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谢悬说。
李轻云歪头仔细辨认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谢悬再一次重复道。
李轻云的眉毛拧在一起，觉得非常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新的招数？我不太明白。”
李轻云大部分时候看不懂谢悬的内心，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是他不肯告诉她真相，昨天晚上还做那样颠簸的梦，如今被她这个苦主找上门后，反倒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干什么，为了让她愧疚吗？
“吾在你心里现在是不是变得非常不堪……？”谢悬低垂着睫羽，阴影投在几乎透明的皮肤上，配上不安的神情，好像随时会融化在深水里，隐没殆尽。
现在的李轻云心情十分复杂，既想把谢悬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报复一下，又想拔出剑与他酣畅对战一番。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李轻云扭头气呼呼的走了。
身后还传来谢悬的声音，让她好歹吃完早饭再离开。
李轻云听见这句话后，直接运气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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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光大会后，是初春。如今灵气稀少，初春倒是相对来说灵气稍多的季节。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于是这几天便是花朝节。
路两畔鲜花满径，李轻云走在其中心烦意乱，便把夏琰和陆鸿夏拉出来去逛晚上花朝节的市集。
这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旁敲侧击打听李轻云到底怎么了。李轻云左挡右避拒绝回答。
夏琰瞧出了不对劲，于是使眼色让陆鸿夏别问了，她顺势转移话题，李轻云这才松了口气。
三人在夜色将尽未尽的时候，来到花朝节的市集。
这个市集距离玄天宗不远，因此摆摊的店家九成都是修士。
原本心情不佳的李轻云，看着这些有劲、纯粹、热闹的市集画面，整个人逐渐活过来。
食修在热气腾腾中利落揉面，剁馅，水一开，各色鲜美的食材上浮。舀一勺放碗里，拌上调料就能吃了。
目前这个世界，能修炼到辟谷的修士少之又少，大部分还是需要食物。食修做出来的食物，比俗世的食物更扛饿，一般都没有什么加持效果可言。毕竟这里只是个市集，不过要是有人需要，悄悄跟老板比个手势，她自会带你去后面交易，价钱方面会更高。
医修则当街摆摊把脉。把脉是免费的，若是把出什么毛病，才是真正需要付钱的时候。但因为是免费，排队的人从街头连到巷尾，看不到头。
夏琰跟李轻云和陆鸿夏咬耳朵：“千万别去！我听说经常有师兄师姐搞什么免费摆摊。实际上只要把上脉，没病都要说成是有病。”
陆鸿夏嘴角一瞥：“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继续往后走，可以看到丹修当街拿出自己的炼丹炉，一边吆喝一边炼一些简单的丹药。李轻云远远就看见有一个炼丹炉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隔得老远都能看见从丹炉伸出的黑手有条不紊的发丹药、收银钱。
陆鸿夏看到热闹就走不动道，一左一右挎着两人就往那边冲：“走走走，看看去！”
果不其然，里面坐着的丹修是她们都熟识的人，大长老沈阡贝。
这人穿着浅色麻布做成的衣衫，卖力的吆喝自己的丹药，跟她在自己住处时的华丽模样判若两人。李轻云驻足看了一会，发现她卖的丹药并不是什么一瞬间增长什么效果的灵丹妙药，全是一些“无用”但有点意思的丹药。比如吃一颗能改变肤色和发色的丹药，能变声的丹药，等等。不过也因为无用，所以价格便宜，加上确实有意思得很，围过来想要浅尝一番的修士只会多不会少。
李轻云跟沈阡贝有私人交易，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两人隔着人群看到对方后，都默契得移开眼，专注眼前的事。
沈长老是真的爱赚钱……李轻云心想。
被人群挤到别的地方后，陆鸿夏的手里多了一袋丹药，说是一共100颗，每一颗吃进去都能体会到不同的花香。没什么用处，就是好玩。
李轻云尝了一颗，当即转身重新挤进人群又买了一袋。她觉得余惠意一定会喜欢这个小玩意。虽然两人现在的关系不似从前，但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总也忍不住给她也带一份。
三人继续逛市集，夏琰误入一个医修的草药摊子，这些草药虽不珍奇，胜在价格便宜，有便宜不占就是亏啊。可惜夏琰最近囊中羞涩，只能忍痛挥泪作别。李轻云心想自己往后跟沈阡贝合作做生意，身上定不会缺钱，大手一挥，包下了摊子上的所有材料。两个医修眼含热泪，一个直呼遇到了千年难遇的财神爷，另一个嘴里念叨着什么做牛做马。
陆鸿夏见到这个场面，不乐意了，摇着李轻云的手臂，央求也要给她送个东西，不然就是偏心。
李轻云最受不了别人撒娇，只能连连答应。
说句题外话，谢悬在很后面的时候终于领悟了撒娇技能，自此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不过都是后话了。
陆鸿夏牵着李轻云来到剑修的摊子前。这个剑修李轻云在开光大会上见过，能力不行，手极巧。会编织各种各样的剑穗，她放话，凡是她见过，就没有编织不出来的。口气不小，但她也做到了。眼下，她熬了好几个大夜编了一百多个剑穗摆摊。
陆鸿夏指着正中央的剑穗说喜欢。那剑穗上面绑着朱砂，底下金丝编成的托，穗子也是金色。很漂亮。刚好配陆鸿夏黑色的剑。她挂在剑上爱不释手，时不时拿出来品鉴一番。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好不快活，李轻云也忘记了早上与谢悬的不愉快。
有时候事情就是经不起念叨，李轻云这边刚在脑子里滑过一丝谢悬相关的想法，那边三人就来到了一家奇怪的店。
为什么说店奇怪呢？不仅仅是因为这家店的人数，比沈阡贝那多个三四倍。规模也大，老板非常大气的包下了两个摊位的规模。店里卖的东西多种多样，有扇子、画卷、书籍等等，而且都与一个人相关，这个人就是万青云。
夏琰说，这家店可以说是老字号。每年的花朝节都会来这里摆摊，老板据说是万青云的狂热拥趸。一开始是自己做一些万青云相关的小手工，被其她的拥趸看到后便央求她售卖，久而久之规模越来越大。
夏琰指着摊位上的账本说：“那上面记载的都是老顾客的名字，起码消费了这个数才能上。”夏琰比了一个手势，陆鸿夏瞪大眼睛，李轻云倒吸一口凉气。
李轻云随手拿起一把扇子，上面画着一位眼睛明亮的女子。
“老板，你见过万青云？”李轻云随口问道。
老板哈哈一笑，道：“我哪有机会见到她，整个修真界几乎就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周围立刻有人附和：“是啊，万青云的修为皆在我等之上，当属天下第一。她想要什么材料，根本不用组队，自己进去打便是。”
老板拍胸脯：“我笔下的画像，可以说是最接近万青云本人气质的。你去看看别人的画像，没有一个比得上我。”
李轻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夏琰瞧见李轻云这个模样，悄悄把陆鸿夏扯到一边，说：“咱俩把钱凑一凑，给轻云买把万青云的扇子。我看她把擅自捏手里端详了半天。”
陆鸿夏深以为然，用力点头。从兜里把最后的家底劝拿出来了：“拿着，全给你。过段时间我要下山跟着师姐抓小妖，有钱拿。”
“好。”作为医修的夏琰赚钱速度比陆鸿夏快得多，她也毫不犹豫地把身上所有的银钱拿了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巴巴凑钱，买下了一把扇子。然后悄摸摸送给李轻云。李轻云微微一怔，便接下了扇子，心里一股暖意流过。
她知道这两人此刻已经是个穷光蛋，于是李轻云低头向两人耳语道：“帮我个忙。不白帮，这个数。”李轻云比了一个数字，夏琰和陆鸿夏两眼放光，连忙正色道。
“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两人表情太过正经，以至于颇具喜感，李轻云笑着说：“帮我偷账本。”
顺着李轻云颔首的方向，两人看到了老板放在桌子上的账本。
“不是，你要那个干啥？”陆鸿夏不解地抠了抠脑袋。
“我就看看，别的什么也不干。”这是实话，她就想看看，万青云的狂热拥趸都是些什么人，纯好奇。
两人撇嘴点头。夏琰比较紧张，她也没做过这种事。陆鸿夏做过乞丐，对这种事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精通。
趁着现在人多，夏琰打掩护，陆鸿夏下手，很熟练的就拿到了。
李轻云一手交钱，一手感慨这就叫专业。
账本到手，李轻云一页一页认真仔细翻看，在上面看到了余惠意的名字。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只背着一幅画卷来找自己的小女孩。那时候的余惠意对修行充满想象和憧憬。
走马观花，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的客人属于狂热中的狂热，在这家店花销的银钱比前一页的多起码三倍。
顺着手指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看过去，然后停住了。
指尖下的那个名字是，谢悬。
在这家店看到谢悬的名字，李轻云第一反应咋这么笨，用真名买；第二反应有点好笑，就这么喜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