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错带着怒意回到北镇抚司,便见那千户步时阑正在堂前来回踱步。
“ 怎么了?”蒋错本就心情甚差,连带这句话都加上几分责问语气。
步时阑向来做事都不是个拖沓的人,这次却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半晌,才吞吐道:“大人…有人劫狱…刘旭,死了。”
步时阑是从当职起便一直在北镇抚司的,他算是见证着蒋错是如何从一位籍籍无名的小旗,一年之内升上百户,然后又将前镇抚使给弄倒台,一步步踩着前上司的尸体爬到这个位置,成为最年轻的镇抚使。
如今蒋错望上去心情不佳,步时阑生怕其迁怒于他。
蒋错闻言倒没什么反应,问他:“那可有人前去擒拿贼人了?”
“回大人,杨干户已率人前去缉拿了。”步时阑松一口气,还好蒋错没有发难。
“嗯…”蒋错点点头,朝大牢走去。
步时阑急忙跟上,补充道:“大人,大概子时左右贼人潜入,将看守大牢的官吏全都打晕,但那贼人进了牢狱只将刘旭杀了,至于刘旭死前见了什么说了什么便无从得知了,刘旭被抹了脖子,一剑封喉,但刘旭表情相当震惊…”
“我知道了。”蒋错细细琢磨着,子时…不是温琢回晏府的时候吗?
温琢…铖王…
“这件事先别对外声张。”蒋错吩咐道。
蒋错心中已有了大致猜测,朝步时阑招招手,凑近吩咐了些什么。
晏府中,那大夫见温琢始终不转醒,刚掏出银针,打算戳他穴位唤醒。
他将那银针在烛火上炙烤片刻,一回头,撞上一双银灰的眸子正冷冷看着他,那大夫被吓一跳,银针及盒子尽数掉在地上。
在外头督促海棠熬药的晏追听见动静急忙跑进来,看见温琢已经醒来,正直挺挺地坐在床榻上,他长呼一口气说:“胡大夫真是妙手回春,方才怎么都不醒,您这一出手,果然效用甚佳呀。”
还未施针的胡大夫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打算开口替自己辩解,却被一连串的咳声打断。
晏追急忙坐到榻前,询问道:“温琢,你怎样了?可有哪不舒服了快躺下快躺下,这么坐着不挤着伤口难受吗?”
温琢听话地躺下,答道:“…晏大人,我胸口疼…”虽然面上还是没有表情,但是晏追还是听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好好好…胡大夫,能不能给他弄点儿镇痛的药呀?”晏追给温琢指好被角,问那大夫道。
“…被子压的疼”温琢接着说。
胡大夫看向晏追,晏追急忙将被子拉下去,他问:“对了,还没问你,为什么和蒋错打架?”
温琢将他误以为蒋错是刺客然后对其出于这事说给晏追,但只是隐瞒了蒋错动手的真实原因——蒋错发现他是悬凰门的人。
晏追听后,“嘶”了一声,“意思是…因为一个误会,蒋错差点把你对半穿了?”
“嗯,”温琢点点头,接着说,“昨夜我去探查了几番城内钱庄,未见异常,也没什么受重要保护的账本一类的东西。”
“效率挺高。”晏追夸道。他自然不相信温琢这种借口,但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得将事情翻篇。
折腾半宿,已天色渐明,晏追后半夜连床都没沾便又换上官服赶去上班了。
走前,不忘叮嘱温琢好好歇息,而后,顶着渗人的黑眼圈早早来到北镇抚司。
蒋错也一夜未眠,生生坐在堂前挨到天明,他看见来这么早的晏追,没好气说:“晏大人当真勤奋,今儿个来这么早,恐怕铖王的马都要累死了吧?”
晏追瞥他一眼:“今日是雇了车马来的。……对了,昨夜可有发生什么?”他辗转反侧一部分是因为忧虑,一部分是总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蒋错闻言眯了眯眼:“自然没有。”
“那便好…”晏追虽听到准确答复,心头的忧虑却不见平复,又问,“今日我们需做些什么?昨夜温琢说倒是去探查了城里这些钱庄,未有结果。”
听见“温琢”这两个字蒋错这无名火就腾地升起来,明明知道这人是杀手、是他的仇人,却又拿他没办法,不过,他倒是有个好主意——他神秘地笑道:“今日不查案,今日我带晏大人去个好地方…”
“啊?”晏追听这语气,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无法拒绝,半推半就让蒋错拉着出门了。
穿过街巷,最后在一处巷子前站定。
“蒋大人……这是哪里啊?”晏追探头望去,隐约看见巷子那头灯红酒绿,怪热闹的。
蒋错率先迈步,双手枕于脑后,带着几分戏谑:“不是吧—晏大人,这地方你都没来过?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彩云巷。”
晏追本就是个喜欢玩乐的人,初来京城便四处逛了个遍,听蒋错这么说,倒也来了兴趣:“什么彩云巷?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蒋错卖起关子,轻笑一声:“晏大人待会就知道了。”
晏追满怀期待地穿过那条狭窄的小巷,眼前宽阔起来,原来小巷后面还隐藏一条街市。
只是—
这条街,甚是奇怪。
似乎全是酒馆一类的,店门口几乎都站着打扮精致的姑娘,店内传来丝竹声,时不时还有男子劝酒划拳声响起。
蒋错饶有趣味地观察着晏追的反应,晏追的脸色难得的沉下去,想必已经发现了这是什么地方。
果然,晏追抿了抿唇,说:“蒋大人,官政要员出入花月场所,按律……”
蒋错打断道:“我们这可是公事,晏大人。”还毫不客气地将胳膊搭到晏追肩上,“晏大人,走吧。”
先前好说话的晏追此时却犟了起来,他踌躇片刻,又说:“蒋大人,什么公事非要到这种地方办不可?况且…”
蒋错挑挑眉,起了捉弄的心思:“行吧行吧,既然晏大人如此抗拒,那就本大人自己去吧。只是晏大人如此厌恶这地方,莫非……是龙阳之好吧?”
“蒋错!”饶是好脾气的晏追都有些生气了,“既然是为公事,本大人去去又有何妨!你且告诉我,我需要做些什么便是。”
见自己的捉弄有成效,蒋错偷偷乐了一下,又清了清嗓,正色道:“彩云巷里有个姑娘叫湘秋,倒算是刘旭的红颜知己…”
晏追不由得嘀咕一句:“刘旭不是太监吗?太监也来花街柳巷啊…”
“晏大人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蒋错故作神秘道,“前些日子,刘旭下狱后,这湘秋开始变卖首饰,还都是些稀罕货。你说,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把自己生平珍重的东西变卖啊?”
晏追皱眉道:“自然是逃难……你是说,这湘秋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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