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的时候迟然还是喜欢去学校里那家“角落”喝两杯，但因为掌握了网上订单这回事，他就变得有事没事都要来两杯。

不过说实话，这家店的味道确实不错，很符合他的口味。

一来二去，每天都去店里取饮料的迟然，和角落的老板都眼熟了。

店主之前遇到的温柔女孩儿，很温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形容人笑起来像一朵花这个比喻是真实存在的。

店长笑嘻嘻的在调配咖啡，她问：“迟同学，又来打卡了？”

“是啊店长，我那份做好了吗？小程序48号。”

迟然笑着，桌面上有两杯成品，一杯看着像是黑咖啡。他拿起桌面上另一杯看了看，筒体晶莹的红色西瓜汁，外面覆着一层水汽，是里面冰块消融的时候形成的。

这种薄薄的水汽摸起来手感很好，就是水珠滴到手上，稍微有点腻人。

“对，那杯就是你的，拿走吧。”

“好。”

迟然点点头，拎着饮料就转身走。

他刚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哎——想去哪？”

迟然有点意外，“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堵你啊。”

成祈靠在门框上，堵着门不让迟然走出去。

“哈？您就是巧了碰到了我吧？”

迟然撇撇嘴，挑挑眉说。

“那你...就当成我是来堵你的不就完了吗。”

迟然看着他笑了笑，“那不可能。你怎么来这边？买咖啡提神啊？”

“不是，我今天晚上不去图书馆。”

“那你也是来买饮料的？”

他往里瞥了一眼，“是挺巧的，我的在桌子上，你等我一下？”

“...哦。”

他走到柜台前，就领走了那杯黑咖啡。

迟然皱着眉看他手里提着的那杯咖啡，“你不是说不是来买咖啡的吗？你当我和你一样近视啊？”

“我也不近视的好么，这眼镜才五十度。”

成祈正正眼镜说。

迟然：“....啊？才五十度您戴什么眼睛啊，耍帅么？”

“嗯，但不是耍帅，是稍微掩盖一下我的帅气，怕把别人闪瞎。”

“哈哈哈哈哈哈——”

迟然顶不住了，这人认真的表情让他彻底笑了出声。

“笑什么笑？”

说着成祈就把脸凑到了他面前，和他对视。

“呃......”

“继续笑啊？”

他眯着眼说。

迟然抿抿嘴，“不笑了。”

他满意的收回了脸，“看吧，我说的都是实话。”

“哎....你醒醒，我是因为你太傻了才不忍心笑你了好吗？”

成祈拉长腔，欠揍的说：“不好——，走吧，你上场之前还吃饭吗？”

“上场？”

迟然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今晚有比赛？”

成祈看着他愣头愣脑的样子无辜道：“因为我傻啊。”

“靠。”

迟然戳了戳他胳膊，笑了起来，“原来你说的不去图书馆是因为要去看比赛啊？那你买这个干嘛？”

“嗯，就习惯。”

“你还习惯晚上晚上喝咖啡呢？这咖啡看着也不甜啊，你真的是深藏不露。”

成祈目视前方，正经的淡淡道。

“.....其实是买给你的。”

闻言迟然猛地扭头，“哈？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早上起那么早，跑步的时候看你哈欠连天的，这个点还能打的完全场么？”

成祈也扭头看他，表情惋惜地说：“但既然你都买了.....”

“哎别别，给我买的你就别拿回去了。”

迟然接过了他买的咖啡，吸了一口，入口是温热的黑咖啡，有醇香的苦味，应该是没加糖，但加了点奶。

他笑嘻嘻的说，“我俩胃，都能喝完，不用担心。”说罢得意地瞥了瞥这人，后者一把就把他的冰镇西瓜汁给拿走了。

刚才还得意的人此刻张牙舞爪：？

“你干嘛啊？”

他皱着眉问成祈。

“这么凉，你想一会被抬下来吗？”

成祈打量着那杯西瓜汁，他手上都沾了些水渍。

“这个不好喝，我没加糖的...还是给我吧？”

迟然还想狡辩几下，但这人动作简直行云流水，插管抬手低头一口气呵成，啜了一口他的西瓜汁。

“现在还要吗？”

他问，语气有点不明的意味。

迟然呆在原地：.........

他看着那根吸管，视线慢慢上移到顶端，成祈刚留下的淡淡水渍让他喉咙一紧。

“成、祈、你、是、人、吗？”

“我怎么不是了？”

迟然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看着他眼睛。

他怎么有点更想喝了？

两个人往篮球场走，穿过两栋教学楼之间狭窄的走道。这是个风口，四面八方的风裹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往这个方向涌来，穿过这块细长的走廊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段开阔的广场。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兴许刚才的脑内波动有点激烈，而且还受到了这种情绪的影响，迟然凑近了他耳朵，轻声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来看篮球赛的，还是来看我的？”

他一直看着成祈的侧脸，后者没动。

“说啊你？”

他又问了一遍。

“我是队长，后边还有和你们的比赛....当然是看你们战术的。”

他装作无所谓的淡淡道。

“那这个怎么解释？”

迟然举着那杯无辜的咖啡晃了几下。

成祈看着这杯咖啡，心道自己为什么不找个人替他送。

他这才动动嘴，勉强挤出了俩字。

“...都有。”

“都有？”

他眯了眯眼，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莫名跳到成祈面前去和他对视。

成祈不自然的眨了眨眼，脸根子有点泛红。

他简直自闭了。

他大概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也是第一次对这个人说这样的话。

“看你....多一点。”

说完这句他就彻底自闭了，脸根子的红慢慢往上移。

平时高冷的人设崩得一塌糊涂，幸好迟然没有继续逼问他什么，不然他这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其实迟然也好不到哪去，他现在就有点心情复杂。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句“看你，”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烤红薯，成祈是烤红薯的小贩，他正被成祈反复烤来烤去。

今天的风很大，但是这种情绪却怎么吹都吹不散？

反常，有点反常。

迟大学霸以逻辑著称的脑回路，竟然有点转不过来。

#

“防守！”

“迟然你左边有人！”

沈魏冲他大喊，他一眼就瞥到了左边伺机而动的对方队员，一个漂亮的闪身就越过他上篮。

“空心球！啊啊啊啊啊啊——”

“经管牛逼！”

“呜呼！！厉害！”

旁边加油的经管院学生们都是一阵沸腾欢呼，刚进球的迟大帅哥对着场下扬了扬胳膊，惹的女生们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迟然真的好厉害！”

“这种男生谁不爱！侧脸好好看！！”

“好想嫁给他！啊啊啊—”

和新闻系的队员们站在一边看比赛的成祈有点不爽：.......

他扭头看了看刚才说想嫁给迟然的那个女生，又掏出手机来借着黑屏看了看自己的脸。

屏幕里这人勾了勾嘴角，拿开手机就对上了迟然扔过来的一个眼神。

他吹了个口哨，迟然也对着这边吹了个不太响的口哨。

但这边还是能听见。

人群一阵骚动。

“这俩帅哥什么操作？？”

“我要被帅死了，姐妹们记得帮我扫墓——”

一个女生拽着刚才被迟然无意间瞥到的一个奄奄一息的女生大喊：

“啊啊啊啊你先别死，他又带球了！看啊！”

那女生顿时把仰着的头转回来，“什么？我觉得还能抢救——啊啊啊啊！”

可能是对面的人觉得迟然打球上篮太猛，难防，直接搞了三个人来防他一个人。

这下他确实很难再带球过人，毕竟三个大男生站在一起简直堪称人墙，全方位无死角的围追堵截。

“哎，队长，你说他能一次过得了三个人吗？”

刘文站在成祈旁边问，他视线一直在观众区来回瞥，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那个喜欢穿黑裙子的女生，站姿就变得很随意，不再装模作样的挺着胸直着背。

“应该不能，”成祈淡淡答道，“这三个人都挺灵敏的，虽然一个不行两个不行，但三个人都能成人墙了，除非迟然飞过去。

他啧了一声，“这计策好啊，那边就算准了这人喜欢出风头，我猜他肯定不传球，硬要自己过人，这下要尴尬了。”

成祈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人虽说球打得还可以，但是心地不行，打球就喜欢搞小动作，上次训练的时候就提议要打犯规球，只要不被罚下场，就放肆的犯规。

这种挑事的想法当然被成队长用沉默拒绝了，队伍里的其他人也不怎么同意他这么打，因为大家热爱的都是篮球这个运动，而不是这份简单的争强好胜。那样的话，大可以一人买一个篮球抱着回家慢慢打，根本没必要谈什么竞技。

竞技就是竞技，顾名思义，竞的是技，而不是比谁更脏。

那天晚上这人还不太满意的模样，但迫于无奈，自己毕竟不是队长，也不好当面反驳成祈和其他人。

场边的成祈双手插兜，语气冷漠，对刘文淡淡扔下一句：“他不会。”

他眼睛里的少年不断运着球，与此同时迟然当机立断，他看了一眼有人防守的沈魏，一个反身就把球侧向传给了没人防守的另一个队友。

沈魏都蒙了，他甚至没看到自己右侧，也就是迟然背后，竟然有一个自己队友，并且还恰好空着。

他真的佩服迟然观察全场动态的能力。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carry全场？

那人一头黄发，看着金闪闪的，跑动起来灵敏的很。

他稳稳的接住了迟然的传球，往前跑了几步都没人阻拦，直接越过三分线跑到篮下。

对方队员懵逼地看着迟然，后者勾勾嘴角，表情无辜又欠揍。

他们猛地转身去追黄毛儿，黄毛原地一个投射，篮球擦过篮板，刷地进了球。

“好——！”

“好球！！”

一个女生大喊：“周文川你好帅！！”

另一个女生紧接着大喊：“迟然你也好帅！！”

“哈哈哈哈——”

观众堆的女生一阵哄笑。

迟然看着黄毛队友相视一笑，擦肩而过击了个掌。

成祈旁边的刘文噤了声，他看着迟然，表情变幻莫测，听着周身的欢呼雀跃，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嫉妒。

如果成祈现在转头，他一定能发现刘文看迟然的眼神不对。

可成祈根本没移开眼，他看着迟然跑动着飘起来的发梢笑了一下，这种结果是意料之中的。

他太知道迟然是什么样的了，他不会因为自己出风头去做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也不会因为输赢而太过在乎比赛，他在乎的一直是过程，跟着感觉走，全身心去享受心底的那份热爱，才是他认识的迟然会做的事情。

就像儿时他们一起玩捉迷藏，他在乎的从来就不是他能不能真的赢了游戏，让小包子一下午都找不到他，一直找到时间耗尽，夜幕低垂，找到槐花落满地，人间都点起灯，繁星都挂上了天。

他在乎的一直是他哥皱着的眉，鼻尖的灰，他会用捉迷藏最后的一个甜甜的拥抱，让他笑起来。

参与游戏的两个少年都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才是这个游戏最本身的意义。

这就是少年的洒脱，他的迟然和很多年前一样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