就落到我们李家这一支身上，说来着实惭愧，我李家有负皇恩，李氏历代家长再没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南宫宇辰神墓。”
一旁听了半天的鸢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南灵王不是看过那人的记忆么，那人的记忆里难道没有具体路线？”
李代怅然若失：“我们的确是按照先人的足迹寻去的，但那处墓穴却像是被凭空搬走，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一片墓砖。”
周遭百姓越听越绝望，骚动起来。
“姑娘，非得要那蛊王么？”
“没有别的办法吗？南域这里很多蛊虫的，或许可以替换别的.......”
褚姗姗一听这些努力寻找希望的声音就开始手脚发抖头疼心跳，连连摆手：“我再想想，你们都快起来吧，别跪着了，哎哎，你们吵得我头晕想不了事情。”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大气不敢喘的看着她和李代。
李代将褚姗姗手中纸条取过去看，不一会，眼睛烁亮：“令堂当真奇才，这的确是一副可驱百蛊的好药方，可惜城中空气里已经飘着不少濞蛉，单单用在感染者身上不足以完全根除，若是能将整座城用热腾腾的药水泡上半刻钟就好了。”
褚姗姗无语凝噎：“大哥，咱现在连主要药引的一滴血都寻不到，还想着有足够多的药汤泡整座城呢？”
一道微哑的嗓音陡然插入：“我想令堂这个药方里只是需要一种能压制高阶蛊虫的东西，不一定非得要蛊王。”
李代闻言，看见是孙泠衍，十分不客气的甩脸：“万蛊之王是南域所有蛊虫的王，任何蛊虫见了它都只有被吞噬的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说可以用王蛊替代蛊王药引对么？”
见孙泠衍不说话默认，李代冷蔑一哼：“圣灵殿中那些个王蛊，都是一类蛊中之王，它们在万蛊之王面前只有挨吃的份，现如今任何一只王蛊，放到万蛊之王螋蛒面前都不值一提。”
孙泠衍轻笑：“哦，李太医觉得当如何？”
李代嘴唇一掀，顿住。
他也没有想到别的办法，事实上，用王蛊替代螋蛒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医者一途，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孙泠衍扫了他身后木头鸡站着的一帮人，幽幽道：“你们整个太医院治了快一个月，一个都治不好，我要是你就羞愤而死。”
“你！”李代气得直接跳脚：“孙泠衍，你的嫌疑还没有摘干净，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索性都是群死人，我玩花样又如何？”
他下巴尖瘦，唇瓣漂亮而苍白如透，勾起嘴角笑时随性且凉薄：“横竖都比浑身腐烂，被火活活烧死舒坦，对不对？”
苟不理按住心口——哥哥好性感，我心跳得好快。
周遭人听得闷气，想骂他，又觉得他说的是事实，可还是很不爽，个个憋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褚姗姗终于点头：“孙公子说得对，现在什么方法都得一试，你把王蛊交给我，我先试试调整药性，说不定可行。”
“药师只管按照药方配置即可。”孙泠衍没有任何解释，斩钉截铁道：“无需调整。”
李代听得直摇头：“他根本不会那么好心救人，你别上他的当！”
褚姗姗耸肩，旋即想到李代方才说的浸泡全城的提议，托腮思忖片刻，问众人：“阙城西南方有什么水潭深涧之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