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断袖

“嬷嬷的儿子既然生得……咳咳,和首辅大人一般俊,怎么您提起他时,还面带不快似的?”甄真拿出一个地瓜,掰开了,把一半递给连嬷嬷。

连嬷嬷本来盼了这地瓜许久,可一想到她那儿子就没了胃口,连手里的烤地瓜都不香了。

“他如今都三十多了,还没有成家,别说娶妻,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老太太长叹一声,“看来,我这辈子是抱不着孙子了。”

“侍妾通房?”

“噢不,我是说姨娘。”

甄真眼神古怪起来,暗道这连嬷嬷心还挺大,自己在人府里当下人,竟还想着给自己的儿子纳妾。

“这许许多多的女子,不论燕环肥瘦,他见了都毫无兴致,唉,莫非……是我怀他的时候,猪肚汤喝得太多?”

甄真听她在那儿念念叨叨的,觉得有趣,笑问道:“您都给他引见过什么样的女子?”

“那自然都是些温柔体贴、贤良淑德、貌美如花的好女子。”

甄真:“可能您那儿子不好这口。”

连嬷嬷一愣:“什么意思?”

“您不如给他找些个……不一样的女子,换一换口味,说不定他瞧着新鲜就春心萌动了呢。”

连嬷嬷两眼一突,许久才缓缓道:“你说得在理——”

甄真剥着番薯,顺着方才的话道:“也有可能——他并不喜欢女子,而是好断袖分桃之乐。”

连嬷嬷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甄真看她神色不对,忙将番薯咽下:“咳咳,我是瞎说的。”

*

第二日,张府的黄总管就将甄真分配到南边的连翘院洒扫。

这儿是张府的客院,平素若没有客人来住,就只要打扫便可。除甄真以外,院里还有一个叫香银的小丫鬟,她们二人,一个打扫外院,一个打扫里屋。虽然活累,却胜在清净,并无纷扰。

香银入府仅有一年,年纪尚小,才十二岁,初见面时还不怎么爱开口,没过几日就与甄真亲热许多,私底下看,就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一问香银,甄真才知道这府里的恶鬼传闻还真不假。

张府有三个丫鬟都给那女鬼盯上过,其中两个被吓跑了,还有一个死扛着不走,却成日浑浑噩噩,两个月前口出疯言、冒犯首辅大人,被轰了出去。

甄真最初听如梅提及此事,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会儿却闻出几分非同寻常的味道,此事背后——必有蹊跷。

女鬼之说,不论传得再有鼻子有眼,都是假的,天底下再没有比甄真本人更清楚的了。

笑话,她是人是鬼,她自己还不知道?

*

这日,甄真干完了活,正想坐下歇一歇,没想到,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那头香银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蓁蓁姐,大事不好,如梅姐和明浣姐在你们屋里头……打起来了!”

甄真脸色不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才对香银道:“她们两个迟早是要打起来,没什么稀奇的。”

香银一看她这么坦然,不禁一愣:“可是她们还在屋子里砸东西,再闹下去,恐怕、恐怕连黄总管都要给惊动了。”

甄真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在屋里砸东西?那还了得。

这两个女人下手没个轻重,别把她的东西也砸了,而且到时候要是再把黄总管引过来,恐怕还会害得她也一并受罚。

*

一刻钟多钟后,她一赶到茯苓院,就看到有几个下人杵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热闹,里头果然是骂声不断。

如梅:“你这小蹄子,成日吹胡子瞪眼,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

“我长什么样?再难看也比某些人强百倍。”

“你……你什么意思!”

“生得丑倒罢了,还嘴碎至极,看谁以后要娶你!”

明浣扬声道。

“好啊,你这小贱.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甄真一进屋,就看到这两个人扭打在一处,鬓发散乱,左右打滚,真真切切是泼妇打架,让她大开眼界。

甄真:“你们两个,还不停手?等黄总管来了,咱们几个都要遭殃!”

如梅看她一眼,缠着明浣的胳膊不松手:“要放手,你让她先放!”

明浣一瞥甄真,下巴一抬,不屑地冷笑:“我不跟蠢货说话。”

甄真微微一笑:“那没事,我恰恰相反。”

明浣一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白了:“你、你敢骂我?”

甄真悠悠道:“外头的人都在看笑话呢,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我看那些人最好是事闹得越大越好,巴不得黄总管一来,把咱们一窝端了,回头他们就能把自己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婆弄进来顶你们的缺了。”

此话一出,另外两个人都呆了一呆,就像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登时清醒了过来。

*

茯苓院的两位姑奶奶,自那以后数日都没有再生过事。不仅如此,这二人待甄真的态度竟都好了许多。

尤其明浣,从前连个正眼都不会给她的,如今在屋里头待着,竟还会主动与她说两句话,实在是稀奇。

不过,轻松太平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张府就迎来了两位贵客。

据说张老夫人最近甚感无聊,因而特意把自己亲戚家的两位表姑娘请到府中小住。

两位表小姐,可说是各有千秋。年长些的那位长于书香世家,姓郭,名芳霖,年方十六,知书达理,气质文雅。另一位叫秦可寅,是张府的常客,年方十五就已生得明艳动人,性子又娇憨可喜,素来得老夫人宠爱。

有趣的是,此二女非但迥然不同,相互之间还并不相识。

她们到府是客,住的自然是张府的客院,虽说二人各自都有贴身丫鬟,却也还需要有下人在屋里伺候。如此,甄真就被派去伺候郭姑娘,而香银则给派去伺候秦姑娘。

郭芳霖性情温和,平素起居也简单随意,不必甄真如何费心伺候。可另一位就不同了,非但要每晚都香汤沐浴,所有的衣裳,不论穿没穿过,夜里都要香薰一回,可苦了小香银。

甄真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秦可寅的外祖家是商贾,腰缠万贯,家底丰厚,所以她自幼就是如此养尊处优,比宫中的妃子公主也不差。相比之下,郭芳霖就显得有些简素了。

不过,郭芳霖虽不是娇生惯养,却斯文大方,一点也不小家子气。那秦可寅呢,虽然有些娇里娇气,却也不娇纵任性,反倒很有些天真烂漫。

她们在府中,几乎每日都要去琳琅轩陪老夫人说话。

甄真和香银不能跟着去,却也听其他下人说起老夫人这几日是日日眉开眼笑,显而易见地心情大好。

平素,首辅府没什么蜚短流长,是非甚少。如今来了两位年纪相仿的表小姐,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就连府里的下人都免不了要在暗中将此二女放在一处,较一较高下。

如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夫人是喜欢秦姑娘多一些,同秦姑娘一起,老夫人更爱笑。”

明浣却道:“分明是喜欢郭姑娘多些,我可亲眼看到老夫人送了她一只红血玉的镯子。”

甄真听到她们聊得火热,不禁插了一句嘴:“老夫人喜欢谁,又与我们何干?”

如梅和明浣相视一眼:“你以为老夫人这次,为什么要大老远把两个表姑娘请到府里?”

“为什么?”

如梅压低声,煞有介事道:“摆明了——是要给咱大人选夫人呢。”

甄真双眸圆睁:“两位表姑娘都才十五六岁,张大人如今都三十有八了,这未免也太过……”

“这有什么?”明浣不以为然,“七老八十配十五六岁的都不少,再说了,我们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岂能和寻常的男子相提并论?别说两位表姑娘,燕王府那位还……”

话未说完,有所醒觉,生生地止住了。

甄真倒没有留心这个,只咕哝道:“老牛吃嫩草,他也不嫌臊得慌?”

“你说什么?”

她立马摆手:“我什么都没说。”

*

这日夜里,二更时分,府中灯火半昧。

甄真从茯苓院回到连翘院,正要上楼,忽然听到有女子低低抽泣的声音,不禁唬了一跳。

那声音断断续续,隐忍压抑,似哭非哭的,听着很是渗人。

她原本还有些浮想联翩,以为真是有什么恶鬼,结果大着胆子上前一看,竟在院中的枣树后头,看到了其中一位表小姐——秦可寅。

秦可寅眼下只穿着单衣,竟是一个人在树下蹲着哭。

如今春寒未退,夜里还有些冷,看她那个样子,想哭却又不敢大声,一边哭还一边发抖,好生可怜。

甄真一见此情此景,暗道不好,立马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秦可寅却先一步发现了她:“你等一等,我认得你,你是郭姐姐屋里的那个……”

甄真连忙低下头:“姑娘恕罪,奴婢……什么都没有瞧见,奴婢这就走。”

秦可寅低头抹了抹眼泪:“看到就看到了,反正……我也不怕丢人。”

说着,竟又哭起来。

泪珠飞落,水光盈睫,真真是我见犹怜。

她这么一哭,甄真反倒是不好走了。

“要不……奴婢先送姑娘回屋去,免得您在这儿待久了着凉。”

秦可寅看她一眼,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可怜巴巴的,看起来活像只兔子。

甄真见她点头便松了口气,没想到走到半路,这位秦姑娘又不肯回去了:“唉,我心里闷得慌,还不想睡,你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可好?”

甄真心里欲哭无泪,她如今是奴才,哪里敢对主子说不?

“你与我实话实说,我是不是……比郭家姐姐差太多了?”

甄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您这话怎么能问我呢?

“在家中,父亲也是……比起娘亲,更喜欢家里会舞文弄墨的乔姨娘……”秦可寅自顾自地怅然道,“郭姐姐书读的多,还会弹琴作画,我却什么都不懂,白日里竟连一句对联都作不出。”

甄真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姑娘不用妄自菲薄,您也有您的好,只是和郭姑娘的好有所不同而已。”

“可是,但凡男子,不都偏爱郭姐姐那样的女子么……”

甄真给她这两眼一望,很是有些不自在,只握拳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道:“说到咱们大人,那可不是寻常的男子。”

秦可寅闻言一顿,随后喃喃道:“你说的对,表哥的确是……非同凡响、难得一见的男子。”话一说完,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甄真看到她脸上的红晕,心下一跳。

预告一波~下一章男主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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