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几乎怔了一瞬，才慌忙转过身来。

“师尊？”

“在找什么？”

突然见到这“谪仙”又翩落自己面前，常念还是不受控地晃了神，连他自己都觉得失态和羞赧，却还是难以自抑。

“我……”

常念双手握着镜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需要为师教你吗？”裴若生倒并未纠结，只是指着回光镜问道。

只见常念愣怔了一下，立刻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朝裴若生身后探了探头。

“你的其他同门为师已经教了一些了，剩下的有掌门和你师叔，不用担心。”

闻言，常念又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傻气。

“正好今天休息，为师教你如何使用这回光镜，从明天起你便可以用了。”

话毕，裴若生朝他的小筑走去，而常念则像个贴身灵宠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去了。

常念一路跟着，一路看着他不断抬起的鞋跟和随之荡起的衣角。

直到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常念才终于抬起头。

顺着裴若生修长的背影一路向上，看他翩飞的浅色外衫，看他一下下轻拍在背上的发尾。

直到他的后颈。

——这里少了一串念珠。

少了常念前世看向他背影时，最先注意到的那串短短的背鱼。

师尊……

一想到这东西已经摔成了一袋零散而缺失的晶石珠子，常念就觉得愧疚。

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如果能复原的话，师尊会开心吗？

常念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睛却始终盯在裴若生的身上。

也是奇怪，之前他最怕见到裴若生的背影，可是今天竟不怕了，反而看不够似的。

“常念？”

裴若生忽然回头，见他发呆，忍不住笑了。

“怎么不说话？为师还以为你跟丢了。”

竹叶间漏下的光影打在裴若生的脸上，温暖的笑容似曾相识。

那是常念刚被裴若生带上山来的时候，他似乎也曾这样回头看过自己。

常念忽然笑了，像是找到了那冰冷背影的解药一样，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师尊！”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一起朝竹林深处而去。

一到地方，裴若生就先去换下了两层外衫，才走过来教常念回光镜的使用方法。

他掐诀念了个咒，回光镜里的水波就渐渐停了下来，然后逐渐清晰，让人能够透过中间水晶似的东西看到后面的事物了。

裴若生伸手将回光镜搁在桌上，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走到了会客厅中正对着镜子的位置。

“回光镜无正反，但使用它的咒语有正反。正，是透过镜中看后面的东西，反，则是面对镜子，映照出自己的身影。”

话毕，他便念了个反咒，然后抽出剑来演示了一番。

没了轻飘飘的外衫阻碍，裴若生的动作十分利落，叫人挪不开眼。

然而很快他就结束了演示，在收式时剑指回光镜，念了句“定”。

话音刚落，便见镜中的水波再次浮现，逐渐模糊了里面呈现的景物。

“刚才是记录时要用到的咒语，现在教你回光的方法。”

说着，他又并指念咒，镜中右旋的水波便逐渐停了下来，随即又变成了左旋，然后慢慢清晰起来。

镜中出现了裴若生刚才舞剑的样子。

常念十分惊奇，睁大了眼睛看着，心里还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暖暖胀胀，尤其是在看到镜中的裴若生“看着”自己的时候。

“在回光镜里记录的影像和声音都可以永久保存，也可以随时剔除，只要你在施咒时心念所致即可，往后你就可以用这个帮助温习功课了。”

闻言，常念的心急速跳了几下，他握着镜框的手紧了紧，随即像往常一样乖巧笑了。

“谢谢师尊！”

“那你先自己试试，为师去换了衣裳。”

常念看着他走到屏风后，有些疑惑。

“师尊不喜欢这衣裳吗？”

“嗯……”

裴若生一边解开衣服上的系带一边道：“这衣裳麻烦，并不适合授课。而且，我们暮云峰并没有要求师尊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我觉得常服就很不错。”

“但师尊穿这身很好看，像天上的神仙！”

屏风后传来裴若生的轻笑，他将自己搭在屏风上的常服拿下来一件件穿上，并未说话。

看着霜色的屏风上动作的人影，常念的心头不受控制地猛跳了几下，随即又是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皱着眉头，一手按在心口，不明所以。

——我这是怎么了？

“只要能将你们教好，穿什么并不重要。”

换好常服的裴若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又恢复了那个教书先生似的打扮，却好像有哪里和平时不大相同。

常念看了半天，视线落在了裴若生的脸上。

“怎么了？”

“师尊真好看。”

“嗯？”

看到裴若生茫然的样子，常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由得吞了下口水，却说不出话来了。

好在裴若生经历颇丰，很快恢复了常态。

他走近过来，拍了拍常念的肩膀，嘱咐道：“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东西你自己琢磨琢磨。”

常念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快速点了点头，然后将回光镜抱在怀里扭头就往外走。

然而一想到这镜中竟然保存着裴若生穿着华服练剑的样子，他的心就怦怦直跳，差点就要捂不住跳出来。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然是跑着回到了住的地方。

-

看着常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树林深处，裴若生才放下平日的微笑，随手使出了一道法术。

这法术并无具体功用，却能看出一个人的法力如何。

林叶被催得飒飒作响，裴若生却缓缓收回了手，蹙眉立着。

他抬手摸了摸空荡荡的侧颈，叹了口气。

然而还没作什么感想，他的忧愁就被人给搅和了。

“咳，又瞎想什么呐？”

池尽溪还穿着集议上的那套衣裳，看起来确实是比平日更有风度不少，不过一开口就破了功。

“倒是你，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裴若生没有答他，只是换上了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

好在池尽溪并没有时时刻刻刨根问底的习惯，只见他眉头微蹙，神色肃然道：“我听说，碧云天前脚刚离开化鼓城，后脚就出了事。”

“什么事？”

“在他们回觅州的路上，一个门徒竟然突然暴起攻击了同门，甚至还意图袭击贺宗主。”

说着，池尽溪觑了一眼裴若生的表情，见他也同样困惑，口气便不由得焦躁起来。

“也不知道是发的什么疯。”

等了半天不见裴若生说话，池尽溪实在心痒难耐，追问道：“你之前让我们注意那些人，是发现什么了吗？难道……你早有猜测？”

可听到这个消息的裴若生心里更是没个头绪，思索片刻后，只得实话实说：

“我不知道。”

这下两个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池尽溪也并未追问，只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此时的裴若生早已将前世今生的所有关系细节都过了一遍还是没有线索。

脑海深处隐隐有个什么念头在跳动，可他却怎么都抓不住。

“继续观察相关情况，及时报给师兄和我。”

“好。”

池尽溪走后，裴若生在院中徘徊几圈，不由得想到了常念。

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算算时间，也马上要到常念前世下山历练的时候了。

那件事，真的还会重演吗？

可，常念似乎比前世更加乖巧黏人，况且前世那件事本就蹊跷，常念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杀人？

思忖一番后，裴若生认为重蹈覆辙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不过，刚才池尽溪对碧云天那位弟子的描述，怎么有点像前世的常念呢？可他并没有伤害自己……

捉摸不清的微弱联系让裴若生头疼不已，只得决定继续观察后再做打算。

-

回到住处的常念已经将回光镜中不长的记录看了好几个来回。

他知道裴若生以后恐怕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再不会穿这身衣裳了，因此觉得这记录格外珍贵。

同时他也很是遗憾——要是在集议上能记录下师尊的样子就好了。

正当他懊恼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常念！你在吗常念！”

是蔡卓然的声音。

然而他刚猜出来人是谁，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诶呀常念~师尊带你们去化鼓城之前说回来要检查布置的功课，我还没学会呐~昨天傍晚师尊检查的时候我都一直往后排，明天肯定要轮到我了……”

蔡卓然张着嘴哀嚎着，软乎乎的脸蛋上写满了愁绪。

“师尊又不会怪你，你为何这么担心？”

“可我也想让师尊看到我的进步啊。”

说着，蔡卓然睁大眼睛，抱着常念的胳膊道：“你能不能教教我？”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常念桌上的回光镜，以及其中正不断重复的画面。

“这是干什么用的啊？这是今天集议上师尊给你选的宝物吗？”

“对，这个叫回光镜，可以用来记录发生的画面，师尊送我帮助我温习功课的。”

见蔡卓然站在一旁看得认真，常念不由得紧张起来。

然而正当他绞尽脑汁寻找借口的时候，蔡卓然突然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问道：“就这样？”

“什么？”

“我说，这里面师尊都没有演示完啊，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蔡卓然小心翼翼指着回光镜问道：“就没有别的片段了吗？有没有师尊要我完成的那个功课的记录？”

闻言，常念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我也是今天才学的，这个是唯一记录的画面，别的没有了。”

“你明明那么聪明，不用找师尊换一个宝物吗？”

蔡卓然对着回光镜一脸不解，转头向常念建议道。

然而常念不这么觉得。

他捏了捏衣角，看着回光镜中的画面，只觉得心满意足。

“不用，这个很好。”

常念你惨咯！你坠入爱河啦！

PS.《狗血》之后不知道该开哪一本好了，我这阵子多开几本预收文，大家如果有感兴趣的帮我选一选啊啊啊啊啊啊！！！！！选择困难症犯了＞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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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