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回去的实在太晚，软磨硬泡加出示各种证件以及最终沈魏颤悠悠下楼来接证明身份，他才好不容易进了宿舍楼。当然成祈也一样，等到舍友下楼来证明身份的时候，装醉的迟然一瞥，看见某人的舍友不如自己帅之后就放宽了心。

两人走在楼梯间里，沈魏疑惑的皱眉。

“你怎么还喝酒了？”

“顺手买的，饮料喝够了。”迟然随便回答，“快上楼，困死了。”

他一边走一边掏手机，刻意落后沈魏一步，然后点开了六个省略号的对话框。他手指敲击打上了一串乱码，刚要发出去这串不知道怎么描述心情的话，结果又有点犹豫，右手一滑直接退出了页面。

在昏暗的走廊里，沈魏一边上台阶一边打哈欠。“明天辩论校赛，你准备的怎么样？”

“就那样吧。”迟然看着手机回答，“该查的资料都查了，也讨论了那么久，可以了。”

“我紧张。”

沈魏摸摸头顶，略显稀疏的头发昭告着这些天累死累活的愤愤不平。

“不用紧张，全力以赴就行了。”

迟然说完抬眼，手机里弹出一个新消息。

--养殖沙雕：你舍友睡了吗

迟然看着手机，有点摸不到头脑：“？”

他看了沈魏一眼，回复：

--没

--问我舍友干吗？

“不过这辩题是真的清新脱俗，俏皮中带着一丝有趣——其实我总感觉我们正方赢定了，没什么好争辩的。”沈魏感叹道。

迟然闻言抬头看他，“为什么？”

“你看哈，辩题说的是性少数群体浮现在大众眼中的利弊比较。但其实这就是一种正常现象吧。”他耸耸肩，“我反正坚定的支持，love is love。不论怎么样，存在就合理。”

迟帅哥忽然很欣慰，用慈祥的眼神看着他：“那我加一。”

话音刚落，手机又亮了，他低头看。

--养殖沙雕：有事和你说

迟然刚打上“说”，这人的语音电话就打进来了。他脚步停了停，朝沈魏说：“你先回去，我走廊上打个电话。”

“哈？你俩玩到这么晚才回来这又要打电话？”

迟然无奈笑着解释：“不是他。是我高中同学。”

虽然沈魏眯着眼表示不信，无奈实在太困，又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了。

迟然走到一边的小阳台去，胳膊撑在台子上接电话。他刚把手机放在耳边，对面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看着对面楼隐隐约约的灯光：“你睡着了？”

“没有。”

少年嗓音穿过听筒出现在他耳边，迟然蹙了下眉，“那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了？”

“我就是想说......”

他屏息等着他说话，听筒两边都很安静，没人开口。

半晌，终于又传来说话声。

他认真地说：“.......我心动了。”

迟然沉默了一秒，然后话筒两边的俩人一起默契的哈哈大笑。笑完了他耸耸肩，感觉到窗户外边漏进来的风，就伸出手指，让风在上面环绕。

迟然：“你又心动了。”

这事从认识盛舜海的第一天到现在，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你的小红心表情包呢，忘发了么？我记得你每次说心动的时候，都会给我发这个。”

“....哎不是，你别笑我，这次真和以前都不一样。我.....”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看，我都是特意和你打电话说的，多认真啊。”

虽然很难想象这人正经起来的模样，但迟然感受得到他正经的语气，还因为这人竟然破天荒的头一回说这话不带小红心表情包。迟然听着他说这句话，上半句还带着笑，后半句就忽然认真。

他刚想说点什么，听筒那头的人又沉沉的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和自己确认一样。

“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我真的心动了。”

迟然把手机微微离开耳朵，他看着屏幕边缘溢出的白光，想起某天晚上某个人拿着手机在宿舍门口冲他晃来晃去的模样。

那天也是一个夜晚，那个人也有这么认真。

他又把听筒放到耳边：“嗯，我明白了。”

对面长叹口气，缓缓开口。

“该怎么和你说.....你知道么？”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女生，很安静，每天看起来都很开心，很阳光。我本以为她是和我一样的人，因为我们总是有共鸣。”

“但我吧....最近发现她好像喜欢成熟的男生，我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这样啊...”

迟然朝空气点了点头，“那你可以尝试稳重一点。”

“我难改啊，沙雕这么多年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盛舜海叹了口气，“我好像是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去靠近一个女生。更重要的是，我总觉得她身边有一层雾，我走不近也看不穿。”

他接着问：“你说...是因为我太幼稚了吗？”

迟然看着对面楼忽然亮起的走廊灯，沉吟了一会。

“可能没那么多原因，就是因为她喜欢成熟的而已。试试真诚一点？”

“好...”

沉默了几秒，盛舜海忽然换成了狡黠的口气：“明天开始我就追她，相信在我的猛烈攻势下，没有女生抵挡得了。放心吧，我一定到时候每天都给你塞狗粮。”

迟然闻言，无奈的笑了笑：“这我怎么放心？”

“那就等着听我的喜报吧哈哈哈哈——哎对了，你最近怎么样？”

“嗯？”

迟然被这龙卷风过境班忽然转变的话题搞得一脸懵，“我？你指什么？”

他本来想说我挺好的，但忽然有点心虚。

......心虚什么？

盛舜海：“就是比如你有没有什么新八卦啊？有没有遇上什么帅气小伙啊？说来听听。”

迟然：“........”

这下好了，想都不用想，盛舜海说什么他就心虚什么。

迟然声音忽然变小，扯着嘴角回答：“没什么。”

“真没什么你小声干吗？”盛舜海狐疑地问，“上次那个男的呢？就你着急忙慌撤回照片那个，你俩还联系吗？”

“他.......呃......”

迟然动动嘴，挣扎了一下，发现实在是说不出“他刚亲了我”这种话来。盛舜海一句话，就戳中了他脊梁骨一样，说得他浑身发软，一想起成祈来，就觉得颈侧烫烫的，莫名想笑。

“他什么？”

“他挺好的。”迟然顿了下，“哈哈。”

穿堂风吹过发梢，他睁着眼睛打量对面的宿舍楼。很久之前的迟然，曾经在窗口洗漱时偶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所以这次他又看向了那个窗口——

窗口竟然应着他目光，忽然出现一个人影，走廊的声控灯没有被他吵亮。那人影倚靠在墙边，抱臂撑在阳台上往外眺望。

人影手里的手机亮亮的，他时不时就低头看几眼屏幕，看完了又抬起头来，漫无目的的看着对面这栋楼。

忽然起一阵大风，他却抬手打开了窗户，探出了头。窗外的落叶簌簌，树干摇晃。地上洒满月光，遥远处是点点灯光，昭告着人间繁盛的烟火。

整栋楼已经熄灯了，从迟然的角度看，对面那栋楼此刻没有一点光亮，想必他自己在的这栋楼也是一样的。

“你确定你这次是真的心动了吗？”

听筒那边的迟然忽然这么说，盛舜海疑惑的嗯了一声。

“嗯，真的啊。比我是帅哥还真。”

直到那个人影转脸看向远处操场若隐若现的灯光时，遥远的光束才微弱地落在他脸上。他眸光被映得闪烁，侧脸终于逐渐清晰。

迟然揉揉眼睛，他敢肯定自己的视力应该没有下降太多。这个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偷偷吹风的人终于被他逮住了，果不其然就是成祈。

“那次我果然没有看错.....”迟然嘀咕着。

“哪次？”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

迟然对着听筒轻笑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巧了。”

盛舜海：“什么巧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迟然：“因为我也是。”

“我也是真的....心动了。”

他说。

对面窗口上的人放开抱着的双臂，双手自然交叠在窗台外，神色散漫。

迟然把听筒拿离耳边，他打开面前的窗户，然后轻轻跺了下脚。声音不大，走廊的声控灯却恰好亮起。窗外的狂风呼呼灌进窗台，他全身猛地战栗，但没有走开。

正漫无目的乱看的成祈眼皮跳了下，一片漆黑中忽然出现的一片光源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

他看见站在光里的迟然了。

“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是谁什么时候在哪怎么回事balabalabala......”

盛舜海的语气瞬间带上了扑面而来的八卦意味，他兴奋地叽里呱啦。

迟然对着听筒又笑一声，他拿着手机，和对面那栋楼上的人遥遥相望。他不知道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了没有，但他直觉是对上了，而且他一向相信他的直觉。

对面那个人立刻低下了头，因为迟然看见了他发着白光的手机屏幕，在一片黑里晃着，引人注目。

“我看见他了，就在我对面。”

他语气很轻快，“等确定了.....我会告诉你的，我先挂。”

听到盛舜海急急促促的“好”之后，迟然抬手挂断，就看见消息框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我看到你了。

迟然打上一行字，透过苍茫的夜色往对面看，对面那个窗口也忽然亮起灯光。这个窗口的灯光也同样是整栋楼唯一的光亮，它在夜色里明显到让人无法忽略，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到。

不一样的位置，一样的是过快的心跳。

迟然顺着光线，看清了成祈的样子后，点击发送：

--我早就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